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石斧毫無跡象地消失,楚人狂立刻神識掃動,隨著山鹿們狂奔而去,四周沒有絲毫活著的氣息。擔心遇到南華子所說最愛打劫的散修,最強的法術凝聚在手中,隨時可以發出。
山鹿尸體散發的血腥味彌漫在山坡上,十幾息過後,楚人狂確定是自己誤會,開始在身邊尋找。
「你給我出來!」
楚人狂一聲吼,心中也是這樣想的。突然間,右手毫無征兆地一沉,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手指一緊,手中的重物便會掉在地上。
石斧就在自己右手,仿佛根本沒有離開過楚人狂的手心。他眼楮眯起,細細地想著前因後果。
楚人狂回憶剛才自己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導致石斧無故失蹤,現在卻又突然冒出。
「收起來!」楚人狂隨意說了一句,腦海意念緊隨。
果不其然,石斧無來由地再次消失在右手。他抬起手掌,手心處出現一個淡淡的斧頭印記。
「出來!」他意念一動,石斧顯現,再看手心處,印記消失。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使用法器,平日里裝在腰間乾坤袋,受神識指揮,隨時可以祭起。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則使用法寶,乃是放在自己丹田內,以金丹之力溫養,借此提高法寶威能。
據說,修真界最厲害的化神修士,他們的法寶卻是隱藏在元神內,威力更是驚人。但無任何等修為的修士使用法器或者法寶,必需進行祭煉,最後打上神識烙印才能使用。
像楚人狂這般既沒有祭煉,也沒有打上神識烙印,卻隨心所欲地收藏在手心,最起碼南華子留下的玉簡內沒有介紹。
石斧怪異的表現超出楚人狂的理解,但藏于手心總比提在手中沉甸甸要好。他想了想,抓起山鹿返回到山洞。
山洞內,楚人狂三番五次地琢磨石斧的特點。無任是神識掃描,還是用靈力催動,石斧巋然不動,感受不到心意相通的聯系。丹田內神秘的星光也處于恢復當中,楚人狂舍不得做出無謂的消耗,將研究石斧的事情放在一邊。
十余天過去,最後兩塊中品靈石耗盡靈力,化作一堆灰燼。楚人狂輕輕嘆息,終于到了自己離開此地的時候。
南華子曾經說過,這里是矢量山脈深處,距離花州城不過五六百里路程。玉簡內記載里前往雲飄宗的詳細路線,讓楚人狂省去不少麻煩。
對著埋葬南華子骸骨的地方九叩首,楚人狂不知說什麼好。南華子為自己打開修道大門,卻撒手而去,兩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想過許久,除了完成對方臨死所托,沒有其他豪言壯語。
山洞外,留有南華子臨死前插下的幾面陣旗,楚人狂依稀知道這是為了保護自己。對于禁制知識的匱乏,他無法將陣旗拔出,只好由它永遠沉睡在此地,算作是為南華子遺骸保駕護航。
「塵緣未了,再最後一次看看海棠可好!」
楚人狂已是啟靈中期第六層巔峰修為,各種一般法術已是輕車熟路,在凡人眼中屬于仙人般存在。只是對于孟海棠傷害太深,始終是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按照南華子說法,修道之人要以自我為主,一切情感都在為自己利益服務。但楚人狂讀懂表面含義,內心還是處于一知半解掙扎當中。
體內靈力充盈,遠比原先習武的內氣來得渾厚千倍。楚人狂行走在山巒中間,顯得輕松自在。
「如果有一把飛劍法器,那該多麼愜意啊!」
想想玉簡內記載的信息,楚人狂臉上充滿向往。既然進入修士門檻,以後生存的重點就要在修真界好好活著,成為真正的仙人。
很快,花州城就在眼前。楚人狂緩緩走近城門,高大的城牆上貼滿各種告示。他眼光掃過一張破碎不堪的告示,不禁啞然失笑。
告示已經殘缺,但通過剩余的半邊臉相加上底部有青衣樓留下的懸賞印記,楚人狂知曉了自己身價,白銀五萬兩,這可是足以讓百戶老百姓過上一生的錢財。
兩年多過去,一代新人換舊人,青衣樓弟子們早已忘記楚人狂的存在。來到昔日的青衣樓總壇大殿,依舊有人進進出出。
物是人非,吳國皇室派遣另外的精兵強將加入青衣樓,要將江南三洲的財富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大•••大俠,我去年才加入青衣樓,真的不知道昔日的大小姐孟海棠身在何方,听前幾年見過那場災難的香主說起,好像是跟隨青衣樓一位女長老離開此地!」
一名青衣樓巡邏的小頭目被楚人狂一把抓在手中,嚇得屁滾尿流。他自負也算是江湖中二流高手,否則也不會被青衣樓招進來,但無聲無息間被楚人狂擰小雞般抓到牆角,頓時手足無措。
沒有孟海棠的消息,楚人狂既失望,又感到欣慰。失望的是看不到孟海棠最後一眼,無法確定她還活著;欣慰的是,雲如意情深意重,甘願照顧孟海棠,爭取有個好的歸宿。
漫無目的地走在花州城大街小巷,一個個紅男綠女穿梭不息。他們各自有著自己的快樂與憂愁,根本未曾注意楚人狂寂寥的身影。
李若離是他缺席定親的未婚妻,現在已是修道者,以後見面是否相認也是個未知數。兩人相交時間不長,留下的是少男少女懵懂的情懷。
孟海棠則不一樣,與他萍水相逢卻留下深刻印象。清純少女的柔情似水令他難忘,更難以釋懷的是自己利用孟海棠情意,完成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仇恨。
心中一份歉意如同尖刀,每天都要切割楚人狂五髒六腑,讓他時刻記起對孟海棠的傷害。
「修士本無情,我卻難自持!」
不知不覺間,楚人狂走到漢河邊,兩岸數不清的垂柳搖擺著初春的女敕葉,告訴路人新的一年開始了。
沿著漢河走過數里,一個不大的道觀出現在眼前,兩名道姑頻頻垂首,對著進進出出的香客示好。
道觀不大,僅有三進三出,十余間房舍便是道觀的全部。感受到門口道姑善意的微笑,楚人狂漫步走入其中。
大殿內,高大的道祖泥像聳立,一名老年道姑默默地唱誦道經。她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地誦經,身邊有個年輕的小道姑陪著香客彎腰稽首。
「無量天尊,施主前來是求緣還是還願!」
年輕的小道姑稽首,用眼楮的余光打量楚人狂。師傅們的言傳身教,讓她能夠從衣著上判斷來者是不是屬于大主顧,看看楚人狂陳舊的衣袍,她微微嘆息。
這兩年來,青衣樓一改過去作風,對于花州城的保護費收取得越來越重,就連這座不沾塵世的道觀也在所難免。一個大的主顧上門,留下的善緣香油錢有時候可以當做半年的賦稅。
「求緣?還願?」
楚人狂喃喃自語,眼楮盯著凡世間供奉的道祖泥像,心中起伏不定。
神識掃過,察覺到大殿一牆之隔也有兩名道姑在誦經,似乎有種熟悉的氣息。只是此地屬于女子道觀,乃是道家淨地,他不便強行探查。
「我來求一人平安!」
楚人狂沉思幾息,手中幾張銀票輕輕飄落在香案上放置香油錢的圓盤內。
「十萬兩!」年輕的道姑差點喊出聲,雙眼鼓出的厲害。手臂頻頻顫栗,不知所以。她一輩子也沒有看到過如此大額銀票,激動之余轉頭看著老道姑,口中啊啊半天說不出話。
老道姑停止誦經,斜眼看過楚人狂的香油錢。不緊不慢地轉頭稽首,神色古井不波地說道。
「居士見笑,小道觀從未見過居士這般豪客。還請報上祈福者姓名,小道觀將日夜供奉,保佑平安!」
「孟海棠,她就是我祈福平安之人!」
楚人狂閉上眼楮,孟海棠的身影一遍遍地劃過腦海。事到如今,或許是他能夠為孟海棠做的最後一件事,以此了卻塵緣。
老道姑聞言卻是身體一震,手中拂塵也是差點掉落,一掃先前穩重如山的神態。她勉力將眼楮睜開的更大,點頭說道。
「居士放心,小道觀必定會為孟海棠姑娘祈福!還有,居士是小道觀存在千余年來最大的香主,請報上名,在功德簿上留下永久痕跡!」
楚人狂神色明顯感到隔壁房間兩名道姑渾身輕顫,這也難怪,任誰听說有人奉獻十萬兩白銀的香油錢,都會發出驚嘆。
「孟海棠,功德簿上就留下孟海棠的名字吧!」他點燃一炷香,對著道祖泥像跪拜三叩首,神色凝重地起身將手中香火插入香爐內。
「孟海棠,好!好!施德者是孟海棠,祈福者也是孟海棠,居士好氣魄!想那孟海棠一定是有福之人,能夠得到居士眷念,這一生必定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老道姑第一次露出笑容,翻開香案上的厚重功德簿,翻到首頁處,拿起毛筆鄭重地寫下孟海棠三個字。
「塵緣了去,我也該走了!」楚人狂喃喃自語,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過了片刻,隔壁房間走出兩名道姑,其中一人飽含淚水,無聲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