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掛掉程語喬的電話,心里堵著一股無名的怒火,手機屏幕剛剛黯淡下去,又一聲鈴聲響了起來,有些不耐的想要繼續掛斷,余光瞥見的卻是一個陌生號碼,心底不是沒有某種讓自己鄙夷的期待的,踟躕之間還是接起了電話。睍蓴璩曉
「你好?」帶著稍微的試探,不似剛剛的冷艷高傲,顏開口道。
「你好,請問是顏小姐嗎?」對方的聲音一響起,有些東西就再次破裂,顏用鼻音嗯了一聲。
「顏小姐,我們家老爺想要見你一面,請你安排一個時間吧。」對方的語氣听起來像是商量,隔著電話,顏卻感受到了一股不容拒絕的力度,雖然對方的態度一直很和善。
今天她是中了什麼頭彩,怎麼誰都要見她,何況對方是誰她都不知道,「不好意思,請問你家老爺是哪位?」我丫去哪里認識個老爺!
「是鐘老爺,鐘議長的父親!」言簡意賅,顏在听到鐘字時思緒就飄離了自己的大腦,他的父親,要見她!
後來對方說了些什麼,她幾乎都沒有听進去,一直在腦補一些東西,迷迷糊糊的直到電話一端傳來陣陣忙音。
一個小時以後,正是午後時分,秋日的陽光並不刺眼,暖暖的打在人身上很是舒服,但此時顏的心卻一直揪著,有些事情估計就要發生了。顏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打車到了水尚茶藝,她今天穿著一身淺粉色套裙,長長的頭發安穩的扎在腦後,有一種年輕的張力又不失莊重,倒是和水尚大雅的「和、敬、清、寂」很是相符。
向門口迎賓報了包房號後便有專人領著她進了指定的包房,一位長者已經坐在里面等待了,不用多想,這一定就是鐘老爺了。
顏有些拘謹的走進包房,鐘父微微點頭示意她坐下,顏才發現包房里還有另外一個長者,應該就是剛剛電話里的人,許是鐘父的氣場太過強大,她剛剛並沒有發現,在鐘父示意下他已經離開包房,剎那間包房里只剩下鐘父和顏兩個人,氣氛有些奇怪,卻找不到開口的入口。
「不用緊張,鐘淼的女人不應該這麼拿不出手來。」鐘父輕抿了一口眼前的茶水,平淡的開口,卻有種讓顏窒息的壓力。
「鐘老爺,我--」她想解釋一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偏偏說不出什麼東西,她是鐘淼的女人嗎?或許曾經還是,可是現在……
將手里的茶杯輕輕放下,鐘父並不接下她話,只是意味深長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從他們提供的照片看過這個女孩子,水靈靈的樣子,如今一見,確實不是強裝出的素雅,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不一樣,也難道淼兒會如此動心亂了分寸。
「丫頭,會泡茶嗎?」鐘父的聲音不似之前那麼帶著某種不明所以,讓顏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面前這個頭發有些發白卻依舊不能掩蓋掉他的氣質的長者,瞪圓了大眼然後機械的點了點頭,「之前略微接觸過。」
輕抿嘴角,鐘父只是抬了抬手,示意顏泡茶。顏終于知道那個男人是遺傳了誰的基因,都是惜字如金的主啊!
由于之前並沒有休息好,顏出門之前是化了一層淡淡的妝,手上也涂了一些霜,知道品茶的人最是忌諱手上有其他香味的,她先淨了手,才開始動作。
包房內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走起路來也幾乎沒有聲音,溫具洗杯後,顏將面前擺好的茶罐打開,稍一欠身,以示供對方賞茶聞香了,原先倒置的茶杯被她柔軟無骨的小手翻轉,呈一字擺開,用茶匙將茶葉撥入茶荷之中,上等的雨前獅峰在被撥入茶杯中浸入開水後,便發出淡淡的清香。顏放下水壺,提杯按照逆時針方向轉動數圈後使茶葉充分浸潤,這一動作不動聲色的被行家鐘父默默的贊許。
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雖然顏沒有抬頭,但那道緊緊盯著她的視線她並沒有忽略,強裝著鎮定,但欠身雙手奉茶的時候,手還是輕微的打了個小顫,茶杯里七分滿的茶水也隨著微微一顫。
鐘父滿意的接過茶杯後,顏才深呼了一口氣,好在結束了,這是第一次這麼費勁的泡茶。
「丫頭,茶藝掌握的不錯,但是品茶的心態還是掌握的稍欠幾分啊!」鐘父細細的品著茶,然後緩慢的站直身子,有著經歷歲月洗禮的雙手慢慢的背到身後,緩步踱到窗前,「你終究還是不夠自信!」
顏隨著他的動作視線一直緊盯著鐘父,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好了各種場景,比如巨額支票的橋段、火辣巴掌的橋段、拿她身邊人逼迫的橋段,唯獨這種參不透的對話她沒有想象到。
「鐘老爺,我想--」顏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在原地開口,卻未說完就被老爺子一擺手制止了。
「我今天想對你說的話你應該也猜到了,既然決定離開他就離開的徹底一些,他談不起兒女情長!」始終沒有轉身,鐘父亦不想看到一個單純的丫頭此時的表情,作為一個家庭責任的負擔者,他必須替鐘淼做出選擇。
有些東西,是從你出生就注定的,有些東西,你無從退卻!
許久,包房內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只有煮沸的熱水頂著紫砂壺蓋的聲音還有淺淺的呼吸聲,直到包房的門被輕扣開。
進來的人是沈司寒,顏有些吃驚他的到來,但在看到鐘老爺子看他的眼神後,她也大概猜到了。
直到坐在沈司寒的車里,顏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沈司寒也沒有發問也沒有解釋,載著顏離開。
「這是哪里?」車子緩緩的在一處別墅門前停住,顏看著並不熟悉的場景,轉頭像駕駛座上的男人看去,這麼一仔細看才發現男人俊臉上滿是疲倦,這都是她造成的嗎?
她第一次見他,他是多麼的蓬勃有朝氣,酷酷的拽拽的花美男形象,因為她現在竟然一下子蒼老了,不該也不值得。
「我們的家!」沈司寒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招牌式的笑容掛上嘴角,下車將她牽了出來,不顧顏的掙扎和慢半拍的反應,將她帶進了別墅內。
听到他說的那四個字,顏是緊張又害怕的,多沉重的字眼她根本承受不來,可是沈司寒並不給她說話和反應的機會,「別想太多,酒店睡的有點兒悶!」
這是什麼理由,什麼叫酒店睡得有點兒悶!
拽了拽沈司寒的衣角,顏有些懵,「司寒,我,我回我家了,我--」
「回去干嘛?」
「我--我有東西在那里,我要去拿!」只想出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顏轉身就要往門外走,卻被沈司寒一把抓住後直接帶進了自己的懷里。
這是一種和鐘淼完全不同的味道,顏的頭被按在他的胸口處,听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越發的緊張不安,更怕是他接下來說出什麼將徹底改變他們之間的關系。
「小太陽,別逃避了好不好?」沈司寒的聲音听起來帶著絲絲無奈,下巴微微墊在她的肩頭,「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司寒--」
「別急著拒絕,我給你時間等著答案,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守護著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多動人的承諾。
女人這一輩子,要的無非就是一夫、一家、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那個男人從來不曾給過她這樣的承諾,哪怕是騙她一次哄她一次都沒有,眼淚止不住的浸染了沈司寒的胸口。
「不值得,司寒,我不是個好女人,我不值得你對我好。」顏抽噎著將話說完整,想要推開沈司寒的懷抱卻被他抱的更緊,「小太陽,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女人,我等你。」
我等你,忘了他,忘了痛,我等你,眼里有我,然後愛上我!
還記得那杯藍色妖姬嗎,我希望我們是故事里的那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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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閣樓里,鐘淼仍舊倚靠在窗邊猛烈的吸著煙,他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天知道他是用多大的毅力忍著不去找她,他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便使得滿盤皆輸,他安慰著自己,只要她還在檳城,還有她的消息就好。
閣樓的門被敲響,他以為是她回來了,幾乎連想的片刻都不敢耽誤,幾個跨步便打開了門,迎來的卻是沈司寒!
那個他想暴揍的男人!
不去看里面男人鐵青的臉色,對于沈司寒來說,面前這個男人也是他想暴揍的人,試圖推開擋在門口的人「我來給顏取些東西,借過!」
取東西!
他女人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來取了!
「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來替她取東西?」鐘淼並不打算讓他進來,他又不傻,怎麼可能讓自己的情敵進來!
「鐘大議長,我並不想和你吵,我沒有資格你就有資格嗎?深夜找不到人的時候您是給誰打的電話?」桃花眼緊緊盯著面前穩如泰山的男人,語氣和態度也絲毫不示弱,「我勸您還是安心準備好您的競選吧!」
沈司寒一把推開被刺到痛處的男人,向閣樓里面走去,按照顏說的位置直接模索過去,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些證件,正在猶豫的時候,突然警覺的看著另一個男人,「鐘議長,做這種事情難道不覺得幼稚?」
「幼稚?鐘某向來只看重結果!」
果然,果然是來找證件的,看來你是真的想走的遠遠的,我絕對不會成全你!
「那我們走著瞧!」輕哼一聲,沈司寒便不再找下去了,這個男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東西給他的,留下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
一室黑暗,只剩下有火無處發泄的鐘淼,對著門框又是一拳!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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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人們若是能夠預料未來的事情,鐘淼也不會在日後的日子里過得那麼痛苦。
這天,檳城迎來了一個重要的日子--議會選舉!
鐘淼,毫無意外的連選連任。當然,背後做了什麼樣的努力才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他比誰都明白。
憑借自己的魄力,出色的政治謀略自是他可以走到如今地位的保證,又因為程語喬的存在,程司令手下的勢力大部分都歸入了他的勢力範圍,再做起什麼事情來都是得心應手的。
只是程語喬解決起來費了好多力氣,不是她難對付,只是鐘淼覺得有些愧對程老爺子。
一大批老頑固下台,他終是為了父親當然所受冤屈報了仇,泉下的二老也該瞑目了。等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麻木了。
十五歲那年,那場大火,燃盡了他所有的美好,所有平靜幸福的生活全被破壞。從政的父親被反對黨誣陷入獄含恨自殺,母親備受凌辱最終葬身火海,若不是現在的鐘父將他抱了出來,他也早就隨著那場火災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記得母親是他見過世上最美的女人,尤其是她的那雙眼楮,透著慈愛和靈氣,在他親眼目睹了母親被一群人強迫的時候那雙眼楮瞬間失去光澤,他恨得要殺了那群人,卻看到母親使勁的沖他搖頭,他是母親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下來的唯一家族血脈了。
親眼目睹至親的離去,從那時起他便知道既然選擇活下來就必須肩負著使命,踏入仕途冷血冷漠,直到遇上了她。
她的那雙眼楮,像極了母親的眼楮,那麼靈動,仿佛那雙失去光澤失去希望的空洞眼神重新燃了起來,像是有些美好再次點燃。所以,從一開始遇上她,他就自私的不想放了她,自私的想要霸她一輩子,因為那雙眼楮,也因為後來她帶給自己的那些真實完滿的感覺。
還好,他一直掌控著她的消息,她還在檳城,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向她承諾欠她的答案了,這些日子里的不眠終究可以告一個段落了。
慶功宴一結束,鐘淼便帶著一束火紅的玫瑰驅車開往她暫住的地方。
整個花店那麼多種花,那麼多種顏色,他就選了這束紅玫瑰,最直白的我愛你,連一簇滿天星都不加,在他眼里,那甘做配角的愛絕對不允許出現在這里。
車子停穩,他連要說什麼都不知道,卻急的不能多思考一秒鐘,直接敲響了別墅的大門,然而開門的是一位老婦人,告訴他沈先生帶著夫人去了教堂!
夫人!
教堂!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將什麼東西聯想到了一起,拿著紅玫的手開始發緊,問清地址後便飛車離開,推開教堂門的一剎那,他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碎了,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碎的嚴重。
「顏小姐,你願意嫁給你面前的男人,成為他的妻子,無論貧賤富貴,無論生老病死,一生一世陪伴他嗎?」
「我--我願意!」
紅玫花束瞬間掉落,還有他事前準備好的戒指滾落在地,像是最悲涼的告別,已經有幾個人轉身看向教堂門口的位置,發出幾聲疑惑的聲響,包括站在神父面前的主角。
那戒指是他專門從國外定制的,今生唯一的愛,一個男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次的戒指,就這麼滾落出錦盒,滾落出了他的手心。
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這些日子的煎熬只有他一個人在承受,她竟然那麼迫不及待的嫁給別人,一聲我願意,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劃在他的心口處,血流不止!
顏隔著人群望著他,像是隔著千山萬水,才一個月而已,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紀。早已經收拾好的情緒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打翻,大眼開始鍍上一層水蒙蒙的霧氣,他怎麼來了?
他為什麼來?
沈司寒第一時間將頭扭了過來,對著馬上就成為他妻子的人,她眼神里的觸動他怎麼會感受不到,只差一步了,他要賭一賭!
向神父遞了一個眼神,沈司寒等著他賭下的答案。
「顏小姐,沈司寒先生,現在請雙方互換信物,許下一生相守的誓言。」
神父的聲音將顏重新拉回到此時的情境中,司儀已經將雙方的戒指遞了過來,顏看著對面的男人,手輕輕的顫抖著,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焦急的心情,抓過顏的手將戒指牢牢的套了進去,又抓著她的手為自己套了進去。
當神父宣布兩人正式結為夫婦,白首不相離的時候,顏才徹底回神,看著手上的戒指,再轉頭看向教堂門口的時候,男人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地上一束橫躺著的火紅玫瑰,在這聖潔的教堂里分外扎眼。
他終于轉身而來,而她卻成為了別人的妻子。
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PS。中卷結束,誰給誰的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