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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御花園內竟無一人反應過來,就連守在簡玨身後的袁天亦是先愣了一下,隨後才意識過來有危險襲近簡玨,忙抬起雙臂將快要砸在簡玨身上帶有火焰的明爐打掉。

‘噹’一聲,袁天眼明手快地擋掉了明爐,卻擋不了石鍋內滾燙的食物和湯汁。

眾人只見那冒著白色熱氣的食物和湯汁盡數潑灑出石鍋,盡數往簡玨右邊肩頭灑去,與此同時,笨重滾熱的石鍋也朝著簡玨的月復部砸了過來。

情急之下,袁天雙手擋在簡玨月復部,雙臂微震將迎面砸過來的石鍋拂開,可已經潑出來的食物和湯汁卻灑了二人一身,尤其坐在席間難以動彈的簡玨更為狼狽,整個右肩衣衫盡數被湯汁浸濕,肩頭更是掛著石鍋內盛放的食物。

一時間,御花園內寂靜無聲,眾人看著眼前驚險的一幕,紛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尤其在注意到簡玨肩頭竟還因為湯汁的高溫而冒著熱氣的一幕,更是面面相覷不知接下來該如何處理此事。

‘撲通’一聲跪地的聲響在寂靜無聲的御花園內響起,那名闖禍的宮女面色慘白、身形巨顫地跪了下來,忙不迭地對平治帝與簡玨磕頭求饒,「皇上恕罪、寧郡王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說到最後,那名宮女的音色中已是泛出哭腔,顯然她也被眼前發生的事情嚇住了。

「你是怎麼辦事的?」平治帝亦是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待回過神來,立即轉頭對身旁的陸公公怒道。

被平治帝責問,陸公公早已變了臉色,整張臉煞白地跪了下來,只是相較于宮女的緊張害怕,經歷過太過變故的陸公公卻顯得穩重鎮定許多,只听見他聲音平穩地開口,「皇上饒命,定是下面的奴才不盡心,這才沖撞了寧郡王。」

「父皇,現在責問這些奴才也于事無補,還是趕緊宣太醫為寧郡王看一看傷勢,可別再傷上加傷。」這時,還未返回自己席位的幾位皇子重新來到簡玨的身邊,見簡玨一身的狼狽,五皇子率先開口提醒平治帝。

听到五皇子的提醒,眾人這才將目光自宮女與陸公公的身上轉開,卻發現簡玨始終面沉如水,即便身上被滾燙的湯汁潑到,卻不見其露出半點疼痛之感,若非有強大的自制力讓他壓制著身上的痛楚,只怕無人能夠做到如此面色沉靜、氣勢泰然。

一時間,御花園內眾人皆對簡玨此時的表現對其刮目相看,就連女賓席間的小姐們,亦是摒棄方才對簡玨的厭棄,紛紛眼露擔憂地看著簡玨被燙傷的右肩。

玉輕塵望著簡玨淡定自若的表情,原本平靜的心稍稍一緊,一抹不可思議的猜測瞬間竄上心頭攻入她的腦中,冷靜的眼眸深處漸漸浮出一絲震驚之色,直盯著簡玨移不開眼。

見眾人的注意力盡數集中在簡玨的身上,又見此時簡玨一身的狼狽模樣,平治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瞠目瞪向跪在腳邊的陸公公,怒道︰「還跪在這里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太醫院請張太醫過來此處,難不成還要朕教你怎麼做?」

被平治帝一陣怒吼,饒是陸公公如此冷靜精明的人,額頭上也漸漸沁出一層冷汗,一張老臉早已慘白無光,忙不迭地朝平治帝磕了個頭,隨後動作敏捷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便要往御花園外走去。

簡玨卻在這時在眾人同情的視線下卻已緩緩起身,表情冷峻地開口,「多謝皇上關懷。微臣無事,還請皇上恩準微臣先行離席回王府換衣服。」

語畢,簡玨便帶著袁天打算離去。

只是,簡玨月復部本就受傷,此刻又被湯汁潑了一身,不但狼狽,行動更見緩慢,一張俊顏蒼白無力,只能靠著袁天的攙扶才能慢慢地邁動步伐。

一道杏紅色身影卻在這時擋住了簡玨的去路,將簡玨困在尚未走出的席位間,一道帶著關懷的聲音在安靜的御花園內響起,「簡王府距離皇宮甚遠,待寧郡王回到王府,怕是傷勢早已惡化。寧郡王還是听從父皇的安排,先讓太醫診斷下傷勢,莫要耽擱了看病的最好時機。」

五皇子雙目緊盯著眼前的簡玨,臉上表情盡是一片關懷備至,更是舉步走到袁天與簡玨中間接替了袁天的位置,伸手扶住簡玨右臂,將簡玨離去的身影重新帶回到席位間。

平治帝見五皇子成功將簡玨攔下又帶回宴會席間,略帶愁緒的眼底劃過一抹欣慰,同時語重心長地關懷著簡玨,「寧郡王為了救朕的皇兒們而受傷,朕先前允許你進宮乘轎,此刻就算要離去,又豈有讓你步行出宮的道理?五兒,還不快將寧郡王扶坐下,這樣的小事,難道還要父皇提醒你?」

簡玨始終極為安靜地面對平治帝與五皇子二人對他的安排,只是在听到平治帝讓身為皇子的五皇子扶他坐下時,臉上這才露出一抹謙虛的表情,即便此時的他身形不穩,卻依舊不著痕跡地將右臂抽離了五皇子的手心,面帶恭敬道︰「不敢勞煩五皇子。皇上,微臣皮粗肉厚,這點燙傷不礙事的,還請皇上準許微臣先行離宮。」

說著,簡玨便又想越過堵在面前的五皇子離開。

玉輕塵听著簡玨的回答,雅致的眉頭微微輕擰,沉靜如水的眸子卻直視簡玨被湯汁打濕的右肩,一時間陷入沉思中。

以她對簡玨的了解,他絕對不是會為自己招惹麻煩之人。只是,簡玨方才的所言所行,明顯有招惹是非之嫌。他若真不想讓太醫診斷燙傷的情況,大可在方才便離去,全然不必等到五皇子行動。

可簡玨卻偏偏一副行動緩慢的模樣,明擺著給人可趁之機。

且他話里話外都提到自己不懼這點燙傷,顯然是有意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他的右肩。

他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何?

玉輕塵心頭有些不解,但卻從此事中看明白了平治帝與五皇子的把戲與用意。

「父皇金口玉言,寧郡王還是莫要再推辭。」簡玨再一次的拒絕,頓時惹得五皇子微挑眉梢,眼底的關懷已漸漸轉化成了不悅,只見他抬起雙手猛地壓向簡玨的雙肩,將簡玨壓坐上席位間。

「嘶……」隨著五皇子的這番動作,御花園內眾人均是听到一聲極其細小的抽氣聲。

眾人定楮望去,發現簡玨原本蒼白的臉上早已冒出一層冷汗,本就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色此刻更顯透明,雖簡玨極力隱忍肩頭被五皇子壓出的疼楚,但那微皺的眉頭卻還是出賣了他的表情。

看著那雙始終壓在簡玨肩頭的雙手,玉輕塵目光卻定在五皇子的右手,發現右手所用的力道比之左手更大一些。

五皇子在听到抽氣聲後,原本平靜的眼底劃過一絲冷意,雙手不但沒有離開簡玨是雙肩,反倒加大了力道,似是在查看簡玨傷勢的嚴重程度,更朗聲說道︰「看來寧郡王傷得不輕。父皇,還是趕緊請張太醫為寧郡王看診吧。」

「皇上,張太醫到了。」陸公公去而復返,領著小跑進御花園的張太醫下跪稟報。

「快將寧郡王扶上軟轎,送寧郡王去議事殿偏殿醫治。」平治帝滿面嚴肅地下命。

陸公公忙起身領著小太監將簡玨扶上軟轎,眾人正要離開,卻見五皇子與六皇子同時開口,「父皇,兒臣願陪寧郡王一同前去偏殿。」

平治帝听之,沉吟片刻,終究是點了點頭,同時叮囑道︰「有任何情況,速速來稟報朕。」

「是。」兩人領命,領著張太醫等人出了御花園。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御花園,園內恢復安靜,眾人卻沒了玩樂的心思,均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始終跪在園中的宮女身上。

平治帝的目光同樣落在那名宮女身上,顯然是打算給簡玨一個交代。

「來人,拖出去杖責五十大板。其管事之人均杖責二十。」全然不給宮女為自己辯解的機會,平治帝已面無表情地下命。

陸公公更是極快速地揮手,讓小太監手腳麻利地堵住了宮女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將人拖出了御花園。

杖責五十大板,莫說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宮女,即便是身強體壯的大漢,只怕也沒命活下來。

望著那名滿面淚水卻無法將冤屈喊出的小宮女,玉輕塵第一次覺得心頭發寒,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是何等的殘酷殘忍,若做不到步步為營、計計算計,這道宮門還是不要踏入為好。

隨著宮女被處罰,樂師們再次奏起古樂,舞姬紛紛涌入御花園翩翩起舞,眼前的歌舞升平掩蓋了方才的血腥與陰謀,而眾人亦是努力地忘掉方才的一抹,與身旁的人開始交談暢聊。

「姐姐在想什麼?」宋書瑤見玉輕塵已經擱了碗筷,只捧著茶盞細品,不禁有些好奇地出聲問道。

玉輕塵低頭望著杯中碧綠的茶水,從那微微蕩漾的茶水中看清自己眼底的寒氣,不由得輕輕眨了下眼眸,待她再次抬眸看向宋書瑤時,眼中的寒意早已不見蹤影,一如往日的平靜水眸看向宋書瑤,淡聲道︰「五皇子與六皇子對皇上真是孝順。」

不想玉輕塵竟說起五皇子與六皇子,宋書瑤含笑的臉上微微顯出一抹詫異之色,繼而又用淺笑覆上,這才將臉上多余的表情遮掩住,只是此時宋書瑤看向玉輕塵的眼底卻多了一分審視,出口的話亦是多了一絲試探,「姐姐與兩位皇子初次見面,倒是看得明白。」

玉輕塵听之,不禁揚唇一笑,清澈的眼眸將宋書瑤所有的情緒收于眼底,緩緩開口,「我只是就事論事。這麼多皇子中,只有五皇子與六皇子願陪著寧郡王前往偏殿。」

今日平治帝舉行宮宴,皇子們自然願意與皇帝呆在一起以加深父子之間的感情,而五皇子與六皇子卻偏偏反其道而行,願意陪簡玨離開。如此看來,這兩人不僅僅出身高貴,更因為他們早已揣測到了平治帝的用意。

「這是寧郡王的榮幸。」宋書瑤只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口氣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高人一等。

如此看來,簡玨甚至是四大藩王府,皆沒有被宋書瑤看在眼中,這樣的女子,當真是心比天高啊。

玉輕塵抿嘴輕笑,卻沒有再開口。

「姐姐覺得五皇子六皇子兩位皇子誰更厲害?」得不到玉輕塵的回復,宋書瑤柳眉輕擰,似是有些捉模不透玉輕塵的心思,心底不禁有些微的焦急,耐不住地出聲問道,那雙沉靜卻略含著一絲緊張的眸子直盯著玉輕塵完美無缺的側面,等著玉輕塵的回答。

玉輕塵卻已是低頭喝茶,待口中的熱茶滑入月復中,這才淡然開口,「妹妹方才也說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兩位皇子,又如何能夠看出誰更厲害?怎麼,妹妹對此很在意?」

不想玉輕塵不答反問自己,宋書瑤輕咳一聲,漸漸收回視線,不再開口。

「玉小姐。」一道清脆可人的聲音傳來,兩人同時回頭,卻見唐悠然滿面笑容地立在玉輕塵身後,顯然是過來聊天的。

玉輕塵點頭示意,淺笑著開口,「唐小姐。」

「唐大人辦案倒是越來越迷糊了,前兩個月發生在秦玉樓的案子,至今沒有給大長公主府一個交代。看來,唐大人的心思全然不再辦案上,倒是盡數用在巴結權貴上了。」玉輕塵與唐悠然尚未進行交談,一旁便傳來許嫣兒陰陽怪氣地挖苦聲。

幾人聞聲看向許嫣兒,只見她挺直腰背端坐席間,只微微側身側目,斜眼冷目射向立于玉輕塵身後的唐悠然,眼底臉上語氣中皆是嘲諷之色。

唐悠然听之,臉上淺笑不變,只是投向許嫣兒的目光中卻帶著一絲冷意,又听得許嫣兒搬出大長公主府壓人,不禁輕笑出聲,繼而轉目看向玉輕塵,以氣死人的口氣開口,「那也要夠權貴,才能讓人去巴結呀。皇上任命父親為京兆尹,自是有皇上的考量。再說,女子不議朝政之事,怎麼許小姐這般喜歡插手朝政?難不成,許小姐想成為大夏第一女……」

唐悠然此話一出,玉輕塵眼中不禁多了一絲笑容,這唐小姐倒是與唐澤有幾分相似,就連脾性也有相同的地方,不愧是父女。

倒是這許嫣兒一如既往的蠢笨,明明口才不如人、明明只有大長公主這一個靠山,卻還到處招惹是非惹人厭煩,卻毫無所覺。

听出唐悠然口氣中對自己的不屑,許嫣兒一時間惱羞成怒,差點拍桌而起,轉目狠狠地瞪向一旁笑得雲淡風輕的唐悠然,咬牙切齒地極小聲怒道︰「唐悠然,你休得胡說,我何時說要做第一女皇了?」

「許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第一女官。」忍著笑,唐悠然糾正許嫣兒的說辭。

被唐悠然擺了一道,許嫣兒面色由紅轉白,身子早已站了起來,似要走到唐悠然面前繼續理論,卻被身旁的杜明雪拉住了衣袖,只見杜明雪目光始終直視著前方的男賓席,聲音出奇意料的冰冷,提醒著滿是怒意的許嫣兒,「皇上已經看向這邊了,嫣兒,快坐下。」

此話,杜明雪顯然是說給玉輕塵等人听的。

只听得她說完此話,又壓低聲音對許嫣兒說道︰「大長公主可是一直注意著咱們這邊,難道你還想被大長公主責罵?」

一句話,讓許嫣兒乖乖地坐了下來,只是那雙蓄滿怒意的眸子卻狠狠地瞪了低笑不已的唐悠然一眼,眼中盛滿了不服與不甘。

「唐小姐怎麼過來了?」宋書瑤自是清楚唐澤與宋培臣之間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只是唐悠然今日卻連著兩次接近玉輕塵,這不得不讓人好奇。

听到宋書瑤的提問,唐悠然莞爾一笑,目光卻始終落在玉輕塵雅致淡然的身影上,「前不久听聞玉小姐收養了一名小男孩,在這偌大的京城中,能有如此善心之人,非玉小姐莫屬。悠然听後欽佩不已,這才忍不住想與玉小姐聊一聊。」

這話說得讓人無法再起疑,玉輕塵收養孩子一事是事實,而京城內敢于這麼做的,也的確只有玉輕塵一人。

听完唐悠然的回答,宋書瑤眼底的戒備之色淡去一些,知道唐澤素來鐵面無私的一面,也知玉輕塵此舉可能真會獲得唐澤的贊賞,倒也沒有再深究唐悠然今日的舉動。

反倒是玉輕塵在听完唐悠然的回復後,平靜的眸子中掀起一絲漣漪,看向唐悠然的眼中多了一絲疑惑。

「兒臣參見父皇。」這時,去而復返的五皇子快步走進御花園,朝正與皇後葉貴妃二人交談的平治帝下跪行禮。

見是五皇子,平治帝立即停下與兩人的談論,手中的酒杯更是被他放置在桌上,帶著一絲急切的口吻問道︰「快起來,寧郡王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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