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生生世世
69激情大結局︰在一起,生生世世
溫妮听聞此事後,少不得向慕西里抱怨︰「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她的目的根本是離陛下更近一些,而你呢,就出手相助。」
慕西里笑道︰「這你就不懂了,與其讓她另想別的法子接近陛下,倒不如索性讓她進宮,要麼死心,要麼死于非命。王後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娜塔莉?」
溫妮想想,倒真是這個道理。隨即便是不安,「其實,你舉薦娜塔莉之前,我就該稟明王後的,卻怕王後多心,想到別處去。」她所指的想到別處,是怕薇安以為她吃娜塔莉的醋。
慕西里漫應道︰「放心,你說或不說,王後都不會在意。」
溫妮喃喃道︰「但願如此吧。」
雖是這麼說,溫妮還是有些忐忑——因為娜塔莉那件事,她有多日不曾進宮面見薇安了,真怕被懷疑,真怕薇安會覺得先前一腔好意全白付了。
回家途中,經過沙諾府邸,溫妮帶住馬,思忖片刻,命人通稟,去見了沙諾。
燁斯汀念著沙諾這些年來都不得清閑,在他婚後,不曾再交代他政務,只是讓他把軍務打理好即可。是以,這是沙諾最清閑的一段時日。
見到溫妮,沙諾笑問︰「是不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是啊。」溫妮放下先前尷尬之後,依然將沙諾視為最信任的人,直言說了與慕西里談及的事,末了問道,「依你看,我是不是應該去找王後,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不然我總怕會因為這件事讓王後失望。」
沙諾笑著擺擺手,「不用。你那點心思,我都看得出,何況王後。安心回家就是。以後有什麼正事別再疏忽就是。」
溫妮見他的看法與慕西里一致,這才真正心安,道謝後腳步輕快地離開。
沙諾看著她的背影,笑意柔和。
片刻後,米瑞達走入房,語聲淺淡︰「去吃飯吧。」
「好。」沙諾起身,攬住她走向門外,邊走邊俯首吻了吻她的臉。
「真是……」米瑞達有點不安,「也不怕被人看見。」每到這種時候,她就不能淡然處之了。
沙諾看著她垂著頭的羞澀樣子,笑意更濃。
夫妻兩人用過飯,梳洗後早早歇下,漫聲交談。
米瑞達問起溫妮︰「那個女孩子是誰?」
沙諾反問道︰「溫妮,听說過她麼?」
米瑞達輕輕點頭,「哦,听說過,溫妮經常為慕西里跑前跑後,也是我們族中最出色的女孩子了。」
「誰說的?」沙諾板過她身形,欺身覆上,「摩爾族最出色的女孩,在這兒。」
「才不是……」米瑞達的語聲被綿長熱烈的親吻阻止。
在沙諾看來,女人分為幾種,有的似是開到盛放的美麗的香花,讓人眼前一亮,品行卻不見得能如容顏那般出眾,例如薩伊琳;有的似是夜空中最奪目的星光,悅目而冷冽,讓人一見便終生不忘,一生都會在她光芒照耀指引下前行,例如薇安;有的則似是性子綿柔的美酒,細品之下,回味無窮,樂趣多多,例如米瑞達。
成婚之前,這小女人真就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才嫁了他的。
成婚之後,在他影響之下,她有意無意的每一點改變,都成為他的喜悅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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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娜塔莉入住王宮後花園,最氣憤的是喬洛特。
這晚吃飯的時候,喬洛特不滿地詢問燁斯汀︰「為什麼要讓娜塔莉住到後花園?」
燁斯汀道︰「她有正經事要做,辦完事情就會搬走。」
「可我不喜歡她!」喬洛特嘀咕道,「看到她就很煩。」
燁斯汀忍不住笑,「原因呢?」
喬洛特報以白眼,「我怎麼知道,就是不喜歡。」
對于這種事,燁斯汀不想改變喬洛特的直覺,只是實言相告,「誰都是一樣,要面對喜歡的人,也要容忍不喜歡的人。不能說因為你不喜歡,就不去見很多人。」
喬洛特似懂非懂,撇撇小嘴兒,不說話了。
吃完飯之後,兩個孩子一如以往,玩兒了沒多久,就揉著眼楮說乏了,由貝娜帶著去睡了。他們如今都是被功課佔據了整個白日,也難怪如此。
燁斯汀問薇安︰「你是怎麼看的?沒不高興吧?」指的是娜塔莉的事。
「沒有。」薇安失笑,「怎麼會這麼問?」
燁斯汀笑道︰「怕你多想,以為我器重她。」
「不會,大局為重,這不需你提醒,除非有意外發生。」薇安的確是反感娜塔莉,可這並不能成為她不悅的理由。
薇安只是好奇,娜塔莉是從何處學來的引水治水之策的?她的父親分明是在她五六歲時便在戰亂中喪命了。
當晚,薇安先後傳普利莫、三水進宮,命兩人詳查此事,細細交代了一番。
之後,又在案前翻譯《牡丹亭》,比起先前的兵,這一本雖然不是那麼晦澀難懂,字數卻很多。她真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全部翻譯完畢。
便是這樣,忙碌至深夜,惹得燁斯汀起身過來,把她抱回寢室,這一日才算是畫上句號。
第二日從訓練場返回,薇安循例去看喬洛特,驚見尼克專門為喬洛特打造了一副小巧的弓箭,讓他從現在起就開始練習箭法。
尼克怕她不滿,先一步解釋道︰「這可是燁斯汀特意告訴我的,他小時候就是這麼練習箭法的。」
薇安在意的是他的看法︰「你什麼態度?」
尼克答道︰「我覺得很好啊,藝不壓身。」
薇安無語望天,心說怎麼會遇到了這麼兩個男人,自己或是喬洛特都太倒霉了。
之後索性不再每日前來觀望——怕什麼時候因為太心疼喬洛特,會和尼克發火。不理智的事,能避免就避免吧。
娜塔莉那邊的動向,薇安不需過問,貝娜每日都會向她講述所見所聞。
薇安听來听去,覺得娜塔莉倒有個做正經事的樣子,不是來虛張聲勢的。
由此可見,這是個聰明人,知道燁斯汀的底限在哪里。
而在尼克那邊,听說的便是喬洛特不時捉弄娜塔莉的一些事情。她只是叮囑尼克看好喬洛特,之後也只是一笑置之。
轉眼便過去了一個月,娜塔莉從王宮外引來了水源,在後花園幾個地方開闢出了幾條河流,之後,便著手建造水池。
這一日,燁斯汀和幾名官員議事,官員們爭論不休,至黃昏時還是堅持己見,給不出個結論。他听得無聊,索性帶領幾個人去後花園看娜塔莉的進度。
娜塔莉上前拜見燁斯汀,之後跟在他身邊,細細講述所做一切的過程,主要講的是對于建造水池的想法。
她講話干脆利落,條理清晰,想法又有新意,燁斯汀凝神聆听,不時點一點頭。之後,他談及引水困難的幾個地帶,問娜塔莉有什麼建議。
沒想到,娜塔莉當即取出一本紙冊,說她早已听說了這些事,研究過地形圖,已將計劃寫在了紙冊上,只是還未寫完,再過些時日便能拿出一個細致完整的方案來。
燁斯汀有些意外,隨即,漾出了贊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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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安自訓練場回到宮中,听聞燁斯汀去向,擔心喬洛特會在他面前給娜塔莉難堪,落得個自討苦吃的下場,連忙去了後花園。
此時的喬洛特正在尼克監督之下練習箭法,被累得小臉兒通紅,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尼克看著這孩子的箭法一日日精進,心情說不出的舒暢,慶幸自己又遇到了一個好苗子。
薇安一面走向喬洛特,一面望向遠處站在一起的燁斯汀與娜塔莉。看著燁斯汀掛在唇邊的愉悅笑意,心里自然是很不舒服,看到娜塔莉湊到他身邊,指著冊子跟他高談闊論的時候,蹙了蹙眉。
喬洛特捕捉到了薇安不悅的神色,轉了轉眼楮,停了下來,對尼克道︰「我太累了,今天能不能早點兒休息?」
尼克卻取過他自己日常用的弓箭,彎弓搭箭,出手,正中靶心,隨即才對喬洛特道︰「看看,你和我還相差多少?繼續!偷懶容易形成習慣,我不會允許的。」
喬洛特人小鬼大,狡黠笑道︰「母親來了,你確定我要繼續練習?母親最是看不得我很累很苦的樣子。」
尼克這才發現薇安趨近,知道養女如今是為人母的人了,最看不得孩子被累得慘兮兮,聞言也只好點頭,「那你休息一會兒,去喝點水。」
「謝謝!」喬洛特一溜煙地跑了。
薇安走到尼克近前,看到箭靶上釘著的那些小巧的箭支,已是接近靶心了,並不為之欣喜,反倒嘆息︰「進步這麼大,不知道你這些日子是怎麼折騰他的,射程又遠了許多吧?」
尼克早已听慣了她這種言辭,笑道,「嚴師出高徒,沒有我這種人,怎麼會有如今名滿天下的王後薇安。以此類推,喬洛特小王子日後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的人物。」
薇安剜了他一眼,「我現在就盼著布倫達趕緊給你生個孩子,看看你以後敢不敢這麼對待你的兒女!」布倫達才不會允許,到時候不定會怎麼責罵尼克沒熱性,這真是想想都開心的事情。
尼克卻平靜回道︰「放心,我一定一視同仁。對我的薇安小天使都能下得去狠手,還有誰能讓我心軟?」
薇安不信任地撇嘴,「才怪。你以為做父親的都像燁斯汀那個冷血的?天底下也只有他這麼糟糕!」
尼克忍不住哈哈大笑。听薇安這麼評價燁斯汀,實在是樂事一樁。之後,便看向燁斯汀那邊。
燁斯汀正和幾名官員走過來。娜塔莉則說還有別的事,告退去了別處。
薇安盡量不讓情緒浮現到臉上,平靜相對。
燁斯汀將手中冊子遞給薇安,「你看看,娜塔莉在這方面,果真是有些天分的。」
「是麼?」薇安似笑非笑地接過。
燁斯汀多看了她兩眼。他怎麼會覺得,她神色中有著幾許諷刺?
薇安翻閱了幾頁,「字跡工整,一點也不潦草,看起來是早就等著拿給你看的樣子。」
「整理之後抄錄下來,也算是正常吧?」燁斯汀想說的是,不管娜塔莉是什麼居心,只要她能為他所用就可以,別的他沒必要在意。
薇安卻是刻意提醒他的用意︰「這分明就是照抄下來的,我懷疑這根本就不是她的真才實學,弄不好,恐怕是別人的心血。」
「是麼?」燁斯汀眉峰微不可見地輕蹙,「如果她背後真有人指點,也不打緊吧?只要能為我所用,別的可以忽略。」
「這麼說也對。」薇安沒再掩飾眼中、唇畔的諷刺,將冊子還給他,手勢像是很厭惡手中之物。
燁斯汀被無形中潑了盆冷水,雖然覺得一定事出有因,可還是有些不悅——再怎麼樣,也不該當著官員們的面這麼做。這樣豈不是會被人誤解她排斥塔麗娜?這些人慣于將小事夸大,她該是深有體會的。
可是,還未來得及細究眼前事,燁斯汀便听到了不遠處一聲驚呼。
他轉身望過去,忍不住沉了臉,眼中閃過鋒芒——
一支小巧的箭支刺入了娜塔莉月復部,鮮血正向外涌出。在娜塔莉不遠處,站著的是手拿弓箭的他的兒子喬洛特。
燁斯汀先命人去請醫官,隨即沉聲道︰「喬洛特,你給我過來!」
喬洛特平平靜靜走過來,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燁斯汀語聲愈發沉冷︰「為何如此?」
喬洛特答道︰「她居心不良,理應懲戒!」
燁斯汀繼續質問︰「我問你原因!」
喬洛特看了看薇安,又垂了垂眼瞼,不說話。
燁斯汀怒喝道︰「說!」
喬洛特抿了抿嘴,抬起頭來,大聲道︰「就算是沒有原因又怎樣?我不能懲罰一個官員嗎?以前,你不是也會因為芝麻大點的事就處死過很多人嗎?我又沒把娜塔莉殺死,只是給了她一個教訓!」
燁斯汀愣住了。他從沒想過,這般指責他的人,會是他的兒子。
之後,他冷冷笑道︰「如此說來,你贊成我曾經掀起的殺戮?」
「我不贊成!相反,我很討厭你那麼做!」喬洛特大聲告訴他,「我沒有殺人,我只是懲罰她!」
薇安只覺得手腳發涼,因為喬洛特的言行,因為燁斯汀此時周身都是寒意。
燁斯汀語聲變得低緩︰「你討厭我以往行徑,是麼?」
「是!他們說你是暴君!說我不應該因為你覺得驕傲!」
「喬洛特……」薇安走過去,要捂住喬洛特的嘴。幼小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嚴重的錯誤,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父親已經暴怒。
燁斯汀視線掃過尼克、薇安,語聲寒涼入骨︰「你們就是這樣教導他的?」
尼克與薇安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更沒有過這樣的引導的言行,可是又如何反駁?畢竟,大部分時間里,喬洛特都和尼克待在一起,而尼克是薇安的養父。
燁斯汀再度凝住喬洛特︰「既然你厭惡我的行徑,以我為恥,那麼,這王宮也不適合你居住了。跟尼克去收拾行囊,滾出王宮,滾出帝都!」
喬洛特站在那兒不動,毫無畏懼地瞪著燁斯汀。他才不走呢,除非跟母親一起走。
尼克听了這話,一絲惶恐也無,反倒漾出了笑意,愈發氣定神閑。
薇安松開了喬洛特,震驚之後,平靜看向燁斯汀,「陛下心意已決?」
「對!」
「那好,就依陛下。」薇安語聲沒有一絲起伏,之後看向幾名官員,「你們看戲也看累了吧?退下。」
幾名官員稱是,快步走了,是因為看到了薇安眼中的殺氣。他們很想知道薇安的殺氣是針對燁斯汀還是娜塔莉,卻又知道那不是可以阻止的——薇安身邊還有個尼克,兩個人若是聯手的話,想做什麼,誰都攔不住。
隨即,薇安又冷聲吩咐道︰「娜塔莉留下,其余人等退下!」
片刻後,偌大的花園內,只剩下了幾個人。
娜塔莉已經被簡單地處理了傷口,勉強從地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向燁斯汀。
薇安卻在此時從尼克手里取過弓箭,瞬息之間完成幾個動作,箭支極速射向娜塔莉。
此刻暴怒的不止燁斯汀,還有薇安。
所以,她以不可能的速度做完一系列動作,卻沒有誰能夠阻止。
燁斯汀也不能。
在這同時,薇安丟下弓箭,抬手蒙住了喬洛特的眼楮,把他抱起,遞給尼克,「帶他去院里。」
尼克點頭,把喬洛特抱到懷里,手代替了薇安的手,蒙住小家伙的雙眼,轉身走了。
箭支正中娜塔莉咽喉,她死的時候,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
燁斯汀此刻也是不可置信,他沉了半晌,才轉頭看向薇安,「給我個理由。」
「要理由是麼?」薇安笑意涼薄,「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傷人。可你沒耐心問清原因便將喬洛特趕出王宮,我只好找她算賬!娜塔莉害得我們母子就要離散,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
燁斯汀以為她早已過了沖動莽撞的年紀,卻沒想到,今日為了喬洛特的過失,她竟不惜殺掉一名官員。
他又用了些時間才整理了思緒,語氣煩躁地道︰「你明知道娜塔莉還有用處!現在你把她殺掉了,日後修河道引水源的事叫給誰來做?你倒是再給我找出一個與她能力相同的人來!」
「你會找到的,而且很快就會有人給你送進宮中。」薇安說完這一句,神色忽然顯得疲憊至極,舉步離開,「人我已經殺了,隨你發落。」腳步一頓,又加一句,「你當著官員發落了喬洛特,無可更改。那麼,分就分個徹底——在喬洛特回到我身邊之前,不要見我。不要讓我輕視厭惡你!」
燁斯汀扣住了她手腕,眉峰緊蹙,從牙縫里磨出一句話︰「你說什麼?」
「其實,你最好連我一同趕出王宮。燁斯汀,你太讓我失望了!」
燁斯汀不由諷刺笑道︰「對我失望?我又該對誰失望!」之後才回答她前一句話,「休想再離開我身邊!想離開,除非我死!」
「那就各過各的。」薇安猛力掙月兌開他的鉗制,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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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
夜。
貝娜站在門口,看著在燈下不停寫的薇安,淚水無聲滾落。
從那天之後,尼克與喬洛特離開了王宮,不知所蹤。
薇安整日留在房,不眠不休地寫。
貝娜知道,薇安是太擔心太想念喬洛特。便是她,一想到喬洛特一聲聲喚著「我要母親,我要母親」的情形,便是心酸難忍,何況薇安。
薇安在將那本寫滿方塊字的籍翻譯成圖阿雷格語,這是她唯一能夠打發這種冗長時日的事情。
可是,總這樣下去怎麼行呢?
偏偏燁斯汀竟也不回來探望,她去請了多少次,他都是冷著臉回一句︰「她不想見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幾天,娜塔莉也在後花園銷聲匿跡了。
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貝娜從宮女手中接過飯菜,送到薇安面前,勸道︰「歇一歇,吃點東西。」
薇安抬眼看她,抿出個蒼白的笑容,之後順從地放下筆,敷衍地吃了幾口,便將飯菜推到一旁,繼續忙碌。
五天而已,她已消瘦許多,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貝娜將飯菜收拾到托盤上,交給宮女,隨即直奔大殿,去找燁斯汀。
燁斯汀正在喝酒。
貝娜徑自走到他面前,奪過他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你是怎麼回事?妻離子散的滋味是不是特別好?你是不是要等著薇安累死之後給她出殯時才肯見她!?」
「她怎麼了?」燁斯汀語聲有些沙啞。
「她已經五天沒合眼了,飯也不吃幾口,這樣下去,你覺得她還能活幾天!?」貝娜說著,落了淚。
燁斯汀站起身來,身形微微搖晃幾下,這才闊步去往寢宮。
薇安听到熟悉的腳步聲趨近,猛然站起身,手指向他,「你給我滾!」
「薇安。」燁斯汀不理會她的話,繼續走近。
「我讓你滾,听到……」薇安沒能把話說完。
她身形一軟,緩緩倒下。
在這頃刻,失去生機。
「薇安!」燁斯汀語聲焦慮起來,疾步過去,將她身形接住。再看她,已經昏迷不醒,「醫官,傳醫官!不!去請慕西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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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里踏著夜色進入王宮,到了薇安病床前。
把脈之後,他眼中現出悲涼,沉默片刻才對燁斯汀道︰「王後本就因為憂思過度、酗酒過度,身體虛弱,再加上征戰的疲憊、舊傷的隱患、產子時的磨難、如今的急火攻心,已經……已經將她擊垮。能否痊愈,我一絲把握也無。總而言之,心病還須心藥醫。」
「你說什麼?你說了什麼?」燁斯汀扯住慕西里的衣領,「你也告訴我,薇安無藥可醫?嗯?」
「陛下,」慕西里平靜地接住他視線,「我從來不知,王後身上竟有諸多隱疾,今日之前我亦不知,王後為陛下幾乎賠上了性命。她已至此,我只是不懂——是何事使得王後急火攻心?又是何事使得她隱疾全部頃刻發作?陛下如何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燁斯汀的手慢慢松開,倒退幾步。
貝娜在這時到了燁斯汀身邊,猛力搖晃著他的身形,拍打著他,泣不成聲地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把喬洛特弄到哪兒去了?你為喬洛特,薇安怎麼會突然病重,怎麼會變成這樣?你說啊!你將她這一輩子都毀了!你害了薇安!你毀了薇安!」
燁斯汀任由貝娜指責著廝打著,眼中閃爍著淚光。
征戰的疲憊、舊傷的隱患、產子時的磨難、如今的急火攻心——慕西里的這些言辭,不斷在他心頭回蕩著。
這些都是她回到他身邊之後,因為他才承受的一切。
的確是,他毀了她的一生。
他推開貝娜,坐到病床前,將昏迷不醒的薇安抱到懷里,低聲道︰「吩咐普利莫,將尼克、喬洛特找到,帶到薇安身邊來。」
貝娜極力克制住悲憤的心情,出去傳話。
慕西里靜靜退出之前,看向薇安。
他不知道,一個人,尤其一個女人,怎麼會任由身體埋下這麼多隱患,還能日日奔忙,看起來神采飛揚。
轉身之際,一些片段無聲涌上腦海。
小鎮一個房間內,他為她把脈,她神色很奇怪,似是不相信他的醫術。
那是少女時期的她,目光澄明,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
這樣的片段,在進入帝都之後,每每不經意地浮現在腦海、出現在夢境。
他確信,他與她一如她和很多人所說的,一度交好。
明知如此,卻無法將所有片段串聯成往事。
明明發生過,他卻不記得。
他嘆息一聲,在外面桌案前斟酌著開出藥方。
心頭極是頹喪︰這藥方恐怕無濟于事,他不知道如何救她,如何讓她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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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斯汀抱著薇安,手指一遍一遍勾畫著她的輪廓,淚水一顆顆掉落,沒入她的頭發。
斂目細看,看到了隱藏于漆黑之間的一絲白色。
這幾年來,貝娜與宮女看到她以往早生的華發便會拔下,卻沒想到,還是有漏掉的。
這大概就像是她的隱患吧,一直被她壓制著,卻沒因此徹底消失,只會在發病時來勢更加凶猛。
普利莫放輕腳步走進室內,低聲道︰「陛下,屬下已命人去尋找王子和尼克,此時,有一人需要您見一見。」
「什麼人?」燁斯汀鼻音濃重。
「娜塔莉的確是懂得一些引水之道,卻非精通。王後命屬下與三水合力詳查此人,才發現她在城中囚禁著一個老人。她很多作為,都是老人在她威脅之下給出的最好建議。」普利莫取出一卷羊皮紙,「這是從老人住處找到的一些地形圖和引水的計劃。」
燁斯汀喉間一哽,沉了片刻問道︰「王後是何時得知娜塔莉的可疑之處的?」
普利莫想了想,「有一段日子了,少說也有十多天了。」
怪不得,怪不得……
燁斯汀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將老人妥善安排起來,命人好好照顧。將娜塔莉幾名親信、她帶入後花園的工匠全部抓起來審問,我要知道,五日前,喬洛特因何射傷娜塔莉。」
「是。」普利莫退出。
燁斯汀把薇安放下,側臥在她身側,將她連同被子一同擁住,「薇安,我犯了大錯,你醒來懲罰我,求你,好麼?」
薇安依然無所反應。
一夜心碎之後,燁斯汀平靜下來,終日守在薇安身邊。偶爾會傳普利莫到面前,讓他用最快的速度尋找良醫來為薇安醫治。
這日晚間,尼克與喬洛特到了薇安床前。
喬洛特一進門便開始呼喚︰「母親,母親!有沒有想我?」到了床前,看到薇安雙眼緊閉,便無助地看向燁斯汀,「母親怎麼這麼早就睡了?」
燁斯汀听得鼻子發酸,勉強寬慰道︰「母親有些不舒服,就睡得早一些。」
「哦。我能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嗎?我好幾天沒見你們了,很想你們。」
「可以,可以。」燁斯汀把喬洛特抱到懷里。
喬洛特能感覺到父親情緒低落至極,很悲傷,先前便是有再大的不滿,也就放下了。
他仰起小臉兒,道︰「父親,那天,娜塔莉對我說,母親是外族女子,我是你與外族女子生下來的,所以,我連野孩子都不如。」他低下頭去,「我听了這種話特別生氣,就用弓箭射傷了她。後來,你問起我,我不想母親听了傷心,就沒告訴你——母親最不願意看到我吃苦受委屈,她會比我更難過的。所以,我就怎麼也沒肯告訴你。」
原來如此。
燁斯汀心念轉動,問道︰「你與我爭執時,說的那些讓我生氣的話,是不是從娜塔莉手下口中听到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怪不得,薇安對他失望。
娜塔莉一步步博得他欣賞之余,也在一步步命人激怒喬洛特。那個女人,是了解他們父子的性情的。她知道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會成功地引發他與薇安最激烈的矛盾。
而他在閑逸許久之後,對這種事情不再警惕,便導致了事態走至這等地步。
娜塔莉什麼都算到了,就是沒算計到薇安早就對她起了疑心,更沒算計到薇安會用最直接最狠絕的方式了結整件事。
可這等兩敗俱傷的局面,不是他要的,永遠都不是他要的。
燁斯汀抱緊了喬洛特,「抱歉,喬洛特,我錯怪錯罰了你。」
喬洛特顯得很是大度,「沒事,只要母親不傷心就好。」
這話讓人听了更難過。
燁斯汀放下喬洛特,起身走到尼克身邊,「抱歉。」
尼克神色淡漠,「不需要。薇安要用余生光陰償還曾欠你的三年,我心疼也沒用,只能由著她。」隨即勾出冷凜的笑,「偶爾我會想,如果活得這麼累,還不如早些離開。她走了你也就跟著走了,我再也不用為她勞心勞力了。」說著話轉身離開,「有什麼事,記得命人及時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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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莫傳信給各地的暗衛,命令他們傾盡全力,為薇安尋找良醫。
薇安昏迷了三日,期間也不知是被灌服的哪幅藥起了點作用,雖然身體仍是極度虛弱,好歹是醒了過來。
于燁斯汀而言,這三日漫長似一世。
于薇安而言,這三日不過是恍然一夢。
初時睜開眼楮,視線模糊,卻能看出眼前人的輪廓是喬洛特。
她心頭一喜,閉了閉眼,再睜開,喬洛特的小臉兒清晰地呈現在面前。
「母親,母親!」喬洛特綻放出喜悅的笑容,「你終于醒了!我就知道,今天多陪你一會兒,你就會醒來了!」
薇安吃力地抬手,將喬洛特的小手握住。
她幾次張口,發現自己發聲艱難,緩了片刻,才能出聲,「是父親讓你回來的?」
「嗯!」喬洛特道,「是父親讓我和尼克回來的。」
薇安便望向別處,看到燁斯汀端著水杯走過來,悵然一笑。
他下巴上冒出了胡子茬,他特別憔悴。
薇安對喬洛特道︰「去睡吧,喬洛特,明天一早再來看我。」
「那——」喬洛特掙扎了片刻,「好吧。還有呀,姐姐才走一小會兒,姐姐也很盼著母親醒來。」
「嗯,我知道了。」薇安語聲有點哽咽,「快去睡,听話。」
喬洛特這才慢吞吞地走了,一面走一面回頭張望。
燁斯汀坐到床邊,心中千言萬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他將她抱到懷里,把水遞給她。
薇安喝了幾口水,抬手推開杯子,「不怎麼渴。」
燁斯汀將杯子放到一旁,低頭看她,「娜塔莉的事情我已經全部知道了。薇安,快好起來,懲罰我。」
薇安無力地笑了笑,「有心無力了。你也沒做錯什麼。這是,我的命。我錯了三年,活該用余生光陰償還。」語聲頓住,喘息片刻才繼續道,「只是沒想到,我的余生,短了一些。」
燁斯汀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喬洛特和麗莎,尤其喬洛特,他跟我最親近。」
「不說這些。」燁斯汀漾出了笑容,「不論如何,你要知道,我總會陪著你,不論生死。我會與你同時離開。」
「別說傻話,喬洛特怎麼辦?」
「喬洛特會是又一個幼年時的薇安,尼克會把他照顧得很好,他會成為比你更出色的人。」
薇安輕輕搖頭,「我不要他出色,我只要他始終有至親陪伴。幼年的薇安,沒有父母,你該知道那有多難過。」
「那就不要離開我們,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薇安闔上眼簾,淚水無聲滑落。
她比誰都希望痊愈,可是她知道,如今的自己一時油盡燈枯。
她還沒覺得累,卻要離開了,身體所有的隱疾全部纏住了她,要拿走她的生活,要她清醒地看著自己離開,讓兒女失去她這個母親。
燁斯汀卻比她平靜,抬手拭去她的淚水,柔聲道︰「知道你說話吃力,那麼,我們就在心里回憶,從相識到如今。原本,我以為我們會在年華老去的時候,才會坐在一起,細數當年。現在看來,我們要提前一步了。」
薇安睜開眼楮,抿出個微笑,「你說,我听著。」
「好。」
男子用清朗柔和的語聲,講述著他與最愛的女子一路走來的每一份共有的回憶。
貝娜站在門外,听了一會兒,便再也抑制不住情緒,快步去了別處,蹲形,抽泣起來。
她最在乎的兩個人,她看著他們從少年歲月到了今日……真的要失去他們了麼?
薇安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麼?
如果薇安離開,燁斯汀一定會陪著離開的。
貝娜知道,燁斯汀如今的心境已被沙諾、尼克等算是朋友的人暖化了,可這些只在他心中佔據一小部分。
他是那樣絕決的性情,從來認為生而無望的話,不如離去。
他的人生,只有薇安能給予他陽光、笑容。若失去薇安,他的生活便會陷入永夜。不再值得他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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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薇安與燁斯汀陷入平靜的絕望之際,事情有了轉機。
一名暗衛帶著一個人先去見過普利莫,之後,普利莫將那個人帶入了王宮。
那個人並非醫者,是一名女巫。
女巫一襲寬大的黑衣,面罩黑紗,只露出一雙幽深冷漠的眼楮。
普利莫之所以做出這樣看似荒唐的事情,是別無選擇。
薇安的病情,在幾名醫術精良的人的調理下,毫無起色,醒來並非有起色,在他看來,不過是意念堅定所致——她要與親人道別。
燁斯汀目前這種狀態,完全是又回到了與薇安別離三年期間心灰意冷的狀態,只是多了一份平靜從容罷了。
暗衛說,這名女巫來自西方,進入大漠之後,曾經救活過幾個病入膏肓的人,只是她有個習慣,會在病者痊愈後施巫術,用咒語禁錮或影響一個人生生世世的命運。
普利莫權衡之下,覺得與其坐等燁斯汀與薇安雙雙離開,倒不如冒險一試。他不管他們會得到怎樣的詛咒、不管他們要經歷怎樣的輪回,他只要此生活著的陛下、王後。
女巫像是移動的烏雲一般,帶著陰冷,帶著說不出詭異,輕飄飄進入寢宮。
女巫先與燁斯汀交談片刻,才到了薇安床前。
此時薇安正睡著。
女巫看向在內服侍的宮女。
燁斯汀揮手命人退下。
貝娜百般不情願地退了出去,她不知道女巫要做什麼。
但是,貝娜預感女巫會帶來一個逆轉局面的結果,也便安心等在外面。
心緒焦慮之下,使得貝娜無法估算時間,也許是過了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也許只有片刻光景。
女巫走了出去,似一陣一動的冷風一般,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她眼界。
貝娜慌忙走了進去,只見薇安還睡著,燁斯汀神色依舊如往日,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什麼也不需問,靜待結果便是。
如今誰都一樣。
結果是喜人的——
薇安一日日好轉起來,第二日開始,便能吃些東西了,臉色也慢慢好轉起來。
薇安因為是從頭到尾不知情,有些奇怪,「是哪里來的神醫救了我?」
燁斯汀柔聲笑道︰「你也說是神醫了,神醫當然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薇安雖然奇怪沒再繼續服藥卻好轉起來,卻也只是偶爾想一下。
她的感受不亞于重獲新生,每日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圍繞病床前的兩個孩子身上了。
薇安一日日好轉之際,燁斯汀開始大刀闊斧的整頓朝堂以及後宮。
在娜塔莉這件事情上,所有參與其中,將她帶入帝都的相關官員,一律處死。
娜塔莉幾名親信及先前隨其入住後花園的人,處死。
為幾名官員求情之人,同罪,結果還是一個字——死。
至于後宮,燁斯汀將先前收羅到身邊的所有女子,不論如今從事何事、身居何職,一概遣散出宮。
他的王宮,閑雜人等,再不可涉足。
在這之後,慕西里找到燁斯汀,直言道︰「娜塔莉之事,我也有著不可推月兌的責任,還請陛下責罰。」
燁斯汀看住慕西里,目光復雜,隨即笑道︰「不必,如今娜塔莉身後的老人已經開始出謀劃策,日後將會擔負重任,這件事,之于天下,是喜事,而你功不可沒。」
「可是,事情終究是因我而起。」
燁斯汀只得告訴他︰「我就算是有心,也不能責罰你,薇安不答應。」
「可是總要給一些人一個交待。」慕西里思索片刻,笑道,「如今我手邊諸事都已處理完畢,陛下盡可將我流放三五個月,我行走大漠,去尋找藥草,如此,布倫達的病情才能痊愈。」
燁斯汀不想干涉,「你去跟薇安說。」
慕西里只得去見薇安,見薇安已經能下地走動,欣喜不已。
薇安坐到桌案旁邊,「來幫我把把脈,看看現在情形如何。」
「好。」慕西里斂目靜心把脈,片刻後,萬般驚訝地看向薇安,「這是怎麼回事?病癥都在消褪,痊愈之後,應該是再無隱患。」
薇安不比他的驚訝少多少,「是麼?真是奇了。」
隨即,慕西里便欣喜起來,「這是天大的好事,恭喜!」
之後,他才說了此行目的。
薇安沒有猶豫,「好啊,你去吧。但是一定要回來,不管以後想不想繼續為官,都要留在帝都。」
「一定。」慕西里笑著道辭。
回到府中,慕西里便開始打理行裝。
溫妮緊張起來,「你要去哪兒?」
「出去走走,尋找幾味藥草。」
「那,我跟你一起去!」
慕西里不由笑了,「你何必總是跟著我吃苦?」
「我願意!我高興!」溫妮目光無端地顯得委屈,「你也知道我總是跟著你,怎麼能把我甩下?」
慕西里倒是想繼續規勸,可是想到她是藍衣衛中人,又听說過藍衣衛與暗衛一向來往密切——這樣一來,他走到何處,如果這女孩請藍衣衛或暗衛幫忙的話,總會及時得知他所在地。怎麼想也是一個結果,倒不如遂了她心願。再說了,尋找藥草是何等艱苦的事,說不定她走到半路就知難而退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清新的朝陽映照下,慕西里與溫妮騎著兩頭駱駝,離開帝都,步入蒼茫大漠。
這時的薇安,正由燁斯汀抱到院中,被安置到躺椅上。
「好像我不會走路似的。」薇安笑著抬手,撫過他眉宇。
燁斯汀笑著反問︰「不願意我抱著麼?」
「願意。」
燁斯汀將薄毯搭在她身上,揉了揉她的長發。
薇安握住他的手,讓他在一旁的圓椅上坐下,含笑看著他,「其實每次我生病,被你照顧的時候,都會很享受被你照顧的時光。」
他總會在這種時候,把她當成孩子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不願她因為任何事情勞心勞力。
而這一次,他照顧她的時候,對喬洛特的態度也慢慢變得溫柔和藹。
便如此時——
喬洛特跑過來,對燁斯汀張開手臂,「父親,抱抱。」
燁斯汀便將小家伙抱到懷里,下巴摩挲著喬洛特的額頭,「今天還不想去找尼克?」
「會去的,晚一點就去。」喬洛特湊近燁斯汀耳畔,「尼克其實每天早上都會睡個回籠覺,我早去了也沒用,反正他也不管我,我會偷懶的。那就還不如陪陪你們。」
燁斯汀與薇安皆是忍俊不禁。
喬洛特探過身形,把手放入薇安手中,「母親,她們說你之前病了,你一定很難受吧?現在好了嗎?」
「好了,我沒事了。」薇安把玩著他的小手,「我只要看到喬洛特和麗莎,就什麼事都沒了。」
「那——」喬洛特眨了眨眼楮,「我午間回來,陪你一起吃飯好不好?」
「當然好啊。」
喬洛特便又問燁斯汀,「父親同意嗎?」
「同意,可以的話,你把尼克也請過來。」
「嗯,我會的!」
喬洛特又逗留片刻,揮了揮小手,由兩名宮女帶著去了後花園。
薇安眼中是濃濃的暖意,「你現在對他多了些耐心。」
「因為我知道,他像我一樣在乎你。」燁斯汀想想得知這一點付出的代價,語聲有些黯然。
「所以,生一場病很值得。」
燁斯汀轉頭深凝住她,「薇安,在你病重的時候,有沒有後悔把一生葬送在我手里?」
薇安失笑,「什麼叫葬送?這句話分明就是討打。」之後才笑道,「不後悔,從不後悔。重來多少次,我能選擇一生跟隨的男人,也只有你。」
燁斯汀又問道︰「生生世世逆天行事,生生世世歷經動蕩——如果我們會陷入這樣的輪回,你還願意麼?」
「願意,只要那個人是你就好。」薇安笑著捏了捏他鼻梁,「雖然你偶爾讓我恨得咬牙切齒,偶爾讓我怒火中燒,還是願意。」
燁斯汀凝重的神色有所緩和,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兩人有一人離世,另一個人也要相隨離世,你還願意麼?」
「那不就是真正的同生共死麼?這是求也求不來的福分,怎麼會不願意?」薇安說完這些,忍不住追究緣由,「為什麼問我這些?我听三水說,我是被一名女巫治好的,你剛才說的這些——」
「對,剛才說的這些,就是她給我們設下的咒語。如果我們有一人背叛彼此,就會遭受最惡毒的報應。」燁斯汀神色已經完全放松下來,笑若春風,「那天我覺得你是被催眠了,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麼,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你……」薇安眼中淚光閃爍。
「我只怕你不同意這些,于我,這不算是詛咒,倒像是個成全我的神話。只怕它不能應驗。」燁斯汀雙唇落在她眉心,「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我們會是真正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夫妻。」
「對,只怕它不能應驗。」薇安落了淚,卻笑了,「也許太多的眷侶在經歷離殤動蕩之後,都會心生悔意,都不願意來世再重復這種經歷,甚至把重復當成劫難。可我們不怕,我們只怕來世不能找到彼此。」
他們不會畏懼生死,他們畏懼的,只有與彼此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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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里進入大漠五個月後,對始終陪伴在身邊的溫妮由衷地折服。
這女孩陪著他涉足叢林、草地、山巒峭壁,從來不說一聲苦,從來沒有半絲畏懼。
每到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溫妮才對他說起收到的消息︰
例如薇安已經痊愈,每日與燁斯汀形影不離,所見者都能看出,這一場磨難之後,兩人的感情已堅如磐石;
例如小王子雖然還是偶爾頑劣,卻不再惹得燁斯汀動怒,當然,主要原因是燁斯汀舍不得疾言厲色地對待兒子了;
例如薇安譯出了一本籍,講的是一對大漠之外的男女的情緣,流傳到民間之後,引得多少學子百看不厭,更有人開始動筆寫听聞的或經歷過的大漠情緣;
例如沙諾娶妻半載之後,他的夫人還沒動靜。
听到最後一件事,慕西里笑了起來,「什麼意思?」
溫妮正色回道︰「沙諾和你一樣,是陛下、王後特別在乎的人,他沒道理不想快些有子嗣的,所以呢,你回到帝都之後,就要去給米瑞達看看,調理調理。」
慕西里笑意更濃,「管得倒是寬。」
溫妮笑了笑,又道︰「你不是說,布倫達需要的方子里的那種藥草已經找到了嗎?我們什麼時候回去?」說著話,看了看山巒起伏,「我們可在這兒耗了一個月了。」
慕西里道︰「再找找,多多益善,再過幾天就往回返。」
「好!」
第二天,慕西里與溫妮將駱駝安置在安全地帶,走入山巒深處。
誰都沒想到,這會是他們轉折性的一天。
日出時,兩人將繩索套在一個峭壁上,向下而去,不放過每一個草叢。這一地帶是一種草藥生長繁殖較為密集之處。
到午後,兩人體力不支,攀著繩索向上返回。
慕西里的繩索在游蕩之間,有一處定格在一塊尖利的石塊上。
隨著他向上攀爬,繩索細微地來回移動間隙,被石塊尖銳的稜角慢慢磨損。
最終,斷開來。
慕西里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只大鳥,向下墜落。
後來身形著地,還是不能控制地向下翻滾。
他看著自己距離地平線越來越遠,無能為力,只能向下滾落,落到一個山窪之中。
溫妮在發現他向下墜落的時候,急聲高呼,只是徒勞,情急之下拿出匕首,割斷了繩索,跟隨他而去。
落地時頭部撞到石塊,她昏了過去。
醒來時,她抬眼看到的是漫天星光,轉眼尋找,看到了慕西里英俊迷人的容顏,唇角便翹了起來。
「還有性情笑?!」慕西里報以冷眼,「你怎麼那麼傻,跟我一起掉下來有什麼好處?你跟著下來,就是跟著我倒霉!」
溫妮輕笑出聲,心想這幸虧是自己昏迷了很久,否則,在第一時間和他面對的時候,不知道他會怎麼責罵。
「真是服了你!你這是自尋死路!」慕西里只是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哪來的資格接受她這樣的付出?
溫妮這才脆生生地回應︰「我高興,不要你管!」
慕西里嘆息一聲,拿過行囊,想尋找一點能夠幫助他們到達峭壁之上的工具。翻了個底朝天,一無所獲。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這次大意了,沒帶干糧。
溫妮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開始翻找自己的行囊,也是毫無用處,忍不住嘀咕道︰「這可怎麼辦?沒帶干糧,原本料定午後就能回去的……」
慕西里視線梭巡在山窪之中,之間幾顆歪脖樹,一些稀稀落落的草叢。
到最後的結論是︰他們除了各自的半壺水,其他的東西都變得失去了意義。
這可能導致的結果是︰他們極可能困在這里,致死。
溫妮喃喃嘆息︰「早知道就該告訴普利莫,讓他吩咐手下全程跟蹤我們,總比落得這地步要好。」
慕西里平靜下來,頎長身形倒在地上,看著星空,「听天由命吧,先緩一緩再做打算。」
「也只有這樣了。」溫妮到了他身邊,挨著他躺下,不等他反對便提醒道,「夜里,又是在山間,很冷的。我們必須得挨著睡,不然會凍死!」
慕西里知道,這是實情,沉默片刻,側臥,將她攬到懷里,「終歸是被我害的,睡吧。」
溫妮抿唇笑了笑。
這樣的溫暖,即便是在可能死亡的前提下獲得,她也願意,無怨無悔。
之後兩日,兩人僅存的一絲希冀都被消磨殆盡——
沒有任何人經過這里。
暗衛、藍衣衛真的沒有跟蹤他們,也就無從在他們墜落兩日後來營救。
這是太殘酷太打擊人的事實了。
他們在掉落下來之前,就已是疲憊不堪,兩天兩夜的煎熬之後,饑餓成為折磨他們的災難。
這晚,兩個餓得前心貼後心的人並肩躺在地上,茫然地望著夜空。
「溫妮,現在後悔了麼?跟我走這一趟,你丟掉的是你的命。」
「不。」溫妮有氣無力的,態度卻是堅定,「我這輩子要找的就是這麼一個人,讓我甘苦與共,甘願跟著他走,死也願意。」
慕西里側頭凝視夜色下的女孩。
她沒有薇安的從容鎮定,沒有薇安身上與生俱來的冷冽氣息,她是單純的,如一朵素色的卻生命力頑強的花骨朵。是與薇安不一樣美麗、引人。
慕西里猛力搖了搖頭,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到薇安?
薇安是燁斯汀的女人,是君臨天下的人身邊的女子,她只能被燁斯汀擁有,只有燁斯汀這種能夠得到宏圖霸業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站在巔峰的男人,或者一生孤獨,找不到足以匹配他的眷侶;或者情深無疆,一如燁斯汀如今將薇安視如珍寶。
而帝王光芒下的男子,就要面對現實,尋找一份平淡溫緩的感情。
若說轟轟烈烈,燁斯汀與薇安已是任何人都不能逾越的傳奇。
「哎呀!」溫妮的語聲打斷了慕西里的思緒,「你快幫我看看……後背上是不是有蟲子?」
她慌亂得似一只受驚的小兔子。可因為過度饑餓所致,語聲有氣無力。
慕西里讓她側過身形,斂目打量,果然看到一只小蟲子,抬手取下,彈至別處,「沒事了。」
溫妮轉過身形,面對著他,「慕西里,如果真和我死在一起,你會心有不甘嗎?」
「不會。」慕西里拍拍她的臉,「有你陪我,我只有知足和感激。」
溫妮咬了咬唇角,湊近他,「慕西里,我這輩子,都不知道親吻的感受……」
她沒有再說下去。
她趨近他唇畔,將清淺的一個吻,印在他唇上。
「慕西里,你教我好不好?你也不會的話,我們一起學,好不好?」
之後,她吮咬住他嘴唇,笨拙地吮吸撩撥。
慕西里在這之前從不知道,有一種**,是能戰勝饑餓的。
他之前真是無法想象,在面臨被餓死、囚困至死之前,最最不可抗衡的,居然會是最原始的**。
無形的火焰,很快變成了無形的汪洋火海。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
溫妮更是無從控制。
在彼此笨拙的吮咬廝磨探索之間,一切變得無法控制。
他的手不自主地探入她衣衫,滑過少女的曲線,滑過令少女羞澀的敏感之處。
被衣衫困住的情形讓他不滿,他以肘撐身,逐一去掉她的馬靴、衣衫。
馬靴落地的那一瞬間,溫妮听到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卻來不及探究,便因著衣衫褪落的羞澀而轉移了心緒。
你是這般俊美,可是,要用多久,你才能自心底接納我的存在。
她的手指,滑過他容顏,勾畫著他的輪廓。
他側頭,吻了吻她的手指。
她慌忙收回了手。
眼前的女孩,此刻像只無辜的小兔子,惹人憐惜。
他攬過她,雙唇落在她眉間、眼瞼、臉頰,宛若流連于花間的蝴蝶,輕盈溫柔。
溫妮身體繃得緊緊的,有些緊張。
慕西里的舌探入她口中,汲取每一分甜美,試探地去踫觸她的舌尖,撩撥著她,也無形地助漲著自己體內的火焰。
溫妮胸腔起伏著,舌尖、心頭都顫栗著,手有些無力地勾住他頸子,對上他的眼眸,眸中那份溫柔、沉迷令她不敢深究,慢慢闔上眼簾。是真的麼?他想要她,是因了喜歡麼?
他的手落下去,扣住她縴細的腰肢,觸手的是光潔如玉的肌膚。
她身軀一僵。
耳畔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他的吻愈發焦灼,她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淹沒,慢慢迷失。她遲疑地回應著他。
慕西里只覺懷里的人似已化成了一泓柔水,整個人依附著他,柔弱無骨。
這般的柔水,不能澆熄他體內的烈火,只能使之越燃越烈。
溫妮身形一僵。
他再度覆上她柔軟如花瓣的唇,只是,這一次,帶著幾分強勢,幾分霸道。手指性感無著的游走在她身體,描繪著她勾人的曲線。
她微微扭動著身軀,手抓著他的衣襟,是對這意亂情迷的無從抗拒。
他分開她身形,細細地吻上她甜美的唇瓣,手下游轉,探尋著她最柔軟之處。
溫妮呼吸急促起來。
他加深了親吻,在這同時,抵進。
溫妮輕哼了一聲,便羞澀咬住舌尖,不敢再吭聲。
慕西里無聲地喟嘆。這感覺讓他失控。太美好,即便有著憐惜、理智,仍是無法克制自己,力道越來越猛。
溫妮欲哭無淚。想開口申斥,可他的吻太溫柔,想投入其中,可他的需索又太猛烈,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放松點,別怕……」他一遍一遍安撫著她。
他無處不在的氣息、親吻,撩撥,纏繞著她,逐漸讓她無法清醒,忘卻了縈繞心海的掙扎,隨著他的節奏起伏、沉淪。
……
情潮褪去,溫妮紅著臉尋到衣服,慢吞吞穿上。
念及曾經留意過的響動,便在周圍細細尋找。
看到那個用來傳遞信號的鐵皮包裹的細小物件兒時,眼中迸射出愉悅的光芒,「慕西里!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那個東西類似于炮仗,拉開引線擲向空中,便會發出巨大的聲響——這是暗衛用來在危難時求救之物。
她出門之前,是一個藍衣衛伙伴給她的,放到了馬靴特制的夾層內——這是身在藍衣衛的好處,什麼東西都會多出一點巧妙的設計。
可是她沒當回事,甚至遺忘了,直到這時才想了起來。
慕西里笑著走到她身邊,雙唇印上她額頭,「有救了最好,回去之後,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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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里與溫妮在回程中的時候,燁斯汀告訴薇安,他要做一件事。
薇安問是什麼事。
他告訴她的答案是︰修建他們的陵墓。
薇安愕然︰「你跟我現在都好好的,為什麼要這麼早就建造陵墓?」
燁斯汀淡淡答一句︰「慢工出細活,讓他們細細規劃,如果我看了不滿意,還能讓他們重建。」
薇安絕倒。
「這件事不能小看,畢竟是你我百年之後一同安葬之處。」
薇安想了想,點頭贊同,「早作安排也好。」她是想到了所知的部分皇帝在生前便開始修建陵墓的史實。
當晚,一起歇下之後,燁斯汀的手游轉在她身形曲線,語聲醇醉惑人︰「薇安,我估計十幾年之內,你我都不會出什麼意外,再給喬洛特添個妹妹吧。」
「喬洛特已經有姐姐了。」
「多一個妹妹不是更好?」燁斯汀廝磨著她心口處,「陪伴的人越多,越不會寂寞,兩個孩子終究是少了些。」
薇安板開他俊顏,反身將他壓在身下,「這是不是意味著,你把我每月服用的藥換掉了?」
燁斯汀笑得有些無賴的意味,卻還帶了一絲意外,「你怎麼知道的?」
「喝過多少次,味道有一點點不同我都會察覺的。先前還奇怪,現在才明白了。」薇安咬了咬他的唇,「果真是惡習難改,你個小流氓。」
燁斯汀笑著將她腰肢托起,讓她沒入,「這一生,一定是流氓到底了。」
薇安扣住他後頸,拉他坐起身來,腰肢在他掌控下,隨之扭動、起落。
男子的急促呼吸、女子的嬌喘聲充盈室內,無限春光,無限旖旎。
……
過了幾日,燁斯汀將畫匠靜心繪制地陵墓圖拿給薇安看。
他指著安放石棺的偌大石室的兩面牆壁,告訴她︰「這兩面牆壁上,會刻畫上你我在小鎮一帶打魚狩獵的畫面,當然,不可能將你我樣貌復制,只是刻畫出當時場景。我希望,不論生死,這些回憶,都會伴隨你我。」
薇安看著陵墓圖,一時失神,雖然看到的只是個畫面,記憶卻被帶回了穿越前進入到的古墓。
真實的古墓與手中圖形大同小異。
她終于釋然,終于明白,遇到他是命中注定。
她在這一時刻能夠確信,女巫施加在他們身上的詛咒,是靈驗的,他們會在輪回之中,生生世世重復今生遭遇。
「薇安?」燁斯汀撫模著她臉頰,喚回她神智。
「我只是太慶幸。」薇安環住他頸子,「謝謝你,不論如何都會讓我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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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里與溫妮在發出信號的當天午後,便得到了附近的暗衛極速救援。
他們平安地踏上回程。
一路上,溫妮很別扭,又很擔心,偶爾會問慕西里一句︰「你是真的喜歡我麼?」
「……」慕西里答不出,不想編制一個謊言騙她,也不想編制一個謊言騙自己,他只能回答,「我會對你負責,負責一生。」
這答案是令任何女人都不能百分百滿意的。溫妮便又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別的女人?要是那樣的話,我可以離開你的,真的!」她要求證的目的,不外乎悲或喜,她早就考慮清楚了,否則也不會追問。
「我……」慕西里望向無垠天空,「我的感覺告訴我,我曾經愛過一個女人,可以為她活,可以付出一切只為她活得安心,但是……但是已經過去了。我只是有這種感覺,卻不再記得。」垂眸片刻,他再度凝視溫妮,「我以後的歲月,只想有你,只想讓你陪著我,你願意麼?」
溫妮沉吟片刻,笑了,「我想我是願意的。」
「我會一輩子照顧你,呵護你。」
溫妮笑容愈發甜美,將手交到慕西里掌心,「不要忘記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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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燁斯汀與薇安的陵墓建成。
這一日,薇安獨自走入陵墓。
她看到的一切,都與穿越前一樣。
這意味的結果,是她會與燁斯汀一起離開,且是攜手離開。
到此刻,還是覺得那是最完滿不過的結局。
有幾個人,能在擁有時便知戀人是不可失去之人;
有幾個人,能在明知同生共死的前提下淡然無畏;
又有幾個人,歷盡風雨,歷盡創傷,依然無怨無悔。
幸好,她與燁斯汀就是那幾個人其中之一。
在離開前,便開始為兒女安排一切,便開始為兒女鋪路——這其實是天下父母都會做的事,只是,他們比之旁人,要早一些,要清醒一些,要多一份從容淡泊。
很多人的青春,是一場不能自控的放逐,走過輕狂任性,生死渺茫。終若煙花,燃盡成殤。
而她與燁斯汀不同。
細數她與燁斯汀的感情,便是迄今為止,已經跨越了民族、地域、離別、戰亂,甚至于,生死。
迄今不悔。
他用他獨有的堅持,執拗,使得他與她情傾大漠,使得他與她攜手終生,不,是攜手生生世世。
她相信,便是攜手離開這人世的時候,她也相信,他們是含笑一來,因為,無悔無憾。
【尾聲】
燁斯汀大帝重建帝國,登基之後君臨天下,威服四海,開創大漠前無古人之繁華。在位二十九年,統一錢幣、文字,廣修河道,廣納賢才,改善民生。
帝一度嗜殺好戰殘暴絕情,後期禮賢下士,憂國憂民。
王後曾馳騁于沙場,亦心懷子民,廣興善舉,為臣民愛戴。
帝後情深,終生不渝。
同年同日攜手離世,合葬帝陵。
喬洛特三世繼位,秉承燁斯汀大帝治國之道,大漠承平,繁華依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