即便隔得很遠,柳青還是能感覺到齊連馨身上的那股暮氣越發重了,雖然蓬頭垢面,可是柳青卻能發現齊連馨昨夜肯定是撕心裂肺的通過哭過,心頭一驚,心道難道馨兒還念著寧王,所以傷心痛苦?可是仔細一看,卻發現了一個讓她險些窒息的事實。
馨兒抱在懷里的孩子應該就是她和寧王的兒子睿兒,可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的模樣,分明已經死了啊。
怎麼會?怎麼會?
柳青心神具裂,一個踉蹌差點從屋頂上摔下去,五月和七月自然也看出來那邊的不對勁,急忙扶住自家小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如果睿兒去了,那麼馨兒還會獨活嗎?從以前僅有的那幾封信來看,馨兒對于這個孩子,已經看的比她的生命還重要的啊。
哪個孩子不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個孩子,不是母親無法割舍的存在,即便當初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有生下來,失去了那個孩子她都那麼痛苦,更不用說如今已經兩歲的睿兒對于齊連馨的意義了。
不是的,馨兒孩子才不會死,快點去把馨兒和睿兒救回來,睿兒一定還有救的,一定!
拿著鞭子,柳青二話不說就要沖出去,可是這時候,那坐在囚車中的齊連馨仿佛感覺到了柳青的存在,一雙眼楮看過來,倏然落下了兩滴清淚,那雙哭腫了的眼楮此時帶著一種烈士般的拒絕,看的柳青十分驚心。
她仿佛在說,青兒,我要走了啊。
雖然听不到,但是柳青知道,齊連馨是在告訴她,不要沖出來,也是在告訴她,她要做自己現在最想做的事。而還沒等柳青做出任何行動,齊連馨卻從囚車里站了起來,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鎖著她的鐵鏈子,抱著懷里的孩子,看向了整個江城的百姓。
然後大聲道︰「各位江城的百姓,你們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看熱鬧,到真的是不怕死呢!你們可知道,寧王府已經打算造反,還打算勾結蠻族叛國?你們有閑心來看一個女人游街,還不如回去準備逃命吧,蠻族即將入侵中原,你們以為,你們之中誰能跑得掉呢,百年前那一場屠殺,看來所有人都忘記了呢!」
一段話,如同驚雷般的在江城上空炸響,江城的百姓听到這話頓時瘋狂了起來,不管這個女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再說出這話的時候,百姓們都已經開始慌亂了,而寧王府的侍衛們沒想到齊連馨竟然還可以站起來,揮刀過來就要阻止她再說話,可是齊連馨卻突然大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是不相信我的,可是你們要想清楚了,我再不濟曾經也是王妃,王府的事我知道的不少;還有,所謂的通奸罪名,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了寧王府的罪行而栽贓嫁禍罷了,寧王府干的這種事還少嗎?如今我能夠說話,還是自己留了個心眼,沒有被徹底毒啞才能告訴大家真相,所以蜀地的子民,大戰將起,你們還不逃命嗎?」
不管她說的別人信不信,只要說出來,寧王府的計劃就會被打亂了,讓她游街示眾,呵呵,她就要讓寧王府的人知道,讓她游街示眾的下場。
說吧,齊連馨展顏一笑,即便是如今形容枯槁也能看出曾經風華絕代的一些影子來,雖然她的話沒有任何根據,但是江城的百姓儼然已經亂了起來,寧王府的人大聲說這個女人是瘋子也不頂用,最後沒了辦法,只能回去請示寧王。
而寧王和烏拉側妃沒想到事情有變,沒引出柳青不說,齊連馨居然還能說話,還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給寧王府扣上了這麼大一頂帽子。
這種時候,不出面是不行了。
策馬而來,寧王和烏拉來到齊連馨的跟前立刻大聲說這個女人瘋了讓江城百姓不要驚慌,可是齊連馨卻在這時候笑看著寧王,道︰「瀾殷,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寧王凝眉,看著齊連馨恨不得殺了她,不想讓她說話,可是齊連馨卻一步步地走了過來︰
「我想問你,即便是你喜歡烏拉不喜歡我,即便是你早已厭倦了我,即便是你想做皇帝想瘋了所以要除掉礙事的我,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麼,睿兒明明是你的孩子,睿兒是你第一個孩子,是你寧王府的世子,你為何能這麼狠心,讓烏拉這個女人先是弄傻了他,最後竟是連一條命都不留給他,瀾殷,你是睿兒的親生父親嗎?你這樣的人,怎麼配做一個父親!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睿兒在我懷里斷氣的時候,當我感覺到睿兒的身子逐漸冰冷之後,我是什麼感覺嗎?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簡直禽獸不如!」
說著,齊連馨已經靠近了寧王,近到可以看清楚這個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和決然。
愧疚?哈哈,真是可笑,人總是再做了錯事之後愧疚,可是有什麼用,錯事已經做了,你再怎麼愧疚她的睿兒也不會回來。
齊連馨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提淚橫流,笑的瘋狂而絕望︰「青兒!當年你說得對,我們都是為了家族犧牲的女人,所以嫁給誰都沒得選擇,可是我齊連馨這輩子不會後悔,因為我有你,我也有睿兒,所以青兒,你要記著,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我和睿兒活下去,並且,永遠幸福!」
說完,齊連馨突然冷靜了下來,看著近在咫尺的寧王,露出了一個風華絕代的笑容︰「寧王爺,你不是想做皇帝嗎?可是如果你連命都沒有了,還有做皇帝的可能嗎?」
說罷,眾人只听的一聲尖銳的「馨兒」響起,就見齊連馨不知道從哪兒拔出一把匕首刺向了寧王的心窩,寧王躲避不及被齊連馨刺到,可是因為旁邊的烏拉反應迅速,沒有刺中心髒,卻讓他受了重傷。而與此同時,烏拉拔出的長劍,精準無誤的刺中了齊連馨的胸口,鮮血涌出,齊連馨看著滴落在地上的血滴,抱著睿兒,露出了一個恬然的笑容。
「沒有殺了你真是可惜,不過放心吧,你們很快,就會下來陪我的。」
說完,齊連馨頹然倒地,嫣紅的鮮血讓百姓們更加的驚慌,站在屋頂上的柳青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嘴里不住地呢喃︰「馨兒,你怎麼能這麼傻?你怎麼能這麼傻?」
眼淚流出,柳青閉上雙眼,銀色的面具在陽光下閃著冷光,而寧王府的人,已經發現了她們的存在,一聲厲喝就要來抓住她,可是柳青卻突然睜開眼楮,看向了受了傷將要被送回府的寧王,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收起了手中的鞭子,按住了腰間的軟劍。
「你們,把我的馨兒還給我!」
一聲吼叫喊出,寶劍出鞘,銀光湛湛,柳青已經許久沒有用劍了,可是那一招一式只需要拿著這把劍就熟爛于心,所以她瘋狂的一聲大吼讓看熱鬧的百姓冷靜了下來,隨即就只看到銀光閃過,一道黑影快速的掠向寧王和烏拉那邊。
「保護王爺!弓箭手!」
柳青的功夫寧王府的人早已見識過,所以烏拉厲喝一聲,一排弓箭手就張弓搭弦對準了柳青,可是柳青的速度並沒有慢下來,而是不管不顧,直奔寧王和烏拉而去。
「區區一排弓箭手,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軟劍一挑,柳青的左手已經拿出了一個奇怪的盒子,然後輕輕一按,無數根細如牛毛的細針噴射而出,一時間,哀叫遍野,而那排弓箭手手中的箭還沒來得及射出,就被柳青解決。
然後,她輕飄飄地落在齊連馨身邊,伸手將齊連馨抱進懷里,卻感覺到懷里的人早已沒了呼吸和心跳,身體也變涼了,而被齊連馨緊緊抱著的孩子,早已變的僵硬無比。
抱著那沒有了生命氣息的身體,柳青才意識到,她的馨兒,是真的離開了,帶著絕望和詛咒,帶著千瘡百孔的心,永遠地閉上了眼楮。
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的沒用,為什麼,自己千辛萬苦的維護身邊的人,卻一次次見到他們被別人傷害,是自己笨嗎?是自己沒有實力嗎?不是的,從來都不是的,她明明可以不顧一切的救出馨兒,卻因為不想傷害無辜的人的可笑仁慈而害的馨兒喪命,她明明可以直接滅掉寧王府,一如當初的胡家一般,卻因為那個藏在心中的陰影,而想走正規途徑來扳倒寧王府。
是的,她是可以走正規途徑來扳倒寧王府,殊不知在這一來一回的時間里,她的馨兒已然喪命。仔細一想,當初那場屠戮,她雖然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可是那些人既然對她揮刀相向,她為何不能殺了他們,就好像現在,這些張牙舞爪的侍衛既然拿了寧王府的月錢,既然站在了對立面,就沒有真麼對錯之分,他們就是敵人,是阻擋她為馨兒報仇的敵人。
所以--
「阻擋我的人,都得死!」
提劍而立,柳青銀色的面具充斥著肅殺之氣,一雙充血的眼楮看著寧王和烏拉進入了寧王府,看著越來越多的侍衛蜂擁而來,她緩緩地抬起手,一手持劍,一手拿鞭,模著手中銀色的面具,森然道︰「你們可知,這世上有一種人,名為魔鬼!」
然後,殺戮,無盡的殺戮,一個身形單薄的女人,一柄柔若無骨的軟劍,還有如毒蛇般的鞭子,成為了整個寧王府的噩夢,鮮血,哀叫,不足以形容這場殺戮的悲慘,瘋狂,狠辣,不足以形容一個魔鬼的摧殘,當寧王府的大門被天機門的震天雷炸開的時候,一場血色的屠殺拉開了序幕。
血流成河,卻有人黑衣凜冽,縴塵不染,銀色的面具帶著妖異的冷色,五月和七月意識到不妙,卻從不違抗柳青,只是告訴那些前來阻擋的侍衛們,沒必要為了一個寧王府,喪了自己的命。
「如果想活命,就快些離開寧王府!」
能夠提個醒,已經仁至義盡,而好些膽小的人見到那個煞神一路殺來都丟盔棄甲的跑了,可是總有那麼一些人不識好歹,而柳青,再也不會仁慈了。
齊連尹留下的毒,也該派上用場了。
寧王府,一時之間變成了人間煉獄,老王妃和老王爺得到消息趕出來,讓烏拉帶著手上的寧王先走,她們去阻止柳青,畢竟他們的身份擺在那兒,柳青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讓一條金鞭如毒蛇般纏住老王爺和老王妃的喉嚨,當那個帶著銀色面具的女人一步一個血色的腳印來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發現,在一個瘋狂的魔鬼面前,他們的一切身份,算得了什麼。
「柳青,我們可是你的長輩!」
「長輩?哈哈,真是可笑,那麼你們是不是馨兒和睿兒的長輩,可是你們是怎麼做的?馨兒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不心疼也就算了,那麼睿兒呢,你們寧王府第一個孫子變成那副模樣,你們,還算什麼長輩。不過你們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了你們,我會讓你們看著寧王府身敗名裂,看著你的兒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著你們從這個位置上下去,你們還算什麼東西!」
老王爺和老王妃瞪圓了眼楮,突然間十分的畏懼,而此時,五月來報,說寧王和烏拉側妃已經做上馬車逃了出去,而邊關那邊,已經開始有異動了。
「逃?他們以為,他們能逃到哪兒去,七月,告訴冰凝想辦法不要讓寧王死了,然後通知齊連尹,戰爭開始了。」
說著,柳青回身,掃視了整個寧王府一眼,冷然道︰「將所有和寧王府勾結的官員帶過來,只要不服從的,就地正法。至于這個金碧輝煌的寧王府,就收歸國有吧。」
一夜之間,寧王府從蜀地土皇帝府邸,變成了一座地獄,而在幽山和幽山的守備軍商討大事的齊連尹得到消息後,十分擔心柳青的安危,可是前方卻傳來消息,說蜀地駐軍異動,與此同時,蠻族對幽山發動了突然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