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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公主的侍衛們揮舞著皂棍,追得不上不下,殺氣猶存,體力下降。突然,見背著冷知秋逃得絕塵而去的那個少年蒙了臉迎回來,忍不住一嚇,領頭的揮手止住步伐。

「咄!蒙臉的賊廝,想討打嗎?」

張六沖上去先把這領頭的放倒在地,搶過皂棍,一棍子敲在上。「想討打?你他娘的才想討打,是不?啊?!連你爺爺也敢追?!」

那侍衛領頭頓時殺豬一般慘叫。

這變故來得太快,眾追兵還在面面相覷,等到領頭慘叫時,才醒悟過來,發一聲喊,齊齊打向張六。

冷知秋和項寶貝已經坐在馬車上,冷兔駕著馬車不急不緩的往南奔。

「嫂子,不等等那個六哥哥嗎?」項寶貝問。

冷知秋還沒回答,冷兔搶著道︰「哎喲喂,受不了,真受不了了!」

「你又想放什麼屁?」項寶貝瞪眼,一把掀開車簾子。

冷兔扭側過身,防備她推他摔下車。

「說你呀!見誰都喊哥哥,蕭哥哥、六哥哥,有點姑娘家的矜持,好不好?」

「我就喊,就喊!」項寶貝砸了冷兔一拳頭,才縮回車里,對冷知秋道︰「嫂子你把他趕走,我不要和他一起回家。」

冷知秋拿手帕捂著嘴清咳。

項寶貝也就是說說,並不較真。過了一會兒,還是沒見張六追上來,忍不住又問︰「嫂子,六哥哥不會被他們打死了吧?」

「按說、不會吧……」冷知秋愕然。

其實,張六之所以遲遲沒追上馬車,是因為揍完追兵,轉身要遁時,先前送車來的包十八將他扯了一段距離,最後隱入灌木叢中。

「六子,別再跟著那個嬌滴滴的小女子了,王妃和少主那邊人手不夠,咱們也去燕京吧。」包十八道。

張六立刻搖頭。

「那不行,少主囑咐我照顧好少主夫人的。」

「是王妃和少主重要,還是所謂的少主夫人重要?」包十八很嚴肅,他那黑臉,就算不嚴肅,看起來也是一本正經得嚇人。「別忘了老主子是怎麼死的!」

張六沉著臉不說話。

包十八從懷里抽出一只綢布包,鄭重而小心的打開來,抽出一條素淨如雪的絲帕,凌凌冷香頓時四散,絲帕上寫了幾行娟秀端莊的小楷。

「看吧,這是王妃送來的密令,成王執意要回京城,少主只帶了五個人,怎麼攔得住成王十萬大軍?我已經給地宮傳了書,他們應該已經動身離開蘇州,我們就在這里等個半日,應該就能與他們會合,到時候一起去燕京找少主和王妃。」

張六接過那條絲帕看了看,皺眉道︰「少主既然答應了皇帝去燕京,自然是胸有成竹的,王妃可能是多慮了吧……」

包十八搶回絲帕,疊好了,又鄭重的放回綢包里。「你別忘了,王妃是老主子的夫人,這些年,是她和少主一起,帶著咱們走出困境,她是少主的師母,總比你我更了解少主的情況。既然她說少主需要我們,那還會有錯?」

張六心想這倒也是,王妃和少主是一道兒的,她既然開口要人,自然不會有假。

「但是蘇州有錢多多準備對少主夫人不利,京城里還有個太子想抓少主夫人,咱們把人全都抽走,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你們都去燕京,我一個人留下來守著少主夫人吧。」張六撓著頭道。

包十八怒道︰「她給你下了**藥麼?你這麼舍不得離開?」

聞言,張六也是容易上脾氣的,濃眉一皺,破口就罵︰「孫子你瞎說什麼呢?你才被王妃下了**藥,瞧你那緊張樣兒。我才不听王妃的,我只听少主的話,少主讓我照顧少主夫人,沒讓我去燕京!」

「你!」包十八跳起來。「王妃是什麼樣的人,你敢這麼說她!?少主娶的那個小嬌妻,一看就是個拖累,半點用處也無,再說,她又不是真的少主夫人,只不過是掛個名頭罷了!她要是死了,少主反倒樂個自在呢。」

張六也跳起來,揮舞著拳頭。

「你他娘的給我閉嘴!你知道什麼呀?少主有多喜歡夫人,你知道麼?你敢咒她死,有種你在少主面前這麼說說試試看!」

張六相信,項寶貴要是听到包十八的話,非把他拆成十八塊做成人肉包子不可。

包十八揮開張六的拳頭,怒目圓瞪。「少主要真的很喜歡這種風吹就倒的小女人,那就更加糟糕!她會成為少主的負擔、軟肋,老子現在就去殺了她!」

「你敢?!」

二人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了起來。

旗鼓相當,不分軒輊,打也打不出個結果,最後兩人都鼻青臉腫退開來。

「你當真要違抗王妃的密令?」包十八問。

「我要遵守少主的命令!」張六咬著腮幫骨。

「好,告辭!」包十八轉身走。

「哼!」張六發足疾奔,去追趕冷知秋他們的馬車。

四人會合,張六和冷兔一起駕車。

冷兔不停看張六的臉。

冷知秋問︰「六子,誰把你打成這樣?」

張六悶聲道︰「踫到只熊瞎子。」

項寶貝驚呼一聲,追問熊瞎子什麼樣子,死了沒有。

冷知秋默然皺眉,江淮之地,哪來的熊瞎子?冷兔干脆問了出來︰「少騙人啦,肯定不是熊瞎子,是個高手對不對?你打不過他?」

「誰說我打不過他?」張六豎起眉毛生氣,半晌才自言自語道︰「他們都誤會少主夫人了……」

他說的含糊,沒人能听清。

——

他們馬車輕悠,離蘇州越來越近,離京城應天府自然是越來越遠。

梅蕭的馬車追出京城南門外時,哪里還有伊人蹤影?

他靠在車里,一身蕭索,手里捏著那枚珠釵,思緒慢慢飄回冷知秋初來京城、造訪令國公府的那一天。

那天,她睡在面前,是唾手可得的距離,抱著她,如水柔軟,他沒有忍住,將嘴埋進了她的衣領……似乎觸踫到了那點朱砂痣,似乎又沒踫到,他的神智也不太清明了,可惜,就在那一瞬,母親紫衣公主的聲音便到了近前。

他和她的緣分,總是即將觸及,便又擦身而過。

仿佛初遇,仿佛那段錯過的姻緣,仿佛這手里的珠釵,好不容易在靈犀台外的石廊上找到,好不容易將它修好,只差一點點,便能交到她手中,卻還是錯過。

項寶貴怎麼就那麼好運氣?將錯就錯也能成了冷知秋的夫君,還能輕易的拉住她的手,順風順水的送她蝴蝶簪,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她對他家人的關懷。

想到家人,梅蕭想起母親紫衣公主。

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令他那俊秀的眉緊緊鎖起。遣散姬妾容易,將來想要爭取冷知秋,母親紫衣公主卻成了最大的麻煩。

馬蹄聲得得,朱鄯帶著一隊東宮侍衛緊追到他馬車旁。

朱鄯也不下馬,面無表情的遠眺了一會兒,才道︰「真可惜,被你娘壞了計劃。」

興兒掀起車簾,梅蕭抱著小棉褥歪靠在軟椅上。這樣,朱鄯能看到梅蕭,就不算失禮,梅蕭現在「重病」,不下車說話也情有可原。

「世人皆道殿下為一個辛童傷心傷神,不理朝政,依臣看來,殿下其實雄心偉略,只等登基一展抱負。」梅蕭嘴角勾著深意的笑。

老皇帝還沒駕崩,但太子卻已經摩拳擦掌,漸漸露出迫不及待要證明自己能力的企圖。

朱鄯听梅蕭這麼說,收回遠眺的目光,眼珠一輪,定在梅蕭臉上。「你什麼時候去淮安赴任?」

「殿下希望臣早點去嗎?」

「早點去早有準備,听說成王已經兩次想要回宮面聖,只不過折子全被皇上壓下了。」朱鄯的眼底有一絲不安。

京城中只有沒實權的惠王,但已經成了階下囚。其他還有三王,都分封在各自的領地,劃藩而治。三王都有些兵馬實力,但真正讓朱鄯擔心的,也只有成王朱寧。淮安是燕京入應天的一道最強大的關隘,守好淮安,他就可以高枕無憂待在皇宮里做皇帝。

——

再說冷知秋帶著項寶貝和冷兔回到蘇州,一大家子人說起京里的事,直說到了深夜。

她在項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回到娘家探望弟弟冷自予,不料娘家人還不知道她回蘇州,一大早,冷景易帶著冷劉氏去了胡一圖家做客,並不在家。

倒是踫巧,那天春暉堂的木子虛上門來給冷自予復診,依然是清清淡淡的白袍束發,從里到外不染縴塵的干淨。

冷自予已經下床走動了,雖然老樣子依然很瘦,但臉色比從前當真好了不少,不再泛青。

木子虛對冷知秋道︰「只要依著這個方子,每三日略加半錢陳皮和茯苓,加至三錢為止,再調理用藥一月,令弟便和常人無異了。」

冷知秋點頭說好,正要詢問冷自予這些天在家的情況,以及父母的情況,木子虛輕聲道︰「項家娘子能借一步說話嗎?」

「嗯,先生請至堂屋。」

主客坐定,木子虛先是定定的看了看冷知秋,有些出神。

冷知秋回了個略莫名其妙的眼神。

木子虛才哂然一笑,道︰「半月之隔,覺得項家娘子哪里不同,原來是臉上受了微傷。春暉堂有一盒在下調配的胭脂膏,生肌女敕膚,祛除疤痕,還是十分有效的,一會兒在下替娘子去取來。」

其實,他看出的真正不同,是冷知秋的眼神似乎又長大成熟了一些。第一眼見她,她的眼里人便是人,不分男女;現在她看他的眼楮,就有了淡淡的疏離,是一個女子對男子的適當疏離。

冷知秋听他說臉上的傷,暗嘆,那點小痕跡,她自己都要仔細照鏡子才能看清,木子虛的眼力真是太細微了。當下搖頭道︰「不必麻煩了,小小傷口,痂都落了,再過兩日便該看不出痕跡。」

木子虛淡淡點頭,並不堅持。

「項家娘子,這次去京城,可見著了小玉?」

「玉姐姐?」冷知秋已經好幾天沒想起來這個人,突然提起來,才發覺,自從到京城尋她,第二日在令國公府莫名其妙分手,至今就沒有音訊。

「怎麼了?小玉在京城可安好?」木子虛追問。他素來平靜無波,但提起玉仙兒,便少許有些特別。

冷知秋搖頭道︰「我和玉姐姐一起去了令國公府借書,也不知怎麼的,我竟睡著了,之後便被六子帶出了京城;再回到京城,也曾讓六子去‘寧府別苑’尋過她,卻沒見著蹤影。」

木子虛驚愕得朱唇微啟,卻什麼也沒說,很快便起身告辭。

冷知秋到冷自予屋里詢問了一些服藥情況,冷自予還是不*搭理她,讓她十分著惱。

「自予,你到底對姐姐我有何不滿?你且把話說出來,這樣悶著,不僅僅是我難受,你自己也不舒服。」

冷自予扔了一句︰「不滿的地方多了去。」

「那你就一樁一件都說給我听听。」冷知秋壓著怒氣,盯住他不放。

冷自予卻不肯說,繃著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氣得冷知秋這樣脾氣的人也忍不住想要打他一巴掌。

過了良久,他才問︰「你要將桑姐姐打發走?」

果然還是桑柔的緣故!冷知秋沒好臉色。「是,沒錯。晚上回去,我就和姆媽商量將她打發走!」

令她意外的是,冷自予倒沒有因此暴跳如雷,反倒一臉平靜的思索著。

她等他說話。

冷自予想了片刻,開口︰「既然非要將她打發走,那就把她配給我吧,我娶她。」

他說這話的態度是極認真的,超過他十四郎當歲的認真。

然而,冷知秋卻覺得好笑。

「自予,姐姐知道你喜歡桑姐兒,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急著將她打發走嗎?就是為了你。我要桑姐兒走得遠遠的,讓你不再和她有來往。」

「你說什麼?」冷自予臉色又開始發青,捏起兩個拳頭,似乎想打冷知秋。

冷知秋看看他的拳頭,搖頭嘆道︰「自予,你自個兒說說心里話,桑姐兒是個什麼樣的人?值不值得你娶?」

冷自予垂下鳳眸,呼呼喘氣。

良久,他猛揚起眉,道︰「不管她是什麼樣人,我只知道,自小她是對我最好最親的,我喜歡她,我想要她!」

他的臉微微泛紅,這個「想要她」,意思並不單純,不過,的確是他的真實想法,他的確很想要桑柔的身體,幾乎天天都會想起那未能最後成功的偷情情景。

他發覺,自己真的長大了,需要一個媳婦兒了。

冷知秋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對他的冥頑不靈很著惱。「桑姐兒我是一定會打發的,你若是非要娶她,就不要再做我弟弟了,省得將來那桑姐兒害我爹娘。」

她氣呼呼走到院子里,見幾件晾曬的衣裳干透了,便動手收起來,拿進父母房間折疊。

冷自予跟在她腳後也走進去,嘴里悶悶的道︰「你要趕我和桑姐兒走,也行,這段日子我在這里吃了不少苦,沒有表哥家里那麼舒服,全都是為了替你盡孝。所以你該補償我一些銀子。」

這話是桑柔曾經教過他的。

冷知秋听得懊惱,這弟弟越發不可理喻了。他哪里是來替自己給父母盡孝的?他分明是來給她爹娘添堵添麻煩的,倒好意思伸手訛錢?

她悶著氣,飛快的疊好衣裳,打開大衣櫥,突然轉念又想,小兔在外面磨難生長,才知道了人情世故,浪子回頭反倒好教;自予自小就生活在小天地里,內向、不明理、不辨是非,硬教他也听不進去,就讓他去外面闖一闖,說不定反而能漸漸懂事?

出神間,衣裳已經放妥,目光不經意觸及高處一只包袱,咦?她不記得父母衣櫥里有這樣一只包袱,那個格子屜原是放了家里所剩不多的一些金銀首飾,大部分是母親冷劉氏的嫁妝,後來全給她帶進了項家。

她忍不住踮起腳尖,伸手去拿那只包袱。

冷自予吃了一驚,月兌口喊︰「別拿!」

冷知秋卻已經拿了下來,莫名其妙的看看冷自予,「為何不讓我拿?你知道這個包袱里是什麼?」

「不……不知道。」冷自予低下眉眼。

少了一件她的舊衣裙,她應該看不出來吧?冷自予暗忖。

冷知秋深看了他一眼,這弟弟心事太多了!她將包袱放到桌上,打開來看,原來是自己的舊衣裙,卻在角落里看到一塊玉墜子,拿起來端詳,一看背面刻的字,不由得吃了一驚。

永安?

是巧合嗎?她想起那個叫「木永安」的武官。

為何她的舊衣服里包了這樣一塊玉墜子?看冷自予的反應,似乎知道這玉墜?她注意到玉墜摔損了一點斑紋。

「自予,你知道這玉墜是誰的?」反正不可能是爹娘的。

冷自予白著臉搖頭。

「你想要這玉墜?」冷知秋揣測的問。

冷自予抿著唇,鳳眸眯起來,沉聲道︰「才不想要!」

「那你為何叫我別拿?」冷知秋問。

冷自予期期艾艾,半晌才道︰「我怕你太矮,夠不著,反而把它摔地上。」

是這樣嗎?冷知秋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算矮吧?

她知道從這悶葫蘆嘴里問不出真話,只好將包袱放回衣櫥,嘴里自言自語道︰「回頭問問爹娘便是,永安,真的好巧……」

便在這時,張六在外面壓著聲音喊︰「少主夫人,您在里面嗎?我和小兔把細沙和木料都運進園子了,您什麼時候回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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