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T市的時候,景步 覺得自己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被洗禮過了一次,看似還是從前的自己,其實早已不是了。
很多事情一旦發生,所帶來的影響就是永久性的。
童聖愷被景驍通過正當法律程序送上了法庭,因為在景驍看來,把他的陰暗和惡毒暴露在陽光下,讓所有人都看到並且記住,對他來說更受折磨。而他此後的所有人生,都將在沒有希望的陰影里度過。
「好、好……」劉華在听到這一消息時候的反應跟景步 預想的是些出入,但她眼中瞬間涌出的熱淚還是暴露出了她心中激動,還有那不斷抖動的雙手,以及上下踫觸不能控制的嘴唇,都印證了景步 的預想。
好在還有繁忙的工作。高強度的工作讓人沒有時間去傷感難過,夜深人靜的時候也只有忙碌之後帶來的沉重疲憊感才能讓人順利入睡,很多回憶只有不去踫觸才能讓它堆在心房的角落里積上灰塵而疼痛不再明顯。
讓他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讓他用自己可以付出的最大代價,來償還對這個家庭造成的莫大傷害。
「對,是少爺的堂妹。」景岑看見景步 一副想起來的表情,也沒過多解釋,替她開了車門,自己繞到另一邊,上了駕駛座,發動車子準備回家。景驍不再在需要發泄yu望的時候過來找她,更多的時候是帶點禮品上門,雖然也實在做不到跟劉華拉家常,但至少有禮貌地陪著「未來丈母娘」吃晚飯,表現出身為男朋友的悉心照顧和認真負責。
這些日子,她們誰都沒有提起這件事,但都心照不宣地關心著,不然,她那從不看報紙的母親,怎麼會每天早晨特意去買一份報紙?要想讓她安心,自然是越早告訴她越好——雖然她總是害怕母親再想那些噩夢般的畫面。直到現在,只要是有關于父親生前的事情,涉及到父親去世的內容,她都會刻意隱瞞。
這些日子給景步 帶來了太溫情美好的回憶,雖然平淡,卻又那麼難能可貴,以至于在後來的時光里,她無數次回想著這些平凡的歲月。
「我走了。」景驍又看了她一會,開口道。
景步 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她想要的唯一結果,就是讓童聖愷死。
「既然不知道,那也沒必要特意去打听。」景步 淡淡地說。
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所以景岑也愣了一下才說話︰「景小姐,我說,堂小姐今天的飛機回國,少爺想必是親自去接了。」
「堂小姐?」景步 努力搜索自己的大腦,好不容易才從茫茫人海中提出這個稱呼對應的人物信息。
只是,那若有似無的心酸又是為何呢?
太過撕心裂肺,太讓人難以承受。
景步 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不斷飄落的雪花還在飛舞盤旋,樹葉全被冰封了一層,晶瑩剔透,類似琥珀的構造。街道上全是皚皚白雪,馬路中間的已經被來來往往的車輛及人群碾壓踩踏得融成雪水,把夏天里整潔干淨的馬路弄得污水橫流,骯髒不堪。而一些不能被踩踏到的地方,雪還是完好無損的,折射出光芒,看久了也會讓人的眼楮不舒服。
「這個……」喬維當時還思考了半天,才有些無奈地承認,「貌似,是的吧。」
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總算遠離了夏日里令人窒息的燥熱。
他們仿佛真正成了一家人,景驍好像真的成了景步 的男朋友。
「是。」景岑調轉車頭,朝景步 的目的地駛去。
對于這位堂小姐的印象,要說最深刻的,還是她小時候與景驍的感情。
「景小姐,堂小姐今天的飛機回國,少爺想必是親自去接了。」景岑準確而又清晰地回答了景步 的問題。
她開始享受有母親照顧的生活,雖然一開始的兩個月都是她在照顧劉華。但在那之後,她每天都能吃上熱騰騰的家常菜,還可以听到來自母親的熟悉嘮叨,以及偶爾彼此陪伴看看電視上的相親節目當做娛樂。
「堂小姐留學加拿大,學業有成自然要回來。」景岑保持著作為一個司機應有的素養,對這個家族所有的主子都保持恭敬。
景步 還把劉華接到了T市,並且拉著景驍向她介紹︰「媽,這是我的男朋友。」
景步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是……加拿大麥馬斯特大學?學管理的吧?」
景驍的臉在光影中看得不甚清楚,只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強烈的讓人感覺到能夠依靠的安全感。顯而易見,他高大的身材和健壯的身體不是這安全感的來源。到底是什麼呢?景步 也會問自己,只是一直也沒有得出太過確切和條理清晰的結論。
景步 搖搖頭,力圖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要他死了,總算是有一個了結了,也夠了,該夠了,不是嗎?
說完之後又斟酌了半天,補充道︰「是遠親,遠親,生出來的小孩子,那個,遺傳病的幾率應該還是會小一點。」
「是。」景岑肯定了景步 的記憶。
此時,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小小的石子,如鏡一般的湖面瞬間蕩漾開波紋馬上就會傳遞到湖面的每一個角落。
「雲雲,你爸爸終于可以瞑目了,終于可以,可以安心去了……」劉華的緊緊地抓著景步 的手,嘴里絮絮叨叨不住說著話,仿佛半刻也停不下來,卻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這個時候,一定要說點什麼,說著什麼才能體現她的心情。
景驍離開之後,景步 關上門,躊躇了很久,終于還是開口告訴了劉華,她明白那種心情。
發了好一會的呆,景步 才又突然問︰「那位堂小姐怎麼突然回國了?」
景步 卻突然提出異議︰「不回去。」
「哦。」心思依舊牽掛在資料上的景步 一時間沒回過神來,三秒鐘後,她突然抬起頭,眉頭皺著,認認真真地看著景岑︰「你說什麼?」
「好的,小姐。」景岑說完,繼續專心開車。
至于過程,她並不看重,也不想去在意。
景步 不知道是哪來的沖動,突然輕輕抱住了他,手臂圈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靜靜感受那強勁有力的心跳,那是屬于生命的韻律,那是堅強者的自白。
「是,那小姐要去哪里呢?」景岑立即問。
景步 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再好一點,盡快度過這段剛剛失去至親的艱難時光。
這一對母女以後的所有日子,都只能相依為命,再也沒有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為他們遮風擋雨。
听說這件事的時候,景步 忍不住放下了酒杯,認真地看著他︰「所以說,這屬于……嗎?」
景步 的心情就是這樣不斷蔓延擴散,越發難以捕捉當時準確的想法。
良久,她才吐出一個字來︰「好。」
景岑有些不確定︰「這件事我沒有特別去了解……不過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馬上去詢問。」
景步 扶著牆壁的手指一下子收緊,被景驍看在眼底。
但是現在,終于也是解月兌的時候了。
景步 陪著劉華度過了這個把心落定的時期,就像景驍任由她抱著索取溫暖一樣。
開心和欣慰應當是第一位的吧,其次就是長久等待後終于得到結果的滿足,還有終于能給父親在天之靈一個交代的落定感……
有關于景驍小時候對她的維護和照顧,都是喬維當做八卦透露的,而且,最後他還爆了一個猛料——這位堂小姐——也就是景鈺彤姑娘,在出國留學之前對景驍表白了。
第三個月的某天晚上,在要離開的時候,景驍突然凝視著景步 ︰「今天宣判,是死刑。」
景步 記得自己當時翻了個白眼。
三個月後,冬日,大雪紛飛。
「知道是幾點鐘的飛機嗎?在哪個機場?」景步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可就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問出了口。zVXC。
「少爺呢?今天的例會怎麼突然推掉了?」景步 一邊看著手中的資料,一邊走出電梯,她的身後跟著已經越來越成熟的景岑——至少外表是越來越成熟了。
這時候,突然之間,那個在她心里還屬于傳說中的人物,要回來了。已通當多。
景步 想了想,說︰「絕代。」
這樣的懲罰,雖然還及不上他犯下罪惡的分毫,卻是最有效果的一種。
雖說也算不上特別親厚,和青梅竹馬更是有一大段距離,但是對于景驍這樣從小就冷冰冰、拒人千里的人來說,能稍微對一個人好,就已經是足夠特別的存在了。
她曾經最愛的人,殺死了她的父親。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麼?
二十分鐘後,景步 出現在了絕代酒吧門口。
一個月前,喬維告訴景步 ,他為她特別設置了一個專屬的VIP包廂,以後隨時可以到絕代去。
因為在那里可以喝到不少好酒,一個月來,景步 已經光顧了五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