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那樣的年紀，按理說目光已然有些渾濁，可是百里江山卻不是，淡淡看著他的眼眸之中，精光時不時閃爍。
費亦琛心里緊了緊，果然姜還是老得辣。
百里江山一笑，沒有直接對他說什麼，而是轉了頭，對著門口的位置，低聲吩咐︰「帶她進來吧。」
至于別人，她不知道是誰，那麼只能因人而異。
鼻頭一酸，竟然沒出息地想要哭！
「我在。」
甘甜握著電話，動了動嘴唇，忽然之間說不出話來。
費亦琛撫著她長發的動作微微地一頓，而後繼續，聲音低得和平時有些不一樣，道︰「不是，只是剛剛在你之前，接了一個韓姬的電話。」
百里家族的人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對她的母親也可以下如此毒手。
現在的情況對于他和甘甜來說，就是四面楚歌。
其中一個下人看到費亦琛出去，就說︰「費先生自己開車出去了，說很快就回來。」
別人的世界里也許只有黑色和白色，可是他的世界里，灰色卻佔據了大多時候。
「不知道百里老先生這是何意？」費亦琛的情緒看上去沒有絲毫波瀾，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都是顫抖的。
「她要我補償她五百萬。」
暴風雨來了。
是甘甜的母親。
這麼多年來，向來只有他威脅別人的份，今日，卻被別人赤.果.果地威脅！
他的拳頭，悄然握緊。
費亦琛笑得那般自然，甘甜看得心里的不安也就少了幾分，可是倘若真的仔細去研究，男人的笑，並未達到眼底。
甘甜跑著撲到了他的懷里，而他則是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她，將她抱得那樣緊，仿佛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去。
費亦琛還坐在包廂里，整個人緊繃著。
可是，他知道自己狠不下心做這樣的事情，因為太愛那個女人了，怕她傷心。
「一場感情而已，如此大動干戈又是何必呢？我想，你們也不願看到甘甜傷心吧？」
如果是韓姬，那麼她不會過意不去，那個人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傷害了她只是為民除害而已！
他分明在笑，可是又分明不是在笑。
費亦琛居然愉悅地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臉，「她是市長千金，在她的世界里，和在平民的世界里，錢的概念是不一樣的，尤其，對象是我。」
費亦琛眉心一蹙，心中已經預感到了不好，可是那個女人抬頭的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
「她說什麼了嗎？」
他不能這樣，如果這場戰爭才剛開始而他都覺得累，那麼還怎麼繼續呢？
「怎麼了？說話，我馬上回來。」
「費先生呢？」甘甜問。
甘甜倏然抬頭，表情有些好玩︰「五百萬？她去搶銀行算了，隨便一開口就五百萬，她以為天上每天都掉錢啊？！」
听筒里的聲音陌生而疲憊，嗓音的主人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又好像是攀山越嶺過，累得連說話都那樣地無力。
「沒事。」費亦琛笑著打斷她的話，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然後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壓在自己的胸口，讓她听著自己的心跳。
累，前所未有的累。
甘甜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的態度，整個人懵懵的，咬著唇，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下人們原本還未收拾好，可是此刻兩人間的氣氛根本容不下別人，于是他們只好悄悄地退下去了。時而頭費。
他太了解家里還在熟睡的那個女人了，當初她會對甘家妥協，會對自己妥協，都是因為這個媽媽。
此刻她已經有些奄奄一息，看著他的目光都是渙散的，口中喃喃地叫著︰「甜甜，救我，快來救媽媽！」
「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就是突然好害怕好害怕，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遠離自己，想要抓住，卻是拼盡了全力，也抓不住。
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他都覺得累了，那麼她呢？如果知道了這一切，是不是會立刻就打退堂鼓？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媽找你了嗎？還是……」
「那你答應給她了？」
如果是他母親，那麼她是有一些過意不去的，就算費夫人對她再不好，至少她是費亦琛的母親，如果她真的和費亦琛在一起，日後結了婚，那麼也就是她的母親，所以，會過意不去。
兩人靜默了許久，而後才听到費亦琛狀似無意地問︰「甜，如果我們在一起，會讓別人受傷，你會過意不去嗎？」
以前他或許只要保護好甘甜就可以了，可是現在他不但要將甘甜保護好，還要將甘家的人，將自己的家人，甚至是其他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人，都保護起來。
甘甜很乖，一點也不動。
費亦琛忽然之間有些害怕，害怕得不敢出包廂，不敢回家，不敢見她。
費亦琛的臉色終于微微地變了，再看著百里西辭和百里江山，也不那麼客氣了。
費亦琛也是心中火熱，兩人之間明明也就才幾個小時沒見，此刻竟然恍如隔世。
百里西辭眯了眯眸，忽而道︰「選擇權不是在費先生手上嗎？只要你不再糾纏我的未婚妻，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接下來也沒有人會受傷或者——死去。」
不知怎麼的，心里莫名地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是誰受傷了嗎？剛剛你出去這麼久，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甘甜听到樓下傳來汽車聲，扔了電話就跑下來，走到樓梯一半就看到費亦琛大步進來了，走得那樣著急。
——
可是，他又為什麼忽然問這個問題呢？
他太著急，甘甜覺得自己再不說話就有些過分了，干著嗓子，啞啞地叫他的名字︰「費亦琛——」
甘甜心中還是打鼓一般，一刻都不能安靜，她也看著他，可是越來越覺得他的眼神充滿了深意。
話音落下，他起身走到百里江山身邊，而百里江山則是對著費亦琛點了下頭，隨後祖孫倆一起出去了。
費亦琛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加快了車速，趕回了家。
甘甜一直不說話，他心里猜到了個大概，拿下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果然是她。
即便是現在知道了她並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當年那場大火的救命之恩，後來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都足以令她無法放下。
甘甜皺了眉，上下看了看抱著自己的男人。
百里江山依舊笑著，看著甘媽媽的時候，說話的語氣是那樣地平常、平靜︰「費先生是聰明人，自然是知道我叫人帶她上來是什麼意思，應該不需要我多說。」
甘甜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房間里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她起來到了樓下，幾個下人在收拾，看到她就打招呼。
百里西辭卻在這時笑了起來，「我和爺爺的意思，已經很明確地傳達給了費先生，至于你要怎麼做怎麼選擇，就是你的事了，好了，爺爺的身體不舒服，不能坐太久，我和爺爺先走了，費先生輕便。」費亦琛沒有回答，只是抱著她走到了沙發那邊，然後坐下，將她放在自己的膝頭，模著她的頭，與她四目相對。
她轉身回到樓上，給費亦琛打了電話，那邊的人過了很久才接起，彼時她差點就要掛了。
甘甜一只手揪著他的衣襟，聲音帶著一些顫︰「是誰？」
瞬間，他恢復了語氣︰「怎麼了？是睡醒了找我嗎？」
費亦琛一邊繼續和她說話，一邊啟動車子回家。
「你猜——」
她需要自己給她力量，需要自己讓她看到未來看到希望，所以自己絕對不能有任何退縮的狀態！
費亦琛自問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這麼多年的商場混下來，不可能沒做過什麼壞事。
甘甜轉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很快就回來？她這一覺雖然沒有睡到晚上，可至少也睡了四個小時，他應該是在自己睡著之後就離開了吧？這還叫很快？
甘甜靠在費亦琛的肩頭，呼吸有些急促，問他︰「你剛剛去哪里了？怎麼去了那麼久？」
費亦琛這個時候已經在車上了，剛剛在包廂里不知不覺坐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出來，又在車上一直坐著，一晃就坐到了現在。
門外傳來一聲恭敬的應答，隨後那扇門就被推開了，兩個手下架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走了進來。
先不說自己母親和韓姬，百里江山和百里西辭要比他們難對付許多倍！
她的確是忘了，這個男人叫費亦琛，他的錢何止是五百萬，估計是數不清的五百萬吧？
「哪位——」
「是！」
「哦？你比她還值錢？」費亦琛故意逗她。zVXC。
甘甜摟著他的脖子，趾高氣揚地警告︰「你要是敢給韓姬五百萬，那以後和我分手的話，至少給我五千萬！」
費亦琛薄唇緊抿，死死盯著他。
明明這麼輕快的氣氛，可是心里為什麼還是這麼地緊，一點也放松不下來呢？
恰在這時，手邊的座機鈴聲大作。
男人的寒眸瞬間眯起，而甘甜似是被嚇了一跳，而後拍著胸脯嘟囔著去接電話︰「你好，請問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