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梓軒表現的對他多麼厭惡,偏偏譚溯汐不管不顧,死纏爛打,要不是他是王孫公子,真想一槍崩了他!梓軒瞬間就覺得自己當時真是多此一舉,他死了倒也干淨。
「莫上尉,你在想連雲寨的事嗎?陳遠橋這是公報私仇,我早就打听過那石黑虎絕不是凶殘暴戾之輩,像他那種人收編比清*剿要劃算的多。
「譚溯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吧,是誰一上戰場就嚇的抱著頭跑,你要是普通士兵,早給一槍崩了。」
「不吃了,睡吧,大半夜天寒地凍的你就別忙活了。」
「卿,我身上涼。」
「你能不能不整天把腦袋擱在褲襠里,我實話告訴你,我明天就去龍山。」
「行,莫上尉,你好,你好的很吶!你要是敢出這個門兒,我非打斷你這雙腿。」
「不行,你必須吃,今晚刀銘做的四川擔擔面,留下一點兒生面條兒,我現在就去煮給你吃,你乖乖的上床躺一會兒,等面煮好了我端過來。」
其實梓軒去了龍山也不一定能改變什麼,連雲寨迎來了建立以來的最大的劫難。
廚房里景卿正往燒熱的油鍋里放入辣椒姜絲,作料入鍋時烹起的油嚇的他一哆嗦,握著鍋鏟退後好幾步,甚至擺著一個防攻的架勢,然後抓著肉末遠遠的扔進鍋里一陣手忙腳亂的翻炒。
「負責?負責給你付嫖資?譚溯汐看你那個慫樣,黃埔軍校里逃學,軍營外嫖娼,戰場上逃跑,讓別人替你挨槍,你說你還能干什麼?」
當兩個人躺在被窩里石黑虎抱著景卿說︰「卿,我本來想讓你回里耶,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留在山上陪我同生共死。」
石黑虎想說什麼,卻覺得嗓子里想是有什麼堵住了,最後點點頭。
石黑虎怔怔的站了好一會兒,才拿著一件棉衣去了廚房。
「譚小九兒,我*抄你媽,我他媽的崩了你。」梓軒悲壯憤怒的聲音久久在譚少心里回蕩。間事陳得。
梓軒懶的理他,自顧自閉著眼楮養神。譚少見他這樣也不多說,轉身出門,一陣刀子似的小風兒直往他身子里鑽,他不由的打了個寒戰,鼻頭也紅紅的,配著嘴角的那個笑意,倒真像是傷風了。
「跟著你這個不會做飯的笨蛋我再不自己學幾招難道能指望刀銘一輩子?再說上學的時候也曾跟著梓軒學過幾次,不過這個也沒有什麼興趣,就放下了,現在你能吃上小爺親手做的一碗面也不知幾世修來的福氣呢。」
「我是說你不是想上我嗎,今夜,我讓你在上面。」
「你呀,這張嘴永遠沒有下面的那張小嘴老實。」石黑虎戲謔的貼著他耳邊說下流話兒。
「卿,你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所以我寧願我痛著看你陪我生死與共,也不願你徘徊人世生受。卿,你要我嗎?」石黑虎在黑暗中的這句話說的綿軟。
今晚的夜是那麼寧靜,寧靜的只剩下景卿嗤嗤的炒菜聲;今晚的夜那麼溫柔,溫柔的讓人以為可以如此天長地久的過完一生。
陳渠珍出身鳳凰桿子軍,是個彪悍的狠角色,是個橫跨三代的江湖匪王,其身亦正亦邪,但絕對不是個能為百姓的主兒。
「在路上啃了些干糧,現在不餓。困了就到床上睡,趴在桌子上脖子是要疼的。」石黑虎想去抱抱景卿,卻覺得自己一身寒氣,就往後縮了縮。
將懷里的手重重的捻了一把,景卿用暖暖的臉蹭著對方的脖子︰「石黑虎,我去下個面給你吃吧?」
「我覺得我這輩子干的最好的一件事將會是上你。」譚少終于在壓制不住,言語間極盡刻薄挑釁之能事。
于是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個站一個蹲,一個燒火一個扒鍋,共同做了一碗熱熱燙燙,濃湯濃汁的擔擔面,這個面有一味作料是別處尋不來的,那叫「愛」。
等他回到山上已經是大半夜,自己房里還亮著燈,高粱窗紙上透著一個模糊的剪影,被風吹得透透的心一下子就熱了,一盞溫暖的燈火,一個等著自己的愛人,正是風雪夜歸的浪子對家最大的渴望,為了這個家為了自己要守護的人,熱血的漢子就要拼到最後一口氣。
譚少不敢給梓軒打斷腿,但他也不能讓重傷未愈的梓軒去龍山,也就他譚小九兒有損招兒,他竟然用手銬把莫上尉單手拷在了床頭上。做這事兒時,他是趁著梓軒睡著了,等梓軒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這樣給禁錮了,他的眼里恨意能把譚少給淹死埋了,譚少既然敢做自然就敢當,他無視梓軒,聲音柔的能滴出蜜來︰「你放心養傷,吃喝拉撒我全給你伺候著。
陳渠珍調集了一個團的兵力去了龍山,剿匪事宜全全由陳遠橋配合,于是靖國聯軍五個連的兵力加上龍山保安隊的兵力共一千多人開始了對連雲寨的清剿。
「清鄉」一開始,石黑虎就早有耳聞,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被招安的打算。如若真的能投靠一個全心為天下民眾的政權那也倒算上有個好歸宿,就算到處去征戰拋頭顱灑熱血都無所謂,可是現在的天下誰是忠誰是殲,只是為自己扒拉錢、地、軍隊、權勢,不是想在亂世中成為一方霸主,或者野心更大的想學朱元璋獨霸天下。
梓軒第一次見他主動結束爭吵,也就再懶的和他廢話,當下說︰「不吃,沒胃口。」
「那你為什麼還替我擋槍?是害怕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擔不起嗎?武叔把我托付給你,我的一切你都得負責。」
「要,怎麼不要,當然要你了。」
石黑虎在門口看著覺得甚是好笑,笑著笑著就覺得心里簌簌的癢著疼。
基本是什麼都不用做的,刀銘把一切都預備的好好的,就等煮好了面條就可以吃了,景卿想了想就說︰「你就給我看著火吧!」
「行,譚小九兒,我等著你,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梓軒的眼楮都紅了。
景卿一溜煙兒去廚房了。
「那正好,我身子正燥熱呢。」
「可是要是沒有你,我活著不是更痛苦?」
譚溯汐看著梓軒半撐起身體那費力的樣子,看著他因為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膛,想著衣衫下面那一圈圈密密纏著的繃帶,不由的暗惱自己︰「這是干什麼呢,他身上有傷,還是為自己受的傷,明明心里疼他疼的要命,這張臭嘴就不會說一點好听的。」
想到這里,譚少一抹臉兒,又換上那個傷感魅惑的笑︰「今晚想吃什麼,我讓人給你做。」
梓軒生硬的幾個字像一碗夾生米飯堵在譚少的胃里,帶著心也跟著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氣,還是笑著︰「怎麼能不吃,還嚷著去龍山,就你現在這個體質能撐到那里才怪呢,那天的麻油雞湯我看不錯,我讓他們弄清淡點兒,你吃不慣湖南菜,我正尋著北平那邊的廚子呢,也不用技術多好的,能做家常菜就行,你說是不?」
景卿把熱熱的身子靠上去,把石黑虎冰冷的雙手拉在衣服里面給捂著,雖然他身上的寒氣激得自己直打哆嗦,可就是不想放開。
吱呀一聲推開門,景卿立馬從桌子上支起身子,他揉著惺忪的眼楮說︰「石黑虎,你回來了?吃飯沒有?」
夜深人靜,兩個人圍著一盞燈你一口我一口把一大碗擔擔面吃下去了,在兩個人的心里這是他們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好的東西,一般的食物滿足的是口月復之欲,而這一碗面滿足的是一生一世的眷戀。
石黑虎抽空兒去了一趟滕記,讓滕大嫂把店關了派人把她和小虎送回到鄉下去,然後把龍山的據點分散隱藏起來。
「卿,我知道,我明白,可是我還是那麼自私,我想讓你好好的活著,替我活著。」
「好,那以後我也學,以後家里的飯我們一起做,就從現在開始吧,讓我做什麼?」
石黑虎不能讓連雲寨成為他們爭權奪利的炮灰,更不能讓兄弟們的命葬送在他們的利欲紛爭里,眼下的路只有一條「對抗到底。」
石黑虎上前把棉衣披在景卿身上,長臂穿過他的腋下摟住了他的腰肢,景卿笑著頭往後仰,軟軟的發絲蹭在他下巴上,菜里的香味充盈著人間煙火的味道,將這一切浸潤的如此溫暖靜好。
景卿的手流連在石黑虎勁瘦的腰側︰「你可是想明白了,要是你把我送走,我會恨你一輩子,我們不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去,我們要做八面山上的兩棵雙生樹,枝葉相接,盤根而生,一榮共榮,一枯俱枯。」
「石黑虎你……。」半年多景卿一直糾結的事情,沒想到今夜他如此輕巧的許諾出口,景卿卻不見半分欣喜,反而他有種山行末路舟至潮頭的感覺。
「不要,你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身上都臭死了,而且這天寒地凍的小爺我也懶得出那份子力,留著等哪天也有興致了再臨幸你,到我們老起碼還有好幾萬個晚上,非得操到你求饒不可。」
景卿重重的咬在好幾萬這幾個字眼上,他要讓石黑虎知道,他們的日子像八面山上的草那麼多,綿延不盡,瓊芳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