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去到光祿寺時卻發現我竟連勾搭老大爺的機會也無,里面空無一人,不但沒有董仲舒,劉徹也不見,就連平時跟在他身側的隨從也沒見半個。我納悶著出了殿,卻在花園里踫見了風風火火往內苑趕的高斯。
劉春跟他有過節,這時便將他截住︰「哪里跑?」
高斯急道︰「快讓開!汲黯大人府上被人包圍了,皇上和好些大人都在里面呢!」
我疑道︰「誰這麼大膽?」
高斯哭喪著臉︰「回娘娘,還不是竇家那些親侯!這次出大事了,連衛丞相也攪和在里面,為了推行三銖錢的事情,他們沒法子逼進宮來,听說皇上今兒個領著人去了汲黯大人府上,便就在那里逼著他下旨降汲黯大人的罪!還有各府名下的產業,也要皇上下旨額外賠補呢!」
我蹙眉︰「有這等事?太皇太後當時不是下了懿旨了嗎?」
「奴才可不敢欺騙娘娘,皇上正在發火,下令讓奴才去禁尉署找人帶兵拿人,可是這也不是好玩的事,來的大多都是竇姓親侯,萬一傳到甘泉宮去皇上可吃罪不起呀。我這不就進宮來找韓大人討主意來了!」他邊說邊扒拉著劉春的手指,劉春偏就是不肯放手,扯得急了反倒是攔腰將他抱住︰「我家娘娘都還沒問完你話,你想跑哪去?」
我瞧著他們纏扭了片刻,想了想便讓劉春放了他。
劉春很不甘心,望著高斯的背影恨恨道︰「娘娘,我們就這麼便宜這小子嗎?當初的仇我可還沒報成呢。」
我點頭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先去備車,我們去汲黯府上瞧瞧。」
我認為能把一個皇帝及數位大臣圍困住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驚人之舉,換作哪個朝代都算得上是死罪,尤其當這個人還是劉徹的時候。我不知道挑事的究竟是哪幾號人物,也並不擔心事態會嚴重到需要派兵鎮壓,但是這樣的八卦我眼下卻絕不能錯過。試想,名傳千古的漢武帝居然被幫肥頭膘耳的富紳給逼得要給剛剛提拔上來的上卿治罪,這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事。
因事態緊急來不及回殿再帶人出宮,我就領著劉春到了現場。
汲黯府門前的空地上已經停了有十來輛馬車以及數百人馬,十來名身著公侯服飾的男子面色凝重站在當地,除了沒持器械之外,神情以及派頭已跟逼宮毫無兩樣。而高斯口里所說的丞相衛綰卻沒出現,只有一駕掛著衛府字樣的馬車停在外圍,堪堪好就在我這個低調到來的皇後左前方。
我撩了簾子探頭望了望,劉徹和汲黯等人則正立于大門口的石階上方,由八名持刀侍衛護著,同樣面色鐵青不發一言。雙方看起來這是已經陷入僵局當中,年未弱冠的劉徹面對成批來勢洶洶的侯爺卻未見怯懦,目光陰冷且身板挺直,想來是因顧忌著汲黯不好月兌身,是以他即便是有機會出來便也按兵不動。
我讓劉春把馬車再趕近了些,並把車上方掛著的五彩雀翎盡數取下,以方便我不被打擾地就近觀看。
衛府的車里忽然走下個年輕僕人,小跑著到了人群前方領頭的人身邊,附耳與他說了幾句什麼。緊跟著那人便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偏臉的時候我瞧見他似乎是竇,太皇太後的佷子。雖然是堂佷輩,但因平日來長信宮獻殷勤的次數挺多,是以卻比竇嬰這個正經佷子還來得受寵。這時他揮退那僕人,慢悠悠冷哼了兩聲,說道︰「皇上,對恃這大半天了,您還是盡快允了我們的請求吧。給我們個交代,你仍然做你的皇上,我們仍然是你的臣屬,咱們兩不相犯,這樣豈不樂哉。」
劉徹手扶著腰上配劍,也不答話,就只冷冷地將他一掃,又已收回目光。
我指指左側說道︰「劉春,你去看看前面衛綰在不在。」
劉春立即跑去,半刻後迅速回來︰「娘娘,這死老頭正坐在里頭看熱鬧呢!」
「那你去想個辦法,把他哄過來。」
「是!」
我從坐榻底下翻出條藤索,這是上個月跟劉徹去圍狩時用來捆過野豬的家什,當時順手往底下一扔,不料今日倒派上了用場。
竇雖為竇家現任族長,但卻是個紈褲出身,也不在朝中擔任要職,失去竇太主這個強有力的靠山,又有竇老太後親下了旨意,他不大可能會主動跳出來挑事。而衛綰出身世族,與汲黯並不相和,听說近來又屢遭劉徹嫌棄,在這樣情況下會借機鬧事並不奇怪。
我一邊抖扯著繩索一邊瞧著車簾外頭,恰好見到劉春已笑眯眯領著官服齊整的他走了過來。到了馬車跟前,他還很是規矩地理了理長須,又正了正衣領,臉上神色也適時地擺成了憂心狀。
劉春接過我從車窗內丟下的繩索,迅速塞進袖筒,攤開右手相邀道︰「丞相,請上車吧,娘娘已恭候多時了。」
衛綰臉上頓有些惶恐,慌忙彎腰進了車來,「臣衛綰,叩見皇後娘娘。」
我這車造得頗為寬大,同時容納七八個人也是沒有問題,這時候我坐在里側,盡量端出皇後的姿態︰「丞相請坐,不必客氣。」待他坐定,劉春與兩名司馬太監已經很自然地跪坐在車門處,配合得相當默契。
我垂眸問道︰「竇大人今日怎麼領著人圍住了汲黯大人的府邸,丞相可知是怎麼回事麼?」
他嘆了口氣,很是憂慮道︰「娘娘有所不知,衛綰乃是剛剛得听消息才趕到此處,也不知這是為何?」
我頓了頓,「你真不知?」
他搖頭︰「的確不知。」
我又撩開簾子望了望外邊,這時候竇又在說著什麼,劉徹仍自昂首而立,但是目光也明顯露出不耐。而旁邊汲黯則倔得不願再僵持下去,張口與竇對罵起來。
我遞了個眼色與劉春。劉春會意,當即命兩名司馬太監分開左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衛綰按在車板上。
衛綰毫無防備,被兩人治了個服服帖帖之後臉上還很是懵懂︰「你們!你們這是干什麼?!」
我傾子︰「不干什麼,留你下來聊聊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