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無為攔下了鳳九公,一席話說得真誠,卻也透著不明意味,面上的恭敬以及沉穩,算計得分毫不差。
而這一席話也徹底讓鳳九公反應過來了,臉色微變的同時也緩和了不少,畢竟是打滾了一生的人,要在看不透如今這微妙的局勢,他就不是鳳九公了。
花沐雲似笑非笑的掃了這兩人一眼,而後才往鳳玨身側走去,低聲道,「主子,此刻確實不宜和他們撕破臉皮。」不過鬧到現在誰又能說這最後一層窗子皮沒能捅破呢?雖然這麼大肆旗鼓的大鬧鳳府就是為了作秀給外界的人看,順道撇清下某些斬斷了扔連著的藕絲,只是,偌大的一個鳳府畢竟在東浩皇朝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豈是說滅就滅的?
如主子的話,玩游戲總是要在最恰當的時間見好就收,那才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最高境界。
她們今日來鳳府滅了鳳大公子和鳳三公子的原配,還是當著鳳府眾下人的面對鳳九公和司馬無為大肆羞辱了一番,這便夠了,要在不收住腳步,那就真的過了,這樣既沒達到意想中的效果,到時反而會適得其反,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呢,更何況是鳳九公和司馬無為這兩只老狐狸。
鳳玨撇下許翠越過花沐雲,往司馬無為的方向走去,視線落到司馬無為身上,完全沒將鳳九公放在眼里,在司馬無為深沉的目光下停在了他的面前,「有沒有說過,你比千年老狐狸還狡猾?」然而很不幸的,她便是那個專抓狐狸的獵人。
司馬無為不為所動,依然微垂著頭恭敬又疏離的回答道,「孫三小姐過謙了,老奴不敢。」
「不敢?」鳳玨玩味的咀嚼著這兩個字,那不卑不亢的神態確實有些刺激到了她的神經,沒想到這鳳九公一生做盡壞事,倒是遇到了個這麼死心塌地的狗奴才,「看來,我這‘親愛的’爺爺還是有些狗屎運的,都一只腳進棺材的人了,還有人處處為他著想,你到是忠心。」
「混賬…」鳳九公听著鳳玨這大逆不道的話本能的就要發怒,奈何被司馬無為按住了手臂,一口氣生生壓在咽喉處沒處可發。
司馬無為卻胸中發悚,他算計了別人一輩子,到頭來也親口嘗試了一回被人光明正大算計的滋味,這比讓他被人強硬的灌了一碗蓮子心還好痛苦憋屈,可眼下對著這小了他幾倍的小女娃還硬是只能將這碗蓮子心給生生的吞下去,不能發作。按著鳳九公的手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松懈就怕老爺一個壓制不住,到頭來不僅賠了他們自己還陪上了鳳府九族,更重要的卻是大事沒辦成卻輸得一敗涂地。
「孫三小姐,您到底還是鳳府子孫,如果您只是想要為三夫人出口惡氣,那麼老爺照單全收,是老爺對不起夫人小姐在先,只是無為還是那句話,孫三小姐現在還小,算起來老奴吃過的鹽都要比孫三小姐吃過的多些,凡事還是要考慮熟慮了好些,給自己或他人留一條後路這是生存之道。」
鳳玨不得不感嘆這司馬無為確實是聰明,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他顯然將她的意圖看得明明白白,卻也只是揣著明白當糊涂,什麼的沒提到,就連這威脅的話都是說得這般的‘勸告’。
視線在次落到眼前這顆頭發鬢白的腦袋上時,鳳玨還是在心中嘆息一聲,「司馬無為?不錯,不得不說你確實讓我感興趣了。」
垂著頭的司馬無為卻沒由來的咯 了下,常年穩重的心態這刻也失去了心率,但面上還是不動如山,「老奴只是鳳府小小一名管家,實屬入不了孫三小姐的慧眼。」
「是嗎?」鳳玨視線落到鳳九公身上,對于那張怒氣橫生的倒胃口的老臉,她沒有半點興趣,「不急,我上過心的東西一向躲不遠,今天我給你面子,在夜落之前將我娘平安送回宅院,今天過往之事我都不在計較。還有叫你的那些不長眼的下人好好管教好自己的手腳,在出現在我面前,我見一個滅一個。」
「是,孫三小姐放心,老奴這就差人進宮去請三夫人回小院,不敢有絲毫的差錯。」
「你倒是會說話。」鳳玨饒有興趣的回了句,看得鳳九公那叫一個扭曲。
「這是老爺教導有方。」司馬無為還是一副不咸不淡恭敬疏離的答應著。
「得了。」鳳玨揮手打斷他的話,戲演完了,讓她在鳳府多待一秒那都是受罪。很不客氣的轉身就要往外走去,可沒走兩步就再度停下,接著道,「好好伺候好你家老爺,給他好好洗洗腦,順便順順氣,不要肝火上旺一個搞不好來個心髒病突發死翹翹了,這事就大發了。還有,下一次,想要過關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沐雲,走吧。」
「是。」
一男一女兩聲重疊的聲音響起,音色顯然不盡相同,花沐雲跟在鳳玨身後,一路往鳳府外走去,也無人敢上前攔住,一是老爺沒發話,二是,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去攔人,除非不想要命了。
「她…她…」鳳九公看著這麼膽大妄為目中無人的鳳玨,氣得肺都要爆炸了,畢竟是八十歲的人了一口氣沒提上來,只能抖著手指大口的喘著粗氣,蒼老的臉龐沉得能陰出水來了,憤恨透著殺氣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
司馬無為暗嘆一口氣,在心中搖了搖頭,眉頭越皺越深,眉川全是擔憂,站在鳳九公的身側,幫他順著氣,同時一臉復雜的望著鳳玨的背影。在家里,老爺一向心高氣傲,家族里的人不要說給老爺臉色看了,就是這忤逆的都不曾有過,曾何時受過今日這怒氣?
「老爺,回院子吧。」
鳳九公憤怒甩衣袖,「無為,她小小一個丫頭就將我整個鳳府欺負上了,你還…」
「老爺。」司馬無為掃了眼依然圍在四周的鳳府下人,隨即厲聲打斷鳳九公的話,也不顧他那要發怒的神情,轉頭朝著眾下人,叱喝,「都圍著干什麼,還不趕快將洛院清理干淨。」
「是…」
「等等,回來。」
眾護院臉色一整頓,握著長槍就要散了,猛地又听到司馬無為的聲音,一圈人再度轉頭不明所以的看向司馬無為。
「今日之事,如泄露半句,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
其實這泄露這問題司馬無為還是不擔心的,畢竟這批護院都是老爺的死士,昨晚及時換上的一批,他們做事一向靠譜,在剛剛便將其他的家丁和丫鬟隔絕在外,驅散了,不過想來這事也瞞不住,這到不打緊,他擔心的是,這鳳玨手中的籌碼。
等護院都下去後,司馬無為才跟著鳳九公往後院書房的方向走去。
「老爺,如今看來事情有變。」他知道今日被鳳玨那丫頭這麼一鬧,老爺心中肯定氣炸了,更何況後來還是他硬是讓他的脾氣不得發作的。當下也就不再嗦,直接奔了主題。
「這,如何說?」果然,一听司馬無為的話,鳳九公就有些緊張了,也不在鳳玨這件事上發怒了,在這件事上那可是列為首要任務的,這比丟了他的性命還要緊張。
「只怕是鳳玨她已經知道了些甚麼,才這麼有恃無恐的來大鬧鳳府,毀了大公子和三大夫人這就是示警。」
這頭司馬無為為鳳九公解說著,那頭剛出了鳳府的鳳玨在看到鳳府大門石獅左側的那個人影時,高興之余直接飛奔而下,摟過對方的腰身直接將頭埋到了她的懷里。
「都多大了,還撒嬌呢?」紅姨有些無奈的模了模鳳玨的頭,同時也將心放回了肚子,當她從宅院出來遇到張大哥說玨兒來往這方向跑去了後,一顆心就這麼提著,否提多擔心。
鳳玨在她懷里深吸一口氣,是那股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氣息後才大大松了口氣,同時也悶聲換了一聲,「娘,你嚇死我了。」
紅姨安慰性的在她的後背拍了拍,在看到她鳳玨身後不遠處站著的陌生女子時,愣了下這才將鳳玨從懷里拽出來,「怎麼還是這麼淘氣。」話音里盡是譴責可擔憂也不是假的。
她不知為何玨兒會突然來鳳府,但是,鳳九公向來是個為達目的心狠手辣之人,即使警告過鳳言忠了,但她還是害怕他們在玨兒身上動心思。
鳳玨哪能不知道她娘的心思,揚了個大大的笑容,而後勾起她的手臂就往自家院子走去,順便轉移話題,這鳳府真心沒什麼好說的,各個都是虛偽的人,「娘,你怎麼回來的?」
紅姨愣了下,懷疑的看向鳳玨,「什麼怎麼回來的?」
鳳玨也是一愣,轉頭定定的看向紅姨,「娘?你…?」許翠說她娘不是被帶進宮里了嗎?如果沒人帶她出來她是來憑著她娘一個弱女子是不可能能出宮的。還是說是語芯?「嗯?」看著鳳玨的臉色,紅姨還是不明白她家女兒到底在問什麼。
花沐雲跟在她們兩身後,這麼相依的一副畫面卻讓她眼眶被刺激了下有些酸澀,只是面色卻也變得冰冷。
「娘,你不知道是誰送你回來的?」
紅姨腳步一頓,奇怪的看著鳳玨,「送我回來?」她干嘛要人送啊?她不是一直都在家嗎?只是在準備這孩子大婚用的東西後,突然感到有些困了就躺在床上眯了眯,醒來就看到張大哥震驚又關心的臉龐,而後她就來到了鳳府…
「我不是一直都在院子,又沒去哪,干嘛要人送?」
鳳玨著實被噎了下,想到之前花沐雲的話,嘻嘻一笑,掩飾心中的神色,「嗯,那是玨兒听錯了,娘,我們回去吧。」她當然不會傻到在她娘面前說那些事。
紅姨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這孩子有事瞞著她,但也只是順從,這孩子自小就有主見,她要做的事她一向都是支持的,有時候知道得多或許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
「嗯,對了,身後的那位姑娘是誰啊?」
鳳玨當然不可能將她是老鴇的身份告訴自己娘親,眨了眨眼楮想了想還是說道,「她是花姐姐,二王妃那邊的人。」
「哦?」紅姨不疑有他的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人,也只是淡淡的撇了眼隨即就將頭給轉了回來,「二王府里的人?」
「恩,那個,二王府管家說這姐姐手腳麻利,做事穩妥,這大婚就在後天,怕有些趕所以便讓花姐姐來幫忙。」鳳玨這說謊就不帶眨眼的,反正她娘也不會真的去懷疑這花沐雲到底是不是二王府的人,既然她都開口了,那便順著說下去唄,反正有花沐雲幫忙,娘也不用那麼累,更重要的是她也能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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