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畢後慢悠悠地走下樓來,只見凱特迎上前道︰「早安,查爾斯先生。」
「怎麼啦,有事嗎?」
「內森先生的管家剛來過,說他生病不起,想見您。」
我匆匆用過早餐,和凱恩斯兩人直奔內森的宅邸。
病來如山倒,內森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一夜之間仿佛變了一個人。
兩名蓄著大鬢角的中年男子,一個拿著听診器在內森的身上檢查,一個在旁邊協助檢測。這準是內森請來的英倫名醫。
內森望著我囁嚅道︰「查爾斯先生,真不好意思,在這關鍵的時候我病成了這樣子……」
我連忙作出制止的手勢,道︰「快別說了,身體是最重要的資本,其他都是小事。」
內森听罷輕輕地點頭。
片刻後內森又說︰「現在的形勢並不太平,英格蘭和法蘭西政壇一直風起雲涌。拿我國來說,不久前鬧起了議.會.改.革.運動,整個國家處于1688年光榮革.命以來最嚴重的危機時刻……法蘭西不久前還發生了七月革.命……」
我知道內森說的都是實情,為了讓他節省點力氣,我在旁邊不停地點頭。
「壓力也是動力,威廉四世國王在這種壓力之下,一定會加緊發展經濟,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是啊,人說時勢造英雄,很多變革確實離不開大環境,此時的歐洲正是一種大變革的時代。
拿破侖戰爭結束以後,歐洲主要大國成立了神聖聯盟,企圖維護現有各王室的利益。但隨著工業化的發展,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在社會商品生產中的作用越來越顯著,參.政.議.政的要求也日益強烈。在這種背景下,法蘭西爆發了七月革.命,巴黎民眾發動起.義,僅用了三天時間就佔領了巴黎各主要地區,法王查理十世被推翻,倉皇逃往倫敦。在大不列顛王國,也先後發生了數次議.會.改.革.運.動。
大力發展經濟,促進社.會.和.解,是威廉四世最優先考慮的問題。
我看著虛弱的內森,猶疑地說道︰「要不還是讓甜甜來給你注射吧……」
內森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搖頭道︰「醫生這不正在看嗎?再說用藥也要注意調和的……」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眼楮里閃著光,「再說我可能是陽壽到了,用什麼藥估計都沒用了。」
「誒,怎麼能這樣說?」我果斷地反駁他的話。難道他已經知道了這是他人生的彌留時光?
凱恩斯也走上前來和內森交談,他很機智,把話題搞得輕松和諧,絲毫不讓人聯想到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有時候,我真懷疑他最好的職業不應是經濟學家而應該是一名商人。
我還在糾結于要不要給內森攤牌談回漢江的事,雖然內森似乎知道了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但要我直接挑明這點還真是不容易,真巴不得有人代我說。
我把凱恩斯拉到一間偏房,小聲和他交流了一下,凱恩斯說還是我直接與內森談比較好,畢竟這伙人里我算是一個沒頒發委任狀但履行實職的小隊長。
等我們回來,只見房間里陡然增加了不少人,再看內森的臥榻前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正坐在那兒和內森談話。原來是羅伯特•皮爾來看望病人了。
皮爾向身後瞥了一眼立馬就瞅見了我,他禮貌地站起身,欠了欠身子和我握手。
「查爾斯先生,很高興見到您,告訴您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議會已經同意我的金融改革方案,國王已經簽字下令執行,您和內森先生改變了大不列顛的政策走向,提出了令人嘆為觀止的貨幣方案,你們了不起,你們改變了世界!」堂堂地首相大人竟然十二分的興奮,政.治.家的矜持蕩然無存。
我听了也為之一怔,但握手之際強壓著內心的情緒,因為我知道我們在幕後所做的努力對于英國人來說只是一件秘而不宣的詭異事情,人們不可能理解一群與英國毫無瓜葛的人會提出一項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國策,這種事實一旦公開,肯定會引發一場陰謀論式的考問,肯定會讓我們幾個人的來龍去脈被里三層外三層的扒個干淨。他們能不能解釋我們這伙「天兵天將」飛臨倫敦是一回事,最起碼來說我們被人用放大鏡罩著被顯微鏡瞄著可不是讓大神高興的事,我可不想因此而扯出什麼新的亂子。
「這都是皮爾先生杰出的政.治眼光和雄才大略所推動的,鄙人十分欽佩。」我也稍稍欠了,握著皮爾的手搖了幾下。
「查爾斯先生你別謙讓啊,要不是您的方案細致,內森的鼎力支持,我在議會和政.府中的斡旋,威靈頓公爵肝膽相照,威廉四世國王的慷慨氣質,這件事是無論如何做不成的,所以,我們這些人誰都不可或缺。」
皮爾說的都是實情,我在心里暗自叫好,不得不為這位前牛津大學高材生的思辨能力所折服。
我一邊心里打著小九九一邊和顏悅色地說︰「哈哈,這應該感謝內森先生,是他把我們安排到倫敦,讓我們見識了工業化革命的先聲,領教了英吉利民.眾敢為人先的首創精神和鬼斧神工的創造技藝。貨幣改.革如其說是我們幾個人的研究成果,不如說是英吉利民眾的實踐所締造。沒有民.眾的覺.醒,超前的政.治.意.志只是堂吉訶德式的空.想,會變成現實世界的笑料,有了民.眾的覺.醒,自然而然就會迸發出創新的思維火花。」
「高見!說的太好了!」皮爾伸出大拇指朝我晃了晃。
侍者和我們送來飲料和紅酒,我和皮爾各自取了一杯,這時皮爾說︰「查爾斯先生,我有一個設想,不知道能否行得通?」
「哦?說說看。」我禮貌的回應道。
皮爾欲言又止,最後沉穩的說道︰「我想邀請查爾斯先生和凱恩斯先生到政.府來任職,不知您願意嗎?」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們一直希望靜悄悄地離開倫敦,就像我們靜悄悄地來一樣,無論我們在哪個環節露出破綻,都會給現實世界帶來巨大的沖擊,人們的知識結構無法解釋為什麼200年後的人們能夠出現在這里,鏈接現實和未來之間的是一座橋還是一條隧道,抑或是一簇如真似幻的雲朵?
另一個問題是,此時的歐洲剛剛明白無神論的道理,我們這樣的人在時空中穿梭的秘密一旦大白于天下,會不會將世人的哲學知識一下子退回到鬼魅魍魎無所不在的有神階段?
我們到底是推動了社.會.進.步,還是在制造一個空前的倒退?
想到這些,我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非常不是滋味。不過,我還是好奇的反問了一句︰「您準備讓我們擔任什麼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