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皈依斜倚在藤木椅上,眉頭緊蹙,眼神憂戚,兩指間夾著的一支煙已經燃盡了。有那麼一刻,他真想將那一個人揉進身體里去,看他還能不能離開他分毫,只是,這樣強烈的感覺,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戴寒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摔門而出,一頭鑽進車里,絕塵而去。
那人領著宇文皈依進去以後就關上門畢恭畢敬地退出去了。此刻,房間里就只剩下他與冥王兩個人。
「你,背叛了嗎,宇文皈依?」聖夜南宿的聲音帶著決裂,以及不易察覺的戲謔,在房間里回蕩著。「只要你說個‘是’,你該知道,今天這里或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宇文皈依輕笑兩聲,「南宿,我既然敢來,就沒想過反悔。但是,我並不打算死在這里,因為……」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柔,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還有一個人需要我去照顧。」
「你……」聖夜南宿從沙發上猛地站起來,走進宇文皈依,毫不留情地朝著宇文皈依的下巴打了一拳。宇文皈依因為聖夜南宿的重拳,幾乎有些站不穩,用手背擦去了從嘴角滲出來的血。
聖夜南宿揪住他的衣領,又是狠狠的一拳,正中宇文皈依的臉面,鼻血流出來,將嘴唇染得猩紅。聖夜南宿一拳接著一拳,一拳比一拳重,他嘶吼道︰「你這樣做,對得起小環嗎,你說話啊,你說啊,對得起小環嗎?」
宇文皈依半虛著眼楮,攔下聖夜南宿再次襲過來的拳頭,他喘著粗氣,「夠了,聖夜南宿!」
聖夜南宿的拳頭越握越緊,卻沒有再打下去,他看著宇文皈依,眼楮里燃著的怒火漸漸地被某種液體澆熄了,艱澀地吐出幾個字︰「小環他……」
「我知道。」宇文皈依放開聖夜南宿,「南宿,我知道。」
「呵。」聖夜南宿仰頭望著宇文皈依,滿是調笑,「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小環為了你放棄了一切,他一心為著你,你卻一心想著另外一個人。宇文皈依,你心里根本就沒有小環,根本沒有!」
聖夜南宿後退幾步,忽而拔出靴口處的配槍,正對著宇文皈依的心髒位置,「回答我!」
「南宿,你想讓我說什麼?我不想騙你,更不想騙龍兒。你說得沒錯,我的心里只有一個人,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那就是,宇文青裊。」
龍兒,他的龍兒,他一直心心念著的人,他對聖夜南宿說了謊,對所有人說了謊,他喜歡他,遠勝過自己,只是喜歡卻並不是愛,他是那麼希望龍兒他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有些話,那些心里的話只能、只有對他一個人講,可是他不能夠這樣自私,他沒打算死在這里,因為,那個人,沒有他,會死,可是如果有必要,他也沒打算活。
聖夜南宿慢慢扣動扳機。
宇文皈依笑著閉上眼楮。
「砰!」
一發子彈射出去,這樣近的距離,是決計不可能射偏的,但是它卻偏偏偏了,射中了宇文皈依左後側的一只青瓷花瓶,花瓶連同里面插著的幾枝風信子一起跌落到地上,粉碎。
宇文皈依睜開眼楮,緩緩開口︰「為什麼?」
聖夜南宿盯著那滿地的風信子花瓣,「小環喜歡的人,我沒有辦法傷害。」
「南宿。」
「你走。」聖夜南宿轉過身去,他不想讓這個人,看見他此刻的模樣,如此的潰不成軍!
一個月以後,宇文皈依正式月兌離莊園。
艷後知道以後,勃然大怒。她已經失去了環,宇文皈依偏偏在這個時侯火上澆油。這個由她親自選定的人,僅用了兩年的時間便坐上了元和組旗下黑炎老大的寶座,從他毫不遲疑地解決了聖夜雄丸起,她便有了覺悟,遲早有一天,他會不再受她的控制,他會背叛,一定會。以往這個時候,至少還有環守在自己的身邊,然而如今,她還能依靠誰?
熱水從花灑里一瀉而下,霧氣將她整個人包裹得重重疊疊,將她那張絕世的容顏漸漸掩藏于這片朦朧之中。她扶住浴缸的邊緣,玫瑰色的指甲油還是那麼刺眼,她的身體顫動著,隱隱約約听見低低抽泣的聲音,有誰想過,如她艷後,也會有脆弱的一刻。
沐浴完畢,從浴室走出來,她還是那麼妖艷嫵媚,傾國傾城。她挑了一條繡著香水百合的黑色旗袍,這條裙子能將她那妖嬈迷人的曲線完美地顯露出來。她坐在梳妝台前,一遍又一遍地涂著指甲油。
……
伽蘭帝跟著那女人進了一家奢華至極的咖啡館。他們進了包間,看來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她是早就料定他會跟著她來麼?
年輕秀氣的服務生端了兩杯咖啡和幾碟西式糕點進來,行了禮,便拉上門出去了。
女人紅唇輕啟,親昵道︰「我可以叫你蘭帝麼?」
「嗯。」伽蘭帝坐在對面,點了點頭,不覺竟有點臉紅心跳。
「這里的咖啡和服務都是最好的,希望你能夠喜歡。」說著,她打開糖罐,在伽蘭帝的杯子里放了幾顆方糖,「夠了麼?」
伽蘭帝抬頭看她一眼,眼神里是難掩的焦急,「你不是說要告訴我環在哪里的嗎?」
「呵呵。」女人捏著絲帕的一角抿嘴一笑,「看你急的。說起來,你還該叫我一聲阿姨呢」
「阿姨?」伽蘭帝低頭沉思著,剛剛跟著她鑽進車里的時候,他就依稀想了起來,她是誰。那還是十幾年前,自己是在父母還沒有正式結婚之前便已經生下來的,那個時候他差不多只有三四歲,因為是非婚生子的緣故,他並不跟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因為思母心切,就那麼小點孩子,偏生找到繆斯花園來,那是他便見過這個人一面,他害羞地躲去母親的身後,偷偷地瞧著這個他見過最美麗的人,脆生生地叫了她一聲維恩阿姨。即便自此以後,他再也沒見過她,卻時常听母親提起,那般光彩奪目的人,又怎能忘得掉呢?
「維恩,阿姨。」現在叫出來不免有點難為情,伽蘭帝別開她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問道︰「你什麼時候告訴我,小環在哪里?」
「其實我也不知道。」艷後啜了一口鮮牛女乃,笑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水翩然?」
「水翩然?」
艷後點點頭。「他是你父親的莫逆之交,你當初還錯把他叫成哥哥的。」
怎麼會忘記呢,那個人,明明就是個大孩子,會陪著他打恐龍游戲,玩警察捉小偷,最喜歡偷偷撓他的癢,兩個人一起把臉畫花了躲在壁櫥後面嚇蕭瑟。他記得,當然記得。可是,十年前的一天,他突然被告知再也見不到這個看來如此年輕漂亮的叔叔,再也見不到了,母親告訴他,他走了,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里有鮮花,有生著潔白羽翼的人,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古怪新奇的玩意兒,他哭鬧著說,是不是翩然叔叔只管想著那些新奇玩意兒,就不再喜歡他了呢,為此,他傷心了好久好久。
「我當然記得。」伽蘭帝抬起頭,眼角已有些濕潤了。
「你的環或許正跟他在一起也說不一定哦。」艷後一雙狐媚眼完成月牙形狀,朝著伽蘭帝神秘地眨一下眼。
「什麼?維恩阿姨,你說……」伽蘭帝吃驚地睜大了雙眼,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翩然叔叔他,不是已經……」
「水翩然沒有死,是你父親救了他。」
伽蘭帝不可置信地搖著頭,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若是父親救了他,那麼這些年他在哪里,為什麼不出現?他和環又為什麼會在一起?
「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是不相信,何不直接去問你的父親呢?」艷後用絲帕擦去了嘴角不小心弄到的一滴咖啡,「我想,你父親應該比我更清楚。」
「是,這樣的嗎?」伽蘭帝的腦子像是被鐵錘一下一下狠狠砸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麼父親要瞞著自己,不,或許是瞞著所有人。「你說得對,我應該回去,好好問問他,究竟是為什麼?」他站起身來,朝著艷後走去,施了一禮,「維恩阿姨,謝謝你的招待。你知道,環對于我來說,如今已經比什麼都重要!」
「我了解。」艷後邪魅地笑著,「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翹首期盼,望斷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