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商湯以後,歷代商王集王權、神權于一身,既是君主,又是祭司,也就是說,殷商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這種政治制度雖然封閉落後,但它對民眾思想的影響力卻是很強的,六百多年下來,民間雖然還有不少人信仰最初的一神教,但影響力已經大不如前了
不過嚴格說來,商人的做法只是令上古一神教變質,還不至于毀掉它。但有了商人「變革天命」的示範,幾百年後的周人效仿了他們的做法,華夏遂再次改朝換代。為了鞏固新生的周王朝,周武王與其實際上的繼承者周公創立並推行了一種以血緣和親族關系為紐帶、凡事講究長幼尊卑的「禮義」為原則所構成的宗法制社會,並盡可能設法削弱原始一神教的影響,令其最終淡出了歷史的舞台。
因為人性是有親疏的,重視家庭也是理所當然,一旦再獲得政策上的支持,對「造物主——人類個體」的二元性基礎社會體系的一神教沖擊極大。即使是後世歐美基督教國家之中,重視家庭甚于上帝(基督教不管哪個分支的教義中,上帝都是高于家人的,但人性的力量卻是難以泯滅的。)的人數也越來越多,何況是當時根基動搖的華夏上古一神教呢?
因為這一「杰作」,周武王、尤其是周公被後世儒家尊為「聖人」,但這種宗法制度雖然維穩效果極強(周朝是中國歷史上最長壽的朝代),卻令後來的華夏過分重視「出身」,任人唯親也隨之成為常態,對華夏文明的發展阻礙極大。商朝時期平民乃至奴隸出身卻成為宰輔重臣的比比皆是,而到了周朝,居然一個平民出身的重臣都沒有(秦人的祖先因為擅于養馬而被分封不錯,但不管是非子,還是之前的造父,都並不是平民身份,而是中小貴族,何況一開始的秦子根本不算重臣,這與商朝那些本來只是賤民身份卻直接被發掘成為國家重臣的賢者是完全不同的。),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此後的華夏社會逐漸變得上下等級森嚴,只要出身不好,哪怕再有本事也沒有出頭之地。歷史上這一點直到墨子這個平民聖人出現後才有所改變,到了後來各國開始變法以後才算是改正過來。可即便如此,流毒已然種下,過分重視出身、過分重視家族、過分重視血緣、過分重視秩序的遺風在歷史上一直影響著華夏(孔子的思想基本上就是沿襲自周公),直到二十一世紀,雖然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但至少在科技發展與社會公平方面,產生的負面影響卻遠遠大于其積極意義。從這一點來說,周公非但不是什麼聖人,反而是華夏歷史上的一個大罪人才是
不過,即便屢遭重創,上古一神教在華夏民間仍未完全消亡,而那些商人「創造」並經周人增補的「神明」則始終乏人信仰,老百姓遇到危難的時候,總是會去祈求老天,而絕不會去求什麼「盤古」、「黃帝」來保佑,這一習慣在歷史上甚至一直延續到了二十一世紀,盡管那時的華夏人已經完全只把這當作一種習慣了
然而,盡管上古一神教的存在令聶華創教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後世的中華對他影響實在太深,聶華總覺得要是華夏全民信教,便不會再有中國了,因此他始終只是心中存念,卻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然而殘酷的命運卻逼他不得不作出決斷
雖然情報不足的魏侯斯只將聶華當作一個尋常的公室余孽,可任何一個逆臣都會本能地將昔日主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魏侯斯自然也很想馬上斬草除根。可是,墨門高手如雲,派人刺殺是自取其辱,而墨門重義,想要挾勢威逼墨門交人估計也沒有可能,至于派兵?現在魏軍的主力已經遠征中山,國內已經相當空虛,而樂土雖與三晉相鄰,但旁邊還挨著一個對三晉敵意極深的鄭國呢,魏國一旦出兵,鄭國必然會有所動作,所以兵力不足是很危險的,所以魏國只能拉著趙國與韓國一同出兵,而三晉同盟其實並不像外人看上去那樣穩固,共同出兵前必須協調好各自的利益,而這需要時間
尤其是趙國與樂土並不接壤,攻佔樂土對趙人全無好處,卻會背上不義之名,劃不來的,反正魏侯才是三晉的盟主,黑鍋他不背誰背?其實說起來,自魏國獨力出兵攻伐趙國覬覦已久的中山國開始,趙國與魏國的關系就不似當初那樣融洽了
最後三國君主會面後決定由魏國出兵一萬、趙國出兵五千,韓國出兵一萬五千並負責監視一旁的鄭國,防止這個與三晉仇深似海的昔日小霸跳出來攪局,好處是魏侯許諾說戰後韓國可以分到大頭。三萬軍隊雖然不多,但卻都是經過戰火洗禮的老兵,戰斗力十分強大,三國君主都很自然地以為,對付人口不過十余萬人而且尚無城郭可守的樂土應該是順手拈來,畢竟墨門雖以善守聞名,但眼下樂土卻沒有城池,只有野戰與逃跑兩條路可選,在平坦開闊的野外,就憑墨門那幾千號人,難道他們還能用身體擋住三晉的虎賁不成?
不過魏侯斯卻認為墨子好歹是聞名天下的聖人,直接對樂土下手影響不好,主張先派人要求墨門將那小子交出來,無論墨門如何回應都比現在直接派兵攻打更有利,反正三晉也需要時間調集軍隊
若是墨門真的同意了,那麼不但聶華連逃生的機會都沒了,而且墨門的義名也必難保住,其在天下的影響也自然跟著一落千丈,對于目前天下的霸主魏侯斯來說,從此便可以松一口氣了。而如果墨門拒絕自己的要求,那麼三晉出兵樂土便算得上是師出有名了,盡管「對昔日主君一族斬草除根」這個理由其實也相當地蠻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