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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節︰喬其被困

她整個人都縮在了郁諾南的懷里,一仰頭便能看到他熟睡的臉,額頭飽滿、睫毛很長,卷翹濃密、鼻梁挺直、唇瓣薄厚適中。

放在那側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在這樣沉寂的夜里听著格外的滲人。郁諾南的睫毛微動,眉頭輕輕蹙了一下,許天一急忙閉上眼楮裝睡!

旁邊的人坐起,聲音里有剛睡醒的沙啞性感,「喂,我是郁諾南。」

「在想他?」門口突然冷漠的聲音夾雜著凜冽的寒意傳入許天一的耳里,她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機放在包里,甚至連看都沒看倚門而站的喬其。

在床上從凌晨坐到天明,看著黑暗被幽藍漸漸驅散,看著太陽從天際升起,將幽藍的天空染成金色,然後泛白。

「天一,喬其這孩子真的很不錯。」游子坐到許天一身旁,笑著看向正對著喬其發呆的她,「長得俊俏、家世又好,最難得的是對人也好。」

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恐慌早已讓她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身後有什麼‘砰’的一聲倒了下來,伴隨著喬其的悶哼聲。

等到四周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後,那棟就在剛剛還精致華美的二層小樓此時已經成了一堆廢墟,早就看不到喬其的影子了!

平城真是個不適合安家的地方!

這麼想著竟然入了神。

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從里屋迎了出來,看向喬其時那親切的態度不亞于對親身兒子一般,「小其,這次來怎麼也沒先派個人來通知呢?我也好」

許天一回到房里,翻開手機看了一眼,沒信號。這里,已經接近原始地帶了,一切現代的東西在這里都毫無用武之地。

縱然是被人深夜吵醒,他的聲音也是溫潤的,听不出半點不耐。

車子行駛了五個多小時,才顛簸著進了一個偏遠的小道,兩旁山林毓秀、水秀山青,樹高而粗大。吹來的風里帶著植被的清香,有著幽幽的涼意!

對上她冷漠的態度,喬其的心微微一疼,卻是霸道強硬的掰過她的臉︰「許天一,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密沉夜挺。車子又往里開了一個多小時,才稀稀疏疏的看到些平房。車子停在一棟外觀精美的房子前,司機下車替他們打開了車門,順便從後備箱里擰了許多生活用品。

喬其頹然的放下手,又恢復了人前那副冷漠的表情,只是,他眼里的痛意卻是那麼明顯,「你能理解,當我知道父親愛著的人不是我母親時那種悲戚嗎?我也是為人子女,天一,我看著我父親在垂死邊緣掙扎,看著他全身腫脹,有些地方甚至開始潰爛,卻日日夜夜喊著你母親的名字。」

喬其將手上的機票遞給她,也不催促,隨手點了支煙,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了回憶的色彩,「天一,我父親得的是艾滋病,當時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他一輩子什麼都不缺,什麼都能輕易地到,卻偏偏愛上了你母親。」

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以飛快的速度轉身,往著來時崎嶇的山路狂奔而去,細高的跟在土路上戳出一個個的洞!

小徐也惱怒的瞪著往外跑的許天一,「你要貪生怕死就自己走,我要救總裁。」

她太了解許天一了,她不怨她當年走,她在怨她這麼多年不回去,甚至連喬清指死了,也沒回去過。

可是沒有,除了冷漠,統統沒有。

許天一想,也許是連老天都看不過她頑固不化的性子,所以才有了接下來的事發生。

她的話隨著許天一從車里出來後猛然間卡在喉嚨里,瘦骨嶙峋的手顫抖得厲害,身子也顫抖得厲害。

「小其。」

「喬其,放手。」許天一低斥,很難想象,這樣危機時候她還能這麼理智的想,如果喬其一個人,是很有希望沖出去的。

不溫情、不曖昧,臉上甚至沒有過多的笑意!郁諾南掛上電話,許天一急忙閉上眼楮。

游子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嘆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在手心里細細的摩挲,「老喬啊,小其是個好孩子,這些天我一直想為他和天一牽線,可是我這孩子偏偏不開竅,每次都避重就輕的繞開了話題,不知道是小其沒福氣,還是我們天一沒眼光。」

「總裁。」

飛機停在平城機場的時候,機艙剛打開便能感覺到那股子蜂擁而至的燥熱。平城的氣溫比其他城市高出好幾度,機艙里的冷氣都還沒散盡,便能感覺到灼熱的風像刀子一樣刮過皮膚!

許天一譏誚的勾起唇角,死死的盯著喬其被掩埋的地方。

「小徐,帶他們走。」

唇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專注的看著許天一,良久,終于小心翼翼的問︰「小小其,這是你你的女朋友嗎?」

許天一敏銳的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不自覺的握緊了手,將呼吸下意識的放的平緩。半晌,他起身去了陽台,聲音被玻璃推拉門隔絕在外,縱然是豎起耳朵也听不見分毫。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燈光灑在她身上有種遲暮的蒼涼!

原本打算第二天就走的,但是從那天下午就下起了雨,一直沒停,不得已在母親這里呆了一個星期

這是她唯一關心的問題,既然喬清指已經死了,為什麼不回來,哪怕是看她們一眼也好。

喬其听到她譏誚得難听的話,也並不反駁,只是深深的吸著煙,「天一,他沒有錯,他唯一錯的就是上了次醫院輸了次血,就患上了那種該死的病。」

比如——

許天一安靜的看著他,喬其捏得極重,她卻連眉頭都沒蹙過。

「不是。」

無論哪方面,郁諾南都是一個合格的丈夫,除了愛情,但是好像沒有誰規定,夫妻之間必須要有愛情。

「媽媽——」許天一顧不得掙扎,急忙指了指旁邊的房間,「媽媽還在里面。」

其實,不是許天一不回答,而是連她都不知道,後悔嗎?

這次的晃動來得極其猛烈,許天一從床上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跌到,還好喬其早已經跑到她身邊一把將她左右搖晃的身子攬在懷里。

他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是激動,夾著煙蒂的手狠狠的捏著她的手臂。

許天一平靜的望著他,那雙眸子里有著皚皚的冰雪,就那麼安靜的、涼悠悠的望著他。

「帶他們走,你想讓所有人都埋在這里嗎?」他厲聲呵斥道,額上有細密的汗珠滴落。

「小其。」游子撕心裂肺的撲上去,用雙手不停的刨著堆積的磚塊,凌厲的邊角割的手指上的肉翻卷開來。

樓下,有引擎發動的聲音,然後是車子駛遠的聲音。

看著他認真洗米的樣子,她似乎又看到那天在廚房里系著圍裙嫻熟的炒著菜的郁諾南,就是手里拿著的白菜黃瓜也讓人感覺像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一般。

許天一臉上的笑更加悲涼了,她回過頭嘲弄的看著游子慌忙解釋的模樣,「小其?你難道忘了,當年如果不是他的卑鄙無恥行為,我們一家人會過的好好的。」

「天一,小其這些年對媽媽一直很好,就算是當年用錯了方法」她的話在許天一越來越冷誚的表情了化成一聲長長的嘆息,「天一,小其,是個好孩子,他唯一錯的是,太孝順。」

那是種無力的,卻深沉的痛意。

進來後,他徑直換了衣服,臨走時,還替許天一掖了掖被角。

因為他的父親一己私欲,便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毀了她們原本看似和美的家庭?

只是,縱然不恨,她也不能做到心平氣和的對待他,這個毀了她們一輩子的男人!這麼一站便已經到了九點多,許天一知道,喬其一直不催是在陪著她一起等郁諾南。

「許」才剛喊出一個字,周圍便陡然間地動山搖了起來,許天一和喬其對視了一眼,瞬間都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小徐,閉嘴。」喬其面色微冷。

麻木的換衣服、洗漱,再次看了眼腕上的表,八點二十五!

想看她歡喜、感動,甚至是喜極而泣。

「媽媽。」許天一坐在媽媽的床上,那味道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跟我回去吧,沒有喬家,我一樣能讓你生活的很好。」

路還是土路,走了一里地也沒見戶人家。

此時的喬其又恢復了在商場上的冷靜沉著,一路尋著最安全最快捷的地方往外跑。這房子是以前的民房翻修的,只是外表看著奢華漂亮,其實地基並不牢固。再加媽媽後來又自作主張的往上加了一層,這房子在這樣的災難前就更是如齏粉一樣瞬間便被摧毀了,頭頂有磚塊和灰沫不停的落下,地在搖晃,家具東倒西歪阻擋了他們逃生的路。

飛機的目的地是平城,那個她只听說過的城市!

她看到,喬其,真的是個好孩子。

「許天一」喬其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一時竟然愣住了,等到他反應過來想追過去的時候,許天一早就平靜了心下四處亂串的激動情緒,只是茫然的望著眼前茂盛的大樹。

「天一」游子悲痛欲絕的聲音就身後響起。

喬其和小徐已經自覺的將空間讓了出來。

果然,不能有依賴,那麼就不會有現在的糾結和失望!

兩道撥高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許天一被游子扶起,慌忙間回頭。

「走吧。」許天一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上了車。

「小徐會處理。」

或許,她只是在逃避,逃避郁諾南!

只不過分別了十五年而已,她的母親卻已經不認識她了,難道,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讓人覺得好笑的事嗎?

她的喉嚨滾動,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對媽媽的埋怨讓她早就忘記了當年知道媽媽走了之後,那一剎那的放松,那時,她也是希望媽媽離開的吧,別再受那樣的折磨。

喬其倚著車門抽煙,就在她走到窗邊的那一刻,他也抬起頭來。看到只穿著睡裙的許天一,眉目間多了幾分陰郁。

「喬其,喬家家大業大,連個婦人都養不起?」許天一臉色繃得很緊,手指在望著外面形同于原始深林一般的景色時更是用力的抽緊,「還是說,利用價值完了,就這樣棄之敝屣,怕她泄了喬家的底,就丟到這深山老林里來?」

「嗯,是挺好。」許天一隨口應下,一轉頭便看見媽媽瞬間亮起來的五官,游子是美麗的,溫婉內斂。

喬其的下半身被倒下的衣櫃砸中,身下,已經有鮮血慢慢的溢出,這次她看見了,不是灰色,是紅色,鮮艷的紅色。

許天一拉著媽媽就往外跑,喬其說的沒錯,如果所有人都埋在了這里,那就真的沒救了!

喬其連聲音都有些黯啞,卻一如既往的冷硬沉著,頭頂,無數的磚塊正在落下,白灰灑了人一頭一臉。

對喬其她始終是排斥的,聞言,翻看雜志的手只是微微一頓,隨後便若無其事的看了起來。

匆匆趕到機場,離飛機起飛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喬其將一切都處理的很穩妥,許天一只需要跟在他後面就好。

門輕輕的合上,躺在床上的許天一突然睜開了雙眼,再次抬手看了看表。這個電話也只是打了五分鐘而已,她卻覺得好像有五十分鐘那麼漫長!zVXC。

「呵——」許天一扯著唇忍不住悲涼的笑出了聲,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她的心隨著他的躲避一直往下墜,直到再泛不起任何的漣漪,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經凌晨三點了。

喬其父親過世的消息報紙上是登過的,只是,那時她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間接搶了自己母親的人。

她走了三天,不知道郁諾南有沒有給她打電話,會不會著急!

「不是,不是小其不讓我回來」听著許天一怨恨的話,游子焦急的替喬其解釋。

看到許天一一個人出去,喬其疑惑的視線落在她身後,他疲憊了不少,眼瞼下還有一層淺淺的黛青。

「郁諾南呢?」

游子在掙扎,拼命的想擺月兌「我要救小其,天一,你放手,我要救小其。」

話音落下之後,才發現頭頂的白灰不掉了,小徐驚訝的抬頭,發現他已經站在外面了。

游子突然就笑了,懷戀的笑,她的視線凝在某處,溫柔綣繾,「天一,他在這里,媽媽不走。其實,你誤會小其了,不是他不給我好的生活,而是,我舍不得離開他。」

「天一」游子顫顫巍巍的走過來,千言萬語只化成一陣壓抑的哭泣,她的手就伸在半空中,久久不敢落在女兒身上。

他的眉頭正蹙得很緊,一臉嫌惡卻甘之如飴的清洗著米,將里面的雜質細心的挑出來。如果商場上說他冷血、做事冷厲的人看到這一幕,怕是要驚得連牙齒都掉了吧。

「總裁是為了救你才被衣櫃壓住的,你這個女人怎麼那麼冷血。」小徐的質問幾乎在耳側響起,那張敦厚年輕的臉上滿是高漲的怒氣,許天一淺淡的目光掃了一眼他垂在兩側緊緊攥成拳的手,如果不是看出喬其對她的另眼相待,她想,小徐這一拳絕對已經招呼在她臉上了。

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喬其說的,知道自己的父親愛著的人不是自己母親時的心情了。

「天一,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車里,陷入了詭異的寧靜,令許天一震驚的是喬其的下屬居然稱她的母親為——夫人。

他這個電話似乎接了許久,許天一透過玻璃看著他的側臉,還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偶爾會說上兩句。

許天一痛苦的閉上了眼楮,媽媽口中的那個他是喬清指,那個逼迫她,最後丟下她一個人孤獨到老的喬清指!

這個時候的來電,避開她去接電話,這一系列動作都像三流雜志上說的,老公在外面有人了!

譏諷的笑意幾乎是下意識的露了出來,她沒回頭,不敢去看游子臉上悲痛的表情,只是聲音澀然,「這些年,為什麼不回家?是喬其不讓嗎?」

許天一擁著被子坐起來,第一次覺得這空蕩蕩的別墅這麼空蕩,風從沒有關上的推拉門處吹入,明明還是盛夏,她卻覺得冷得發抖。

「幾點的飛機?」

這一刻,許天一突然不那麼恨他了,她想,喬其知道知道自己父親愛的人不是自己母親的心情就像是她第一次看到父親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對待母親時候的心情是一樣的絕望。

我和念初,也不會這麼多年生活在這樣的水生火熱中!

她不能理解,更不能同情。

「」許天一唇角微動,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婦人的觸踫,那張臉上是明顯的抵觸。十五年,她已經十五年不知道有母親是怎樣的感覺了,就在來時她還曾想過,自己可能會喜極而泣,或者撲到母親懷里訴說這些年的委屈。

倒是前面開車的司機說話了,對許天一這麼針對喬其的語氣有些微的不滿,所以,說話也有些沖,「這位小姐,我們總裁每段時間都會來這里看夫人,而且,也勸了夫人好多次搬回喬家,是夫人自己要住這里的」

「總裁——」

「所以,你就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就為了滿足你們一家人的BT?」許天一說話毫不留情,看著他蹙緊的眉,冷冷的譏笑。

出了機場大廳,外面已經有車等著了。候在一旁的司機見到他們,立刻喜笑顏開的拉開了車門。

在這地動山搖中,喬其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回頭,只是握著許天一的手更緊的,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緊緊的握著!

「小心。」喬其回頭的那一瞬間,冷漠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驚恐的顏色,許天一甚至還來不及回頭看,就被喬其突然推開了。

又陪著媽媽聊了幾句,因為明天就要回去了,抵觸怨懟的心里也漸漸生出了些不舍,直到很晚才回房間睡下。

可是沒有,此刻,她想轉身離開,越快越好好。

喬其的唇角微抿,沒有開口反駁。

「天一」婦人看到她溢出唇邊的冷笑,遲疑的走上前來細細的打量著她的眉目,半晌,終于神色激動的握緊了她的雙臂,「天一,你是天一是不是?」

可是,那個昨天答應了要陪自己去看望母親的男人在昨晚接了個電話後便悄聲無息的走了,到現在也沒見人影,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打。

最終,許天一還是留了下來,和媽媽之間的關系也就這麼不好不淡的了。

「許天一,嫁給郁諾南,你是否後悔過?」喬其喝著飛機上廉價的速溶咖啡,那種濃郁的女乃香和甜味讓他的眉頭苦惱的蹙起,將他冷硬的臉也顯出了幾分孩子氣的柔和。

「十點。」

她的眉頭微蹙,看向一旁面色如常的喬其,「我母親住這里?」

卻突然覺得,她的世界在這片光華萬丈的璀璨中變成了一片黑暗!樓下有車子熄火的聲音,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涌現出莫名的喜悅出來。而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是她所排斥的,狠狠的壓下心里剎那間的悸動,平靜的走到窗邊。

「該死。」懊惱的丟開她的下顎,將杯子里的咖啡一口氣飲盡,做這些,明明也沒有想要得到什麼回報。可是看到她如今這副半死不活完全將他當透明的表情,又忍不住怒氣高漲,想要得更多。

「喬其。」許天一走過去,卻不像媽媽那般盲目的亂刨,剛剛的位置她大概記得,喊他只是想確認他是否安好。

「喬其,听的到我在叫你嗎?」將石塊一塊塊挪開,听不到回答,她的手隱隱的在顫抖,「喬其,我還沒有原諒你呢,別以為你賠條命給我,我就會感激涕零。不會的,我只會更恨你,恨你的自私,恨你這麼輕松的便逃月兌了應該得到的懲罰。」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的,手指上血跡斑斑。

「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良心,總裁為了救你都快死了,你居然還說恨他。」小徐也在一旁搬鑽塊,所以,她的話他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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