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明問道︰「方景行能獨掌一鎮之大權,不知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這要從方景行的父輩說起方父在蘭城土生土長,于鎮中開了一個茶莊,幾十年茹苦含辛,篳路藍縷,好不容易掙得一份家業方父為人耿介,一向急公好義,惜老憐貧,做下不少積善功德,張父作古歸西之後,方景行從亡父手中繼承了萬貫家產,卻將其父之高風亮節拋于九霄雲外」
「四年前當初的秦王,現在的皇帝陛下,御駕親征劉黑闥,方景行看準劉黑闥必敗無疑,于是招兵買馬,以重金網羅了一伙潑皮、閑漢,起兵響應立下了大功並趁此機會和皇帝陛下麾下的驍將張公謹結為了兄弟,還休了正室,改娶張公謹的姐姐為妻本來听說秦王當初是給過他官職的,然而他恃才傲物,目無余子,寧為雞首,無為牛後,不願為官,受人約制樂得在此稱王稱霸,無法無天」騰生說道
「沒想到方景行是張公謹的姐夫,真是冤家路窄到底是馬上逃走呢,還是繼續想辦法除掉方景行,引百姓暴動,將官兵的注意力吸引到這蘭城鎮來呢?」李承明心想
接著他嘆了一聲道︰「蘭城出了此患,難怪生靈涂炭,百姓遭殃了」一面喝干茶盅起身要和薛仁貴離開
騰生忙移近身子,請李承明再稍坐片時
李承明遲疑一陣,見騰生一副苦相,便又坐了下來騰生忙將三只茶盅重倒滿李承明靜候他開言,然騰生一時卻局促不安,欲言又止
李承明道︰「你有何心事,只管講來,休要悶在心中,看我能不能幫你?」
「實不相瞞,有件事一直壓在我心上,不過與方景行惡霸倒是毫無干系」騰生說到此處又停了下來
薛仁貴好不耐煩,心中只怪這騰生實在太羅嗦
騰生鼓了鼓勇氣,說道︰「兩位公子從長安來,可知道六月四日之事?」
李承明臉色大變,接著笑了笑道︰「我們兄弟倆離開長安已經半年了,六月四日之事也是听別人說的,跟你听說的應該差不了多少」
騰生聞言,皺了皺眉頭道︰「天下百姓皆知前太子仁厚,如果太子登基的話實在是國家幸甚黎民幸甚不想無辜屈死,實在令人扼腕」
「如果我猜的不差的話,公子一定是楚王殿下」接著他又對李承明小聲說道
李承明看了看薛仁貴道︰「你憑什麼說我是楚王?」
「年紀和舉止,已經最近的傳聞」騰生說道
李承明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大王勿驚,在下姓魚名翊,祖籍長安,前隋車騎將軍,上柱國、高唐縣公,魚俱羅之孫我還知道大王你是昨天晚間入蘭城鎮的還帶來幾個方景行的仇家來,本來方景行今天應該會款待大王的,不過今天一早有張公謹的信使趕來,所以他才沒有去見大王你如果我估料不差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大王你的身份了」騰生又說道
魚俱羅這個名字李承明曾听薛萬徹說起過,他記得魚俱羅是前隋一代猛將,身長八尺,膂力絕人,聲氣雄壯,言聞數百步前隋文帝時,突厥侵犯中原,一時間北部邊庭狼煙四起,兵戈擾攘隋文帝封魚俱羅為鎮北大將軍,御賜虎頭金印,命其統領三萬銳卒出戰,將突厥殺的畏懼屏跡,不敢畜牧于塞上不過後來受了其弟魚贊的連累,好像已經被滿門抄斬亂,怎麼會有後人流落至此呢?
「家祖因為相表異人,目有重瞳,為煬帝之所忌故借口加害我們全家,時家母剛剛有孕,得祖父部下之助,逃至蘭城鎮隱姓埋名直到武德年間,我才從家母的嘴里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騰生見李承明懷疑,又說道
「你怎麼知道張公謹有信使來了?」李承明心里發慌,連忙問道
「今天早上我路過方宅的時候看見,有兩個陌生人被方家的下人迎了進去,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方家的門房對另一個下人說,來的人是舅爺府上的」騰生說
李承明急忙起身,和薛仁貴快步向客棧走去騰生左右望了望,也跟了去
李承明停下來,等騰生趕上來以後道︰「你跟著我干什麼?快去報官啊我可是能給你帶來一世富貴的人,你祖父半生征戰沙場,只怕也不及你現在的一句話」
騰生搖頭道︰「我也向老人們打听過家祖的事,其時北疆邊關告急,家祖請纓御前,出師掃北,經浴血征戰,大敗番胡凱旋之日,沿途百姓簞食壺漿,滿朝文武百官迎至十里長亭大丈夫,博功名,取富貴,當向家祖一樣,靠自己的真本事,豈能靠行此齷齪之事來換」
李承明笑了笑道︰「你都能猜出我的身份,想必方景行也能猜到,你就算是去告密,恐怕也來不及了」
「既然你想跟著我,那就跟這來」接著他又說
三人一路無話,默默走回到客棧
李承明推開楊不悔的房門,楊不悔正在屋面和蘭家老二老三閑聊,一見李承明進來,楊不悔連忙道︰「大公子,您這是去那了?可急死我們了,這位是」
李承明將魚翊的來歷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問道︰「老大和老四呢?」
「出去找您去了,要不是因為他們四個長得一模一樣,太引人注目的話,老二老三也出去找您了」楊不悔答
李承明點點頭,將魚翊告訴他的復述了一遍道︰「你們怎麼看?我們是馬上逃走,還是放手里一博?」
楊不悔一副大臉拉得比驢臉都長,開言道︰「大王,看來情勢甚是不妙方景行這廝很有些手腕,在此權勢極盛他到處敲詐勒索,搜刮民脂民膏,然對從過路的有些體面的官宦之家卻秋毫無犯這樣,他在蘭城鎮橫行霸道,也就無人向朝廷告發了我听說方景行手下尚有不少官軍逃卒,他們的戰力遠比那些地痞無賴高很多,想要圖他恐怕不是容易辦到的」
「方景行狡猾如狐,深知弓拉得太緊就會斷弦這個道理,故對本地富商巨賈、名號大店並非敲骨吸髓,竭澤而漁,而是讓各商號店家于重金納課之後仍多少有利可圖此外,他亦能馬馬虎虎維持地方靖安,若是穿牆之盜或斗毆之徒被他的人拿住,當場就會被打得半死他手下的爪牙進出各家茶舍酒肆,大吃大喝,從來一個銅錢不給,這是事實,然另一方面,方景行揮金如土,他與他的爪牙又無一不是城中許多大店名號的主顧倒是那些小店陋鋪、工匠藝人受他欺壓最甚現在一鎮百姓只得逆來順受,听天由命里」李承明道
「我就不相信,方景行的爪牙都效忠于他」薛仁貴說
魚翊反問道︰「他們為何對他不忠心耿耿?那伙潑皮約有一百之眾,整日在酒館賭場尋歡作樂他們不是昔時的地痞、流氓、乞丐、偷兒,便是官軍里的逃卒,沒有方宅這個藏垢納污的地方,豈有他們的今天說到方宅,它看上去像一座堡壘,離西城門不遠,外牆甚高,牆頂一排尖鐵,四門丁槍在握,劍出鞘,日夜緊守大門」
李承明一時間沉默不語,過了片刻,又問魚翊道︰「這鎮上可有什麼人是不懼怕方景行的?」
魚翊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個,不過此人生性孤僻,不喜友交,雖然家資巨萬,但年過四十卻不曾娶妻此人甚是古怪他于東門外山腳下有一大片田莊,他的絕大部分時間均在那里一座私人別院中度過別院後有座迷宮,佔地二百余畝據雲這別院與迷宮均為原北周時一退職宿將所建後來被此人的父親買下,又從江南道鳩工百名,重修迷宮,完工後又將工匠遣回原籍人道這迷宮宮道兩側巨石林立,草木葳蕤,猶如兩堵高牆有人說宮中蛇蜥無數,也有人說宮道上處處陷坑眾說紛紜,不一而足迷宮造得如此險象環生,奧深莫測,人們都猜想就是他本人也不敢輕易入內然出人意料,他卻幾乎每日必進宮一次,一去就是一兩個時辰」
魚翊一口氣講完,李承明听著,頻頻點頭,听完問道︰「奇聞奇聞此人是誰?」
「大王可知道隋文帝時的京兆尹倪泰,倪壽乾其人?」魚翊道
李承明搖了搖頭
「其時倪壽乾威震朝野,名聞海內他為官一生,以其經天緯地之才,為國宣勞,造福黎庶,因而口碑載道,譽滿華夏聖上見其政績顯赫,月復有鴻猷,龍心大悅,遂降恩欽賜其政事堂宰相之職,參議朝政誰知道好景不長,隋文帝駕崩以後,倪壽乾突然托病辭官,皇帝亦曾以金玉良言苦苦勸留,只是挽留不住倪壽乾此一不尋常之舉曾一時轟動全國,引為奇聞」魚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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