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高三米以上、穿著一套厚重鋼板鎧甲的巨人登上城牆的時候,沉重的腳步讓人有種整座要塞都在顫抖的錯覺。鋼拳騎士團的騎士們或許性格驕傲跋扈,但是絕對沒有膽小之輩,不過在安珊娜?血角走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不止一名騎士下意識的做出了後退的舉動。
「托馬德老師,」長著一對宛如紅珊瑚般牛角的巨人在托馬德的身邊停了下來,隨後朝城下那些正在叫囂的蠻獸人瞥了一眼,「咱剛剛听崔西姐姐說,有幾個家伙膽敢質疑咱們的廚藝?」
從巨人猙獰的鋼鐵面罩後面發出的聲音有些悶聲悶氣,內容更是讓很多人都感到一頭霧水,不過在托馬德的臉上可是只能看到認真和凝重的表情。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野蠻人無法領略廚藝博大精深的魅力,對于我們來說,這樣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他一面說著,一面把身體探出城牆垛口,朝著下面那些蠻獸人發出了一聲大喊。
「不要吵鬧,馬上就該吃早飯了,你們為什麼不安靜一會呢?」
「去吃屎吧!軟腳的人類小蝦米!」身材雖然較矮,卻有著格外壯實胸膛的荷魯?戰吼咆哮著回答,「等到俺們打破你們的龜殼,會好好喂飽你們貪婪的喉嚨的!」在他身後的十幾個蠻獸人笑聲隆隆,同時向著城牆上做出侮辱性的手勢。
除了庫爾甘主教之外,很少能有人在听到這番咒罵之後還能遏制住滿腔怒火,不過也很少有人能夠像安珊娜?血角那樣怒不可遏。從鋼鐵護面甲後面射出的平靜目光轉為血紅,堅固的城垛在她手中戰斧的重重一頓之下當即開裂,崩下來好幾塊拳頭大小的碎片。
「就為這句話,咱一定要開剝了那家伙。」安珊娜?血角用確定無疑的語氣表示。
托馬德贊同的點了點頭,「不會讓你等很久的,安珊娜。」然後他把目光轉向其他人,「托特勛爵,希爾瓦首席,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給那些狂妄的蠻子一點教訓?」
「強?齙牙是我的。」托特勛爵重重點了點頭,語氣強硬的表示說。
「我想那個什麼咬骨者應該是個不錯的對手,他的鮮血足以榮耀公正之主的威名。」希爾瓦將頭盔的護面甲放下,冰冷的銀色面具頓時遮掩住猶帶一絲稚氣的秀美容顏。
「哎,你們這樣做會讓我很難辦,我要拿誰來當對手?」托馬德把雙手一拍,語氣之中刻意帶出一絲沮喪,「祖魯?格里投茨怎麼不更大方一點?干脆把他最後一位白帳近衛頭領也派過來就好了。」
幾個人一面爭執,一面快步沿著坡道走下城牆。留在城上的庫爾甘主教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然後轉過身來,朝著鋼拳侯爵淡淡的笑了笑。
「公正之主保佑,這一次那位蠻獸人之王可以算是弄巧成拙了。」
德拉鞏遜侯爵的粗眉依然緊皺,額頭上的溝紋深得宛如道道峽谷。「只是一個小小的挫折而已,庫爾甘主教,你該不會以為祖魯?格里投茨連這點損失都承受不起吧?」
「只是一個小小的挫折?」庫爾甘主教的表情顯得有些神秘,隨後捻著雪白的胡須微微笑了起來,「我可不這麼認為,侯爵大人,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看到對面那座要塞的大門突然開啟,從里面沖出一隊人馬的時候,強?齙牙的心里頓時充滿了嗜血的興奮。白石營地那場倒霉的戰斗讓他的威名和實力都大大減損,不但讓那些人類冒險者成功突圍,而且手下兩個「岡」的頭領都送了命,部隊也有三分之一的減員。
更加關鍵的是七寶大薩滿撒罕當場陣亡,此人地位尊崇,而且在長老會中是祖魯?格里投茨陛下的堅定支持者,他的死讓蠻獸人之王大發雷霆,要不是強?齙牙擁有十幾個強大的蠻獸人部落的支持,先寫被直接剝奪了「強」的職務,發配到先鋒軍里去當一個「岡」。
即使是保住了「強」的位置,強?齙牙依然感覺到自己的地位並不穩定,損失的部下可以很快補充,但是威名的損失必須依靠英勇行為才能彌補。強?齙牙用他不太靈活的腦袋想了半天,最後決定還是接下借傳遞口信為幌子,挑釁塔爾隆要塞守軍的任務。一旦能夠成功斬殺一兩位人類有名的騎士,他的威名顯然就能夠恢復,而且說不定還會有所增加。
第一個出現在強?齙牙視野之中的是托特勛爵,這位鋼拳騎士團第一分團長和蠻獸人諸部算是打出來的老交情了,被他斬殺的「岡」和「頓」不計其數。強?齙牙雖然沒有和這位威名赫赫的鋼拳之影直接交手,但是他的兩個強大的兄弟卻都先後戰死在托特勛爵那把黑色巨劍之下。
這應該算是個非常適合的對手,但是強?齙牙在舉起雙刃戰斧之前,還是稍稍猶豫了一下。托特勛爵是任何武士都不敢小覷的對手,如果沒有援手的話,強?齙牙並沒有確定能夠勝利的把握。
下一瞬間,一名看上去身材縴細的銀甲騎士發出一聲叱喝,策馬朝著坦而斯?咬骨者沖去,和她本人同樣縴細的長劍在頭上揮出一道銳利的銀色弧光。後者裂開大嘴狂笑起來,鋸齒大劍一揮,就像是一陣呼嘯而過的黑風,一下子就砍斷了那名銀甲騎士坐騎的腦袋。
赤紅的鮮血宛如泉水一般猛噴,銀甲騎士動作利落的滾下垂死的戰馬,劍鋒閃電一般竄動。坦而斯?咬骨者勝利的狂笑變成了一聲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軀踉蹌後退,右肋之下的護甲被刺出一個豁口,淌出的鮮血很快染紅了他的半個身子。
強?齙牙密布血絲的凶惡眼楮抽搐了一下,心中陡然浮現出一絲不祥的陰雲。但是現在已經不容他多想,托特勛爵連人帶馬化作一陣狂風,沖入蠻獸人的陣列,黑劍左右揮舞出狂亂的光影。兩名迎上去的咆哮武士發出窒息的悶哼,一個丟了半個腦袋,另一個雙手齊腕而斷,緊接著又被托特勛爵的戰馬揚蹄踢倒在地,骨骼斷裂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強?齙牙猛然甩去不祥的念頭,從胸膛深處爆發出一聲咆哮。托特勛爵立刻響應了這聲挑戰,撥轉馬頭,黑色巨劍以大師級的精準動作下斬,和強?齙牙的雙刃巨斧狠狠撞擊在一起。
出擊的人類騎士數目不多,實際上只有不足五十人,但是精銳程度卻是塔爾隆要塞所能出動的極限,二十名血獅鷲騎士和二十名資深巡禮者像是兩把尖刀一樣猛然刺出,劇烈的撕扯著猝不及防的蠻獸人咆哮武士組成的陣列,將他們分隔開來,形成一個個更小的戰場。
如果是換成其他人類部隊的話,陣列潰散勢必代表著失敗和死亡即將降臨,然而比起列隊迎敵,蠻獸人卻更加適應這種各自為戰的混亂,巨劍和大斧伴隨著一聲聲怒吼展開反擊,很快就將人類一方的攻勢遏制,展開了一場混亂的纏戰。
托特勛爵和強?齙牙正在發狠死斗,以咆哮對咆哮,以野蠻對野蠻,黑鋼巨劍和雙刃戰斧猛烈交鋒,炸雷般的巨響一聲連著一聲,幾乎令人無法靠近。在幾十米外的另一處戰場上,希爾瓦首席巡禮者借助靈活多變的精妙劍術,將坦而斯?咬骨者殺得哇哇大叫、團團亂轉,活像是一只被困在陷阱之中的笨熊,巨斧一次次猛烈揮舞,卻沒有一次能夠威脅到高速移動的銀白色人影,全都無可奈何的撕裂空氣,白白浪費力氣。
不過相比這兩處一時間還難以分出勝負的戰場,安珊娜?血角和荷魯?戰吼之間的戰斗更加激烈,更加血腥,也更加殘酷——對于那位白帳近衛頭領來說。
荷魯?戰吼跟隨蠻獸人之王祖魯?格里投茨的年頭比所有蠻獸人都更久,更是他身邊的第一位白帳近衛頭領,護衛著祖魯?格里投茨東征西討,將數百個桀驁不馴的蠻獸人部落一一征服。數百次征戰讓這位上了些年紀的蠻獸人武士身上遍布傷疤,但卻沒有減損他的半分勇猛。已經無法說清他在大小戰斗之中究竟砍殺了多少其他部落的勇士,在許多蠻獸人咆哮武士的心目中,荷魯?戰吼的名字幾乎等同于黑月之主索納塔的化身。
但是在這一天,荷魯?戰吼的威名終于化作泡影,因為他的一句無心嘲罵,給自己換來了一位無法形容的可怕對手。
安珊娜?血角,熱愛烹飪的女性牛頭人,無法容忍荷魯?戰吼的粗言穢語。她沿著一條直線猛撲向白帳近衛頭領,一路上輕而易舉的掀翻了七八個蠻獸人咆哮武士,活像他們是一捆捆稻草似的。荷魯?戰吼高舉戰斧勇猛迎戰,但是無論力量還是戰技,都在一瞬間之後就被憤怒的安珊娜?血角壓倒。
第一次猛烈的交鋒,荷魯?戰吼就被從雙峰野駝的背鞍上給掀翻下來,這算不上是一件壞事,因為就在下一秒鐘,那匹可憐的坐騎就在安珊娜?血角的大鐵鏟下被生生劈成兩半。荷魯?戰吼強忍手臂的酸麻跳起身來,頑強作戰,結果頭盔和護肩甲先後被砍碎,緊接著胸口被重重劈了一鏟,傷口深達胸骨,血如泉涌。
安珊娜?血角沒有給白帳近衛頭領喘息的機會,猛地虎撲過去,鐵鏟呼嘯著劈向對方的頭頂。荷魯?戰吼勉強用戰斧的斧柄擋住了這記猛劈,但是由于劈砍的力量過大,粗如成年男子手腕的斧柄居然「嘎查」一聲從中折斷。
第二鏟正中荷魯?戰吼的脖頸,幾乎將他的腦袋硬生生鏟了下來。白帳近衛頭領當即斃命,曾經威名赫赫的戰吼從頭至尾都沒有來得及發出。
誰都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搏殺,更沒有人——或許除了托馬德之外——預料到這個結果。
強?齙牙因此送了命。他完全沒有想到荷魯?戰吼會敗得這麼快,這麼慘,當那具尸體被安珊娜?血角高高舉過頭頂的時候,驚駭讓他的抵擋動作稍稍慢了半拍。
對于戰士來說,這是個致命的錯誤,尤其在對手是鋼拳之影托特勛爵的情況下。
黑鋼巨劍趁隙而入,劈開強?齙牙的脖頸、鎖骨,最後停留在寬厚胸膛當中。鮮血飛濺開來,托特勛爵發出了一聲勝利的怒吼,巨劍再次橫掠而過,將強?齙牙面容扭曲的頭顱斬落在地。
兩名首領先後敗亡,讓蠻獸人咆哮武士們徹底失去了斗志,他們紛紛放棄眼前的對手,有的用力鞭撻坐騎,有的干脆邁開大步瘋狂逃竄,血獅鷲騎士和巡禮者們緊追不放,將落後的十幾個蠻獸人砍殺得血肉橫飛。但是他們的坐騎沒法在沙漠地形迅速奔跑,還是讓近半數的蠻獸人逃了回去。
就連希爾瓦都沒能成功留下自己的對手——奪路而逃坦而斯?咬骨者,長劍的劍尖上只留下了對方一顆眼楮當做戰利品,成了這次勝利之中的小小遺憾。
目送著最後一個蠻獸人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黃沙的盡頭,一陣歡呼聲從塔爾隆要塞的城牆上轟然而起,數百年來,鋼拳騎士團第一次和公正之主修道院的巡禮者們毫無芥蒂的共同高舉手臂,發出了同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