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鼠輩無知,竟敢擅闖死地」忽然一個冷酷的聲音從迷宮方向傳來
李承明和潑皮們都是一驚,紛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卻四望無人
「還好,原來不是沖我來的,可說話的這個人又是誰呢?難倒他就是這迷宮的主人可是屋外的那些潑皮又是誰的人呢?他們來這又是要對付誰呢?」李承明心想
只听那聲音又道︰「爾等棄戈請降吾饒汝等不死」聲音響若巨雷那些潑皮們嚇得面面相覷
李承明順著聲音望去,只見看見一片樹林,夜太暗,也分不清那林中到底是些什麼樹那些樹像是松樹,枝丫一根根盡伸向夜空里
他眯眼望去,先是什麼都沒見到突然地,他只見遠遠的天邊,蒙蒙地升起一彎月亮那線把天地從混沌中割切開來,借著那一點曦微的月光,李承明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林梢
那林梢連結得仿佛一條線
就在那一線林梢上,正有一個人長身立著
他面向極北,卻奴只見到他身後飄飄拂拂,那想必是他的長發那人靜觀著拂曉時的天地綻裂,身影不動,只是身後的長發卻憑風凌空
「休要裝神弄鬼,馬上給爺出來」為首的潑皮大叫道
聲音未落,那身影已在樹梢上動了起來
只見他的縱身一躍而下,長發根根迎空天地間黑沉沉的朦朧,那天際的一線仿佛正好做了他的背景那一線天光銀閃閃地如一根腰帶,下面的大地深深的黑,上面的天空清亮的黑,他的身影在那清濁的兩色黑暗間,卻又另成一黑
很快李承明又听到一陣「哆哆」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斧頭砍入木頭時發出的聲響
只是這響聲比一般砍樵人砍出的聲音加低悶
十數聲之後,李承明只听到一邊宿鳥驚飛,然後呼啦啦地一片響,在那一片茂密的松林中,只見一棵松樹巍峨地倒了
那里離他們藏身之處不過幾百米那棵伐倒之松高數尋丈,這一倒倒得聲威烈烈李承明只覺得自己的腳下一陣搖晃那根樹倒地之聲絕後,耳邊重又听到「哆、哆」的聲響
不過又是十數聲,就又有一棵松樹轟然倒下
有人在這深夜伐木,而且伐的都是大樹李承明只見一片密厚的松林間,一棵接一棵的有松樹倒下
那砍樵者砍得實在是快不過一刻鐘的時候,就有數十棵大樹被放到
然後,突然有數十人齊聲高歌,這響聲驟然發起,聲震暗夜,把李承明的身子都震得一驚
只听那歌聲唱道︰
長白山頭知世郎,
純著紅羅錦背襠;
橫矛侵天半,
輪刀耀日光;
上山食麋鹿,
下山食牛羊;
忽聞官軍至,
提刀向前蕩
——譬如遼東死,
斬頭何所傷?
那歌聲濃烈熾情,像在圍剿的逼迫下,一小群人躲避著一大群人馬,在密林間煎煮的一鍋濃濃的鹿肉湯
接著只見數十人當真如歌中所唱的,一個個穿著紅羅十字錦背襠,出現在才伐出來的那片空地里
如針月色下,只見他們個個身形彪悍,嗓粗豪赤著的胳膊上露出密密的汗滴,那汗反射著月光,反射得這深山密林里面滿布著一種男人的意氣
楊不悔的身子猛地一抖,嘆息般地長出了一口氣,又夢囈般地道︰「知世郎」
李承明只見那十數個身穿紅羅錦背襠的壯漢個個腰間別著斧頭,那斧口閃著寒光他們手里拿著另一把小巧些的斧頭,他們已開始清理場地
他們在這密松林間,開出來一塊畝許大小的空場,這時運著斧頭正把那倒地的數十株松樹上的枝柯都斬下來那些枝柯斬下後被聚在一起,正堆在空場中央然後,好大一堆松明火把一起燃了起來,點向那些枯枝,照得遍地紅徹一陣風吹過來,空氣中只聞到一片松香李承明這時才望見,火光映襯下,那些壯漢們穿的紅羅背襠已經相當破舊了像過往年代中留下來的一點殘血記憶那是一片殘破的紅,紅間露出筋肉,筋肉間可以想見入骨的傷疤
他們以腳跺地,縱聲高唱︰「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李承明只見身邊的楊不悔也喉頭聳動,似恨不得跟他們一起高唱道︰「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那一瞬的激情瞬間也把李承明傳染記憶里朦朦朧朧地浮起了听來的傳說中的烽火︰隋末大亂,隋皇失道,天下烽煙頓起,反王,三十六道煙塵,一瞬之間蜂擁而起那煙塵里攪擾起橙紅的粉末,一時間,天下俱成沙場屠狗功名,殺人事業,那些殘酷猙獰的、壯懷激烈的情懷,本該已盡壓服于開唐的風光,為何一瞬間又會被人如此喚起,令人如此遙想?
楊不悔緩緩道︰「《無向遼東浪死歌》」
「作歌的王薄已死去多時了當年,長白山下,高句麗邊,隋軍百萬,黑水浮尸那一役勞民傷財,殘破天下突然之間,一歌涌起,無數健兒,不肯再為隋帝枉死他們聚集在長白山下,上山食麋鹿,下山食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正是他們,點燃了隋末那漫天的烽火可這激烈的反抗換來的是多的暴尸曠野那真是鎧甲生饑虱,萬眾以死亡可就算是那樣的場景,卻還是讓人懷念那命如草芥的時代啊,那輕身不顧、只秉一劍的瘋狂」楊不悔喃喃自語,他的口氣間仿佛有些嘆息
「知世郎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為首的潑皮終于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接著他揮劍對眾潑皮喝道︰「我們中了奸計了,快殺出去」
話音未落,一箭飛來射穿了他的咽喉眾潑皮正不知所措,樹林里忽傳出一聲號令,聲如洪鐘︰「眾兄弟,時候已到,舉義殺賊」
號令過後,只听見樹林里刀槍鏗鏘,靴聲跫然眾潑皮見狀,一個個面面相覷就在此時,其中一人跨前一步,轉身對眾人道︰「眾弟兄听我一言,他們是知世郎的舊部,我們切不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接著棄槍于地,搖頭嘆道︰「想我追隨夏王,戎馬六載,殺人無數,不想今天再這里遇上長白山的豪杰」
一個羽服高冠之士,儀表出塵,手執拂柄的五十多歲的老者,走出樹林高聲問道︰「自稱追隨夏王之人,姓甚名誰?原在何人帳前听令?」
那人兩手抱拳,施一戎禮答道︰「在下姓凌名剛,夏王麾下左大將軍王伏寶麾下步兵一團二旅六隊的隊正好漢有何差遣?我願意領命」
老者高聲命道︰「當過兵的統統出隊」
潑皮中五人應聲走出,在凌剛後面呈一字站立
另十幾名潑皮見大勢已去,只得束手就擒
老者將手一揮,十幾名壯漢跑出來,手起斧落,將那十幾名潑皮盡數砍死然後齊齊地站在老者身後
老者對著李承明等人藏身的房間高聲道︰「知世郎舊部請里面的客人出來相見」
李承明看了看薛仁貴和楊不悔,舉步走出房舍
「諸位再次燃起長白山的往日狼煙,莫不是想再次舉事了?」李承明強作鎮靜地問道
老者微微一笑道︰「在下左游仙」
「你是左游仙?當年輔公兵敗之後,你居然還沒有死?」楊不悔驚呼道
「左游仙是誰?」李承明低聲問
楊不悔也低聲答道︰「就是當年以幻術與方技之術馳名一時的隋末羽士,他與輔公交好,卻與杜伏威不睦武德四年,杜伏威驚于洛陽王世充之敗,稱臣歸唐後,就是他一力說服輔公盡奪杜伏威留在江淮的部眾,舉兵而起,再度反唐的」
這時候又有一個年輕人從樹林里走出來
李承明注目向那個人,只見那人生得身材細長,肢體間長得不成比例,火光下只見他面目陰戾,容色青白他全身著青,一方青布纏腰,似是江南人士年紀好有二十余許,身上只見隋末以來,草野豪雄們才有的氣味
「在下輔截,敢問公子如何稱呼?」那年輕人對著李承明拱手說到
「輔截,左游仙,你是輔公的兒子,可你又怎麼和知世郎的舊部混在一起了呢?」李承明月兌口問道
只見輔公的兒子輔截這時走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先季亂世,正當隋末隋主失德,屢伐高麗,擾動天下,民不聊生王薄世伯引領知世郎,天下首義,開傾覆隋祚之先聲余德不衰,至今為人敬仰」
說著他沖著紅羅背襠的壯漢們一拱手︰「草野之內,共敬長白山義氣風慨小子輔截,薄先父遺德,懷殺父之恨久矣如今天下即將再次大亂,輔截有心提馬山河,重繼父業這次不遠千里,請見諸位長白山的好漢,就是要與諸位一同舉事,再點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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