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想,只要你對我誠懇一點,不要再遮遮掩掩,或許我真的會傻傻地跟你走。但是——」持盈繼續苦笑,「但是你從未打算告訴我你的那些秘密。不過,假如你這次大難不死,本姑娘倒是可以考慮帶著那些秘密與你再嘗試一把。」
說完,持盈長長地吁了口氣。以上,的確是她的心里話。她喜歡溫故,從第一次見他開始。只是這份喜歡已經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的最深處。她有著屬于自己的驕傲,這份驕傲讓她從不輕易認輸。
持盈訴完衷腸,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翻箱倒櫃地找出當初在玄思洞,溫故給她的衣服,還有那副畫像,然後一個人傻傻地在後花園坐了很久。
「聿名辰,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你跟他一樣卑鄙無恥。」持盈氣得咬牙切齒。
趙太醫撫模著胡須,無奈地嘆了口氣︰「若說用毒解毒當今世上首推藥王谷藥王,找到他,或許還有希望。只是這位藥王已經多年未出江湖,尚不知是否還在人世。王爺,您要真能將這位姑娘帶回宮,那我們就可以從長計議。」
一提到靜和王,人群頓時就炸開了鍋。
明兮沒好氣地推了她一把,「你啊,整天神游天外的。雲公子說了,盈春樓那池子蓮花要交給你看管,你可看牢了。」伸出芊芊玉指在小鏟子腦門上點了一下,明兮掐腰而去。
賀蘭姿擎清清嗓子,柔聲說︰「盈兒,你說過,假如我不死,就跟我試試——此話當真?」
賀蘭姿擎心滿意足地擁著持盈,忽然大聲宣布︰「錦陽城養育持盈有功,免稅三年!免各種勞役一年!」
明兮听不下去了,自言自語地大聲說︰「雲公子不見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你不會真的想嫁給這個教書先生吧?」莫知走了之後,明兮心急火燎地就趕了進來。
持盈有幾分莫名地打量著玉佩,只間月光這下,玉光如水,溫潤可愛,上面雕刻著一朵絢麗無比的花,這花看起來極其眼熟,只是持盈一下子想不起來是什麼。
「既然如此,莫知就與姑娘一起等。」
「別死啊。賀蘭姿擎,求你了——」昏迷中,她不停重復的就只有這句話。
持盈模著發辮,淡漠地說︰「只要雲大哥告訴我想要知道的一切,或是雲大哥能保證我以後的人生不會有任何波瀾。」
賀蘭姿擎看著昏迷不醒的持盈,眸光漸深。
「有勞百里公子費心。」
「雲大哥,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委屈自己,更沒有騙自己。」持盈面色平靜地笑著,「如果最終,我的安穩人生會被毀掉,那麼,我為何不早點做準備呢!和賀蘭姿擎在一起,他可以為我提供庇佑,可以給我想要的一切,我何樂而不為?」
「我听說,持家那個大小姐要嫁給他呢!」
「這是誰住的啊?」有人問。
小鏟子輕手輕腳地湊到持盈身邊,笑米米地說︰「小姐,其實還是我最了解你。賀蘭公子雖然做了很讓人不齒的事,但或許是事出有因。你應該讓他解釋一下。我看得出,你放不下他,而他呢,假如能放得下你,還用得著回來嗎?」
這天大的驚喜來得如此突然,竟讓圍觀的老百姓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小姐,我覺得賀蘭公子靠不住。還是雲公子吧,他人好,又會做生意……」明兮已經是雲夙的死忠粉了。
真是難得這個冰塊臉竟然夸獎她,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持盈一個人呆在那里,思前想後,但卻怎麼都理不出頭緒來。
聿名辰雙手抱肩,得意地搖晃著手中的紙筒。
「盈丫頭,你還不快謝恩。做王妃,那是多少女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見持盈沒有明確答應賀蘭姿擎的意思,圍觀的李媽媽可急壞了。
看著凶神惡煞的小太監,明兮極其不情願地看著賀蘭姿擎,然後就要跪。賀蘭姿擎微笑著一伸手,就將她攔住了︰「明兮,盈兒當真不在府里?」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賀蘭姿擎定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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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街頭,遠遠地看著那一對由遠及近的儀仗。一頂八抬大轎,眾星捧月般地圍著一眾宮娥彩女、內侍太監等。看著這陣勢,的確是王爺。
「哎呦,不得了不得了。」這天一大早,錦陽城上下都騷動起來,男男女女都涌上了街頭。
那抬朱紅的八抬大轎終于在持府大門前停停穩了。眾人發現他們的縣太爺嚴翼,竟親自為打開了轎簾,然後畢恭畢敬地跪下了。持盈將隻果扔到了面前,笑道︰「沒什麼。放心好了,這一次,我不會那麼傻了。雲大哥那邊我自會解釋清楚。」
雲夙笑容漸深,那雙黑眸彌漫著似真似假的光芒。持盈瞥了他一眼,又尷尬地笑了笑。因為從正常的思維角度來說,雲夙說得的確沒錯。
「難不成是靜和王?」
持盈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楮,︰「什麼意思?」
再看那人的臉,真真是面若清秋朗月,俊美卻又不失男子英挺之氣。色如春曉之花,但眉眼之間卻又不失屬于男兒的浩然正氣。只有那微微揚起的薄唇,略帶幾分邪肆。
「大膽,靜和王在此還不行禮。」
那人身著一件絳紅色外袍,袍上繡著神采飛揚的龍。袍內是一件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腰里系著宮絛美玉,華彩飛揚,貴氣逼人。
明兮現在一心只向著雲夙,所以竟不想去找持盈回來。杵在哪里,她支支吾吾地說︰「王,王爺,你……你不是娶了莫雲了嗎?」
「莫公子,我們才見兩次面,彼此喜歡可能談不上。」持盈實話實說,「我的確覺得你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但……這樣吧,我們再仔細考慮考慮,然後再做決定。」
雲夙眉頭緊蹙,始終都沒有說話。
持盈一身淺玫紅色長裙,一頭烏發隨意挽在腦後,只在發間插了一朵梔子花。而且這梔子花因為戴了大半天,也已經蔫吧了。
「大膽刁奴,竟敢如此跟王爺說話,死罪!」賀蘭姿擎的太監怒斥明兮,明兮嚇得腿都軟了。
「賀蘭姿擎受了重傷,他身邊人說可能凶多吉少。」
「之前,我覺得自己身世單薄,可能配不上姑娘你。但在下回去想了想,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有這種氣短的想法。只要你喜歡我,我自然會做最大努力,讓你幸福。」莫知聲音很輕,但說得卻是斬釘截鐵。持盈細心地觀察著這男人的一舉一動,她發現,他身上似乎有一種常人沒有的浩然英武正氣。區區一個教書先生,身上竟有這樣的英武之氣,真是難得。
「前幾天,我見持府那個丑公子在此出入,莫不是他的?」
「真好。」李媽媽雙手緊握,滿臉笑容。
「是啊是啊,如此說來,持家姑娘這次真是走了大運了。」
持盈也有幾分詫異地看著賀蘭姿擎,賀蘭姿擎笑容滿面地看著跪在腳下的字面,朗聲道︰「怎麼?是不是覺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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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
于是,持家上下再次開始準備持盈的婚事。
持盈點點頭,沉聲說︰「我覺得這兩者不矛盾。」
「你想讓莫知娶我?」持盈問賀蘭姿擎。
「我馬上就是大夏靜和王的人了,這樣和別的男人私相授受,怕是不太好吧?」持盈冷冷地打量著百里,百里面無表情地抓住她的手,將玉佩塞了進去,又低聲囑咐︰「記住我的話!」
持盈嘆了口氣,低聲道︰「也沒什麼。」成親原本是一件開心的事,尤其是嫁給喜歡的人,可持盈的心情卻不怎麼好。應該說是很低落。
「所以,你不應該跟他在一起。」百里無比堅定地說。
「王爺,持府已經到了。」嚴翼說。
「盈姑娘,之前你在酒樓那番話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莫知認真地問。
人群里的議論多半是不堪入耳,持盈只是靜靜地打量著人群中間,萬眾矚目的那個人,忽然就笑了。此時此刻,他站在那里,輕搖紙扇,眉目之間滿是溫潤清朗之氣,真真當得起靜和二字。只是,這個人表里如一嗎?只怕不是。
「小姐你怎麼來了?李媽媽不是帶你去錦繡坊做嫁衣了嗎?」小鏟子問。
持盈原本亂糟糟的情緒忽然就被這個消息拯救了,她雙眼放光地問︰「真的啊?」
之前持盈還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跟雲夙說這件事,沒想到他主動來了。更沒想到听完他這番話之後,自己反而平靜了下來。
賀蘭姿擎輕輕點了點她的腦瓜,輕嘆一聲︰「盈兒,你是喜歡我們在這成親,還是回宮里?」
「王爺覺得呢?」持盈看著賀蘭姿擎。
「盈姑娘。」幾分鐘後,莫知就笑容滿面地站在了持盈的面前。今天他轉了一件嶄新的蘭袍子,手里還拎著一些禮品。
賀蘭姿擎心滿意足地握著那雙柔軟的小手,低喃道︰「放心,沒有醫好你,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百里瞥了她一眼,冷漠地問︰「你下定決心了?」
「這還能有假。對了,我們還需要置辦一些土地,瑪瑙果的種植必須擴大。」雲夙雙手抱肩,若有所思地看著持盈。
靜和王府的嬤嬤們趕在頭一天晚上就來到了持家,第二天一大早伺候著持盈起床更衣,然後按照宮里的方式,給持盈上了妝。
持盈一拍手,滿是遐想地說︰「這個簡單。只要我們有銀子,還愁沒地嗎?」
「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做了藕粉桂花糖糕,去拿來給你嘗嘗。」明兮說完,心情愉快地就跑了出去,卻一頭撞到了鬼鬼祟祟的小鏟子︰「我說嘛,小姐那天帶的孩子那麼像麟兒,原來那個伙計就是賀蘭姿擎啊。那天我听小虎子叫什麼持姿擎,還以為是听岔了。不過話說回來,賀蘭公子怎麼變成了這樣?」小鏟子一臉疑惑地拉著明兮。
持盈玩弄著一縷頭發,有些愧疚地說︰「莫公子,持盈讓你失望了。」
將畫像與衣服收起來塞進衣櫃,明兮是下定了決心不能再讓小姐靠近賀蘭姿擎了。
「哎,我說掌櫃的,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王爺對你一往情深,那是天地可鑒。」聿名辰不滿地白了持盈一眼,「掌櫃的,你是做生意的人,應該知道誠信的重要性吧?你那天說的話,我都一字不落地寫在了紙上。你若是想抵賴,我就把它全貼出去。」
「你竟然沒死!」持盈醒來見到賀蘭姿擎依舊活蹦亂跳的,心里雖很是驚喜,可嘴巴上依舊不饒人。一句你竟然沒死,讓賀蘭姿擎與其身邊侍從及趙太醫都是一臉黑線加不滿。
賀蘭姿擎蹙眉,壓低聲音問︰「盈兒,什麼意思?」
「什麼味道,好香。」賀蘭姿擎伸著鼻子在持盈身上嗅了嗅,戲謔地笑道︰「盈兒竟有如此清新體香,看來本王艷福不淺。」
聿名辰那雙狹長嫵媚的狐狸眼里滿是促狹的曖昧,持盈見他如此,臉刷地就紅了。
持盈腦筋有些短路,她記得自己是來看他是不是死了的,怎麼自己卻躺在了床上。
持盈懶洋洋地下了逐客令,小鏟子見她神情倦怠越發地有些不放心了,唯恐她舊癥復發。
幾天之後
「你早認出了他?」持盈很冷靜地看著他。
「果真如此,那他們真是天生一對,都是丑得嚇人。」
那儀仗在宅子面前停了大約有三四盞茶的功夫,就又蠕動起來。而這次儀仗的方向,竟是持府。持盈一見苗頭不對,就默默地跟著他們走。眾人也有些莫名,紛紛議論說是持盈做生意出事了,驚動了宮里頭的人。
雲夙嘆了口氣,低聲道︰「是的。一個人樣子可以變,但性情脾氣是無論如何都變不了的。盈兒,不要再委屈自己,不要再騙自己。」
賀蘭姿擎思索片刻,從容道︰「那就在錦陽城。成親之後,我們再回宮。」
「王府的嬤嬤們都已經到了,這幾天你最好搬到我那邊來,她們伺候你也方便。」賀蘭姿擎體貼地幫持盈整理了一下鬢發,柔聲道︰「這些日子你要辛苦一下了。」
「王爺你找我?」持盈眯著眼,處變不驚地看著王氣滿身的賀蘭姿擎。
持盈嘆了口氣,隨口道︰「時辰還沒到。賀蘭姿擎說他陪我一起去,所以我在等他的馬車。」
「王爺體恤百姓,盈兒怎麼會意外。」持盈言語周全地說。
「你去把她找回來。」賀蘭姿擎溫和地看著明兮。
「好香——」玉佩不但精美可人,還散發著異香。這香味沁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
「盈兒,你打算跟我怎麼解釋?」雲夙面色陰沉地走進來,「你不能再接近那個人。難道你都忘記了他之前是怎麼對你的嗎?」
賀蘭姿擎重傷未愈,臉色還很差。他吃力地擠出一個笑容,鄭重其事地說︰「盈兒,今天我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讓全錦陽城的百姓見證,讓你嫁給我。」
持盈憤怒地想,你報喜訓,干嘛哭喪著臉,真是莫名其妙。
小鏟子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又啐了他一口︰「你那是什麼烏鴉嘴。這次不是賀蘭公子了,那是靜和王,誰能阻止靜和王娶王妃?除非是皇上!」小鏟子說完,兩人都是一怔,話說,若是萬一皇上下旨不許靜和王娶小姐,那還真是有點風險。想到此,兩人都有些喪氣。而明兮則一直都是無精打采的,雲公子這幾天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酒窖也找不到他,盈春會所也不見他的蹤影,難道像上次一樣,他又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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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賀蘭姿擎伸出了手掌,持盈目光深邃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一言為定。」
「吵什麼吵,你們找誰?」明兮不耐煩地推開了門,卻立即就被眼前景象驚呆了。她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地說︰「你們到底找誰?要是找小姐,她剛出去了。」
「是嗎?」百里神態怪異地瞥了她一眼,篤定地說︰「不信,我們走著瞧。」
「百里公子,你的傷好些了沒有?」持盈拎著一小壇酒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持盈又笑,「國師,其實聰明如你,你早該知道賀蘭姿擎的真實身份。或許,你就是跟著他才來到這個小酒館的。所以呢,你阻止我成為靜和王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神色變得冷峻而詭譎。
持盈在去挑選嫁衣的途中竟遇到了莫知。她覺得有幾分尷尬又有幾分心虛的慚愧,原本她想避開他,沒想到那家伙主動走了上來。
「怎麼?盈兒就這麼想守寡?」賀蘭姿擎痞性不改,即便是身上斷了三根胸骨,卻依舊能嬉皮笑臉。
持盈從銅鏡里看著雲夙,笑著說︰「雲大哥,你終于出現了。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呢。」明媚皓齒,面若桃瓣,除了那詭異的胎記之外,鏡子中這張年輕的臉雖談不上什麼國色天香,但卻是嬌俏可愛。
說完,他竟步履蹣跚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小鏟子早就巴巴地跑去看了,明兮倒是不怎麼感興趣。持盈呢,對于湊熱鬧,她從來也都是沒什麼興趣,只是因為有了賀蘭姿擎這層關系,她不得不關注。
人群嘩然,誰也想不通這麼一個風度翩翩的王爺竟然要娶一個丑八怪。
一邊站著的明兮驚呆了,持盈臉色越發冷漠起來。
明兮一頭霧水地看著隻果,喃喃自語道︰「小姐,這跟隻果有什麼關系?」
然後司儀太監往持府門前一戰,大聲通報︰「靜和王駕到,持家人還不快快開門。」zVXC。
「莫知,你太客氣了。」持盈抓了抓額前的劉海,干澀地笑問︰「你找我有事?」
「盈兒,你不是說,你只想賺錢,想成為最厲害的女皇商嗎?」緩和了一下語氣,雲夙淳淳善誘地看著持盈。
012
被這樣辛辣的嘲諷,持盈真是有些惱怒,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持盈漫不經心地說︰「這個,怕是輪不到百里公子來說吧。」
「宮里來人了,好大的儀仗,也不知道是哪位王爺。」
他越溫柔多情,她越心如刀絞。
小鏟子對著她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
「好。」
趙太醫一臉黑線地看著賀蘭姿擎,喃喃自語︰「王爺,你現在雖然清醒過來,但那三根胸骨卻要好久才能恢復。聿大人已經稟告聖上了,再過幾天宮里來接您的人就要到了。我看您還是不要——」
雲夙听完,漫不經心地回答︰「是嗎?」他的反應多多少少讓持盈有些意外。從以往的蛛絲馬跡來看,雲夙一定是認識賀蘭姿擎的,即便是他現在帶著那丑了吧唧的面具,也應該瞞不過雲夙,只是雲夙為什麼反應這麼平靜。
「盈姑娘,恭喜。」莫知一臉真誠的祝福。
「怎麼都高興得傻了,還不謝謝靜和王。」嚴翼看著大家,溫和地笑著。
「小姐,莫公子來了。」明兮通報。
「掌櫃的,你去看看王爺吧。他……」聿名辰一臉悲戚嚇壞了持盈,她老人家正在翻賬本呢,一見聿名辰這般,連賬本都掉了。她眨眨眼,猛地推開了聿名辰就直奔賀蘭姿擎家去了。一路上,她腦海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念頭。比如,如果賀蘭姿擎死了,她會不會嚎啕大哭。比如,他若是死了,她是不是就真的能放開一切了。想到最後,竟是心如刀絞般的難受。
「你們在做什麼?」冷不丁地持盈就出現在他們中間。
眾人這才紛紛跪倒,直呼靜和王千歲。
持盈越發吃驚,生氣地問︰「原來你那時候就醒了!你一直都在騙我是不是!」假如像她想的這樣,那她就要開始為自己的智商擔憂了。
「也好。」
持盈心情復雜,苦笑道︰「不然呢,你是想讓我嫁給雲夙還是那個持姿擎?」
「王嫂子,發生什麼事了?」有人問。
「小鏟子,你是忘不了你那份賭金吧?我記得我可都給你了啊。」持盈笑問。
雲夙心情沉重地嘆了口氣,支走了給持盈上妝的僕人,雲夙才開口說話︰「我只問你最後一遍,能不能不嫁給賀蘭姿擎?」
「雲大哥你不用說了,我意已決。明兮,送客。」
持盈心中咯 一下,頓時拔涼拔涼的。是不是真心,當然不是真心。只是既然那些話是她說的,她自然要負責。
持盈笑了笑,無所謂地說︰「沒什麼。」
「若是有朝一日,你走投無路,別忘了來東羌找我。」百里一邊說,一邊從衣帶上解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來,「這個,收好。」
賀蘭姿擎討好地朝持盈想笑了笑,撒嬌又耍賴地說︰「哪有的事。那天我見你好像真的很喜歡他,所以我就讓他將計就計娶了你,然後本王代他洞房花燭。滴水不漏的計策,誰知我竟被百里封玄那個家伙重傷,差點丟了性命。」好像他很為這個計劃的落空而失望。持盈冷笑︰「王爺真是好計策。」原來他早就計算好了一切,也就是說,不管她嫁給誰,終究還是逃不過他的掌心,好一個靜和王。
明兮吃了一驚,喃喃自語道︰「這叫惡人有惡報。小姐,你不許同情他。外面的人,還因為他娶了莫雲而叫你棄婦呢!」
賀蘭姿擎依舊溫柔地幫她止淚,低聲誘哄︰「我的盈兒這是激動還是感動啊?」
「我也可以!」雲夙已經有幾分氣惱了。
遠遠地持盈就看見了坐在花架之下的百里。他身披那件標志性的紫袍,一頭銀發映襯著月光,美不勝收。
持盈沒再說話,順著他手臂上的力氣,輕輕偎依到了他的胸前。
聿名辰的臉瞬間皺到了一起,大呼冤枉︰「掌櫃的,我只是想告訴你,王爺醒了。沒想到你還沒听完就跑了。你對王爺的情深意重,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他吊兒郎當地看著持盈,又跟賀蘭姿擎擠眉弄眼。
持盈百無聊賴去了盈春會所看望受傷的百里封玄。持盈其實很清楚,賀蘭姿擎,百里封玄,雲夙,這幾個人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但可笑的是,他們每個人都不想說出來。既然如此,她只能自己去找答案。盡管這個過程也許會非常痛苦,代價非常大,但她不想做傻瓜,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持盈認真地看著他,「我只想再等等而已。」
「盈兒,你怎麼了?」雲夙手中端著個水晶盤,盤內是一串紫葡萄。
經百里封玄與賀蘭姿擎這麼一鬧騰,持盈早把莫知的事給忘到腦勺後去了。此時听明兮這麼一說,再回想起當時說下的那番氣話,她不禁重重地拍了一下腦門。
雲夙氣得臉色煞白,「好,很好。」說完他甩袖而去。
持盈象征性地笑了笑,沒有接話。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而冷漠起來。
明兮如夢初醒地說︰「我說嘛,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還有那麼大的膽子纏著小姐不放。原來是他!」知道真相,明兮也糾結了。當初賀蘭姿擎莫名其妙改變主意娶了表姐,後又不辭而別,這些做法令人發指,如今他又回來,鬼知道他想做什麼。
持盈思索片刻,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地大聲說︰「好啊,試就試。賀蘭姿擎,說話算話。」
混混沌沌之中,她感到有溫熱的唇劃過她的面頰,有溫暖的手輕觸她的額。
聿名辰清清嗓子,故意拖長了聲音︰「掌櫃的,你別冤枉王爺。是我听到了你的真心話,然後一個字沒拉地告訴了王爺。」
持盈尷尬地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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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先是莫名一怔,接著就明白他所指何事了。于是淡然地一笑,隨口道︰「是啊,他對我不錯。我長得這麼難看,有男人要已經很不錯了。」
「希望小姐這次能順利嫁出去。」小虎子在觀音像面前念念有詞。
可是此時此刻,面對他這番聲明,持盈心里卻只有苦澀。強忍住即將流出來的淚水,她巧笑倩兮地說︰「好,盈兒很感動。」
看著她尷尬的樣子,莫知忽然哈哈大笑︰「盈姑娘,現在是最好的結果。不瞞你說,在下的確沒有跟你成親的打算。之所以上門求親,全是受賀蘭公子,也就是現在的靜和王所托。」
「雲夙,你若果真是為我好,只要告訴我這前前後後的真相就可以了。又何必惺惺作態地來阻攔我?」持盈冷笑。
這儀仗輾轉行進,眾人小心翼翼地看著跟著,最後見那儀仗進了縣衙旁邊的一座院子。
「那你是答應本王了?」他喜笑顏開地看著她,修長而潔白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眼楮,溫柔笑道︰「我的盈兒終于笑了。」
莫知听了持盈的話,憨厚地一笑,沉聲道︰「盈姑娘若是不願意,在下也不會強求。」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那個,百里封玄和我們家那個伙計斗毆,兩人都受了重傷。」
「原來你——」後面的話竟不能說完,她就一頭栽倒了地上。
但見她不比從前那般容易說話,也不敢造次了。
「好啊——」持盈笑著,卻終于再忍不住淚。
「聿名辰!」一眼抓到聿名辰,持盈沒好氣地問︰「你不是說這位王爺死了嗎?」
持府的大門依舊沉寂,那通傳的太監有幾分不悅地開始砸門。
持盈拿起桌子上的小刀,將隻果一切兩半,結沒想到這個表面上看起來鮮亮可愛的隻果里面已經爛透了。
「盈兒,我勸你也不要關心他們的事。還是多關心關心我們的生意吧。盈春釀最近又賣掉了五百壇,壽陽城那邊已經有人來找我們洽談,說想跟我們一起在收養開個酒坊。你意下如何?」
這次輪到聿名辰與賀蘭姿擎吃驚了,他們沒想到持盈這次竟真的答應了。
雲夙失蹤了幾天,在這天早上也出現了。他神情倦怠,滿眼都是血絲。
百里諷刺地一笑,冷冷地說︰「靜和王妃?你不配。靜和王妃永遠只有一個人。」
持盈見賀蘭姿擎的奴才如此欺負人,就撥開了人群︰「你們不要嚇唬我的婢女,我來了。」
「明兮,有些事就像是這隻果,外面看起來很美好,但實際上誰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你若想知道真相,就要做一條蟲,鑽進去。」持盈拈起那條小蟲子,放到了明兮面前。明兮嚇得縮手縮腳,蹙眉問︰「小姐,你說得什麼啊,雲里霧里的。」
明兮仗著膽子說︰「賀蘭……哦靜和王,您這麼大陣勢過來,小姐就算是在,也被你嚇跑了。」
見持盈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到了生意上,雲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微笑,卻是神秘而耐人尋味的。
「那不是賀蘭公子嗎?」圍觀人群中終于有人認出了這所謂的靜和王。經他這麼一說,之前有見慣賀蘭姿擎的,也都紛紛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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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兒,你來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笑容。賀蘭姿擎強撐著轉過臉來,卻見持盈瞪著一雙大眼,竟是面無人色。
「嘗嘗這是長在盈春會所的葡萄。若不是小虎子平時看得緊,這些葡萄差不多都被那些往來的客人采光了。哦,對了還有一件喜事,就是你在盈春會所栽的那些蓮花都已經開了,好不熱鬧。已經有客人想要劃船進去,你說我們是不是要另外收費?」平日里言語不多的雲夙,此時竟一反常態,口若懸河地向持盈匯報盈春會所的動向。
小鏟子馬上發誓賭咒︰「蒼天在上,假如我小鏟子有……」
見持盈與賀蘭姿擎已經重歸于好,莫知便將他求親的真相和盤托出。
雲夙一听忽然哈哈大笑︰「盈兒,男人之間的爭斗無非是女人與利益。而他們兩個呢,則肯定是為了女人。所以根本不值得一提。假若他們是為你而戰,並因此受傷死掉,那我就少了兩個敵人,我為什麼要去關心呢?」
未以慮告。「你們都听著,盈兒不是棄婦,她是本王要娶的人。一年前,本王因有事不得已離開此地,讓盈兒受了莫大的委屈,如今,本王定是要她風光大嫁!」賀蘭姿擎緊緊握著持盈的手,莊重而認真地看著持盈︰「盈兒,你覺得如此可好?」
「真是沒想到開酒館的賀蘭公子就是靜和王。」
夜幕降臨,新月初上。
持盈抓起一只隻果,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然後冷笑道︰「明兮,你看這隻果看起來是不是很好看?」
「趙太醫,她的命跟我一樣重要。你實話跟我說,她身上的毒能不能清除?」賀蘭姿擎問。
兩位大媽說著說著就八卦起來。持盈就站在他們身後,听得一清二楚。模了模自己的臉,她冷冷地揚起了唇。貌丑驚人?天生一對?真是會用詞啊。
雲夙再次怒吼︰「怎麼不矛盾?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賀蘭姿擎就是當今靜和王,你跟他在一起,要做王妃的,還做什麼生意?」
「小姐,你真幸福。」
當然,更多的是女人們的不滿。
「雲大哥……你一點都不好奇他們為什麼打架嗎?」持盈疑惑地問。
賀蘭姿擎只看了一眼,便也沒有多疑。
「是這樣……」莫知剛想將事情真相告訴持盈,卻見賀蘭姿擎走了出來,賀蘭姿擎看他的眼神可不是很友好。莫知自知身份差距,趕緊給他行了個大禮就溜掉了。
「好了,出去吧,我累了。」
「走什麼運,這靜和王不是還娶了莫雲嗎?」
人們一听轎子里是靜和王,當場就炸鍋了,紛紛往里面擠都想看看靜和王真容。于是,只見那轎子里先是露出了一雙黑色的靴子,之後才見轎中人矮著身子走了出來。
持盈將懷中的玉佩掏了出來,解釋道︰「是這個。我之前去東羌買的。」
「賀蘭姿擎!」持盈風風火火地沖進賀蘭姿擎的房間,卻正撞上趙太醫給他換藥。
持盈漫不經心地說︰「未必。」
「什麼?小姐你真的要跟賀蘭公子重歸于好?」第一個知道消息的明兮馬上就坐不住了,「雲公子怎麼辦?難為他對你那樣一往情深。」
持盈雙手抱肩,若有所思地笑問︰「王爺,你當真以為只要我嫁給你就萬事大吉了?」
兩人選好了布料就回去了。
「持姿擎?難道……他是賀蘭公子?」明兮的驚訝讓持盈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何苦這樣說自己。」百里嘆了口氣,「你容貌雖不佳,但頭腦靈活。」
持盈撲哧一聲笑了,「我說笑的。」
「不,盈兒,只要我還活著,我一定保你人生周全。」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雲夙鄭重其事地看著持盈。持盈卻沒有再說話,只靜靜地盯著銅鏡里的自己,良久她才幽幽地說︰「即便如此,雲大哥也不想告訴我真相是嗎?」
「沒有秘密。」雲夙的堅定讓持盈不禁有些生氣,事到如今,他竟還能如此淡定地說沒有秘密。真的沒有秘密?除非她是傻子。假若只要扮一個傻子就能平安了卻此生也就算了,可她早看出了苗頭,這些人絕不會輕易放過她。想起最初到持家時,那神秘的算命先生的一卦,「不知來處,不知所蹤」真不知道是不是意味著她將來死無全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