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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偽善者道貌岸然

青山精神病院又接收了一個新來的患者,這次連一向溫和的康之鎧的醫生都來氣了,他看了看那送過來的少年,忿然道︰「他,他精神根本就沒問題,現在怎麼什麼人都往我們這里送啊!哎,真是的!」

康之鎧一邊說著一邊牽著那孩子的手帶他來到陸程的辦公室,陸程起身問道︰「怎麼回事?」

「這孩子哪里是精神有問題啊,明明……明明就是個智力發育不完全的孩子啊!怎麼能送到我們這兒來呢?」康之鎧指著那孩子說道。

陸程看著面前這個個頭已經和他肩膀一樣高的孩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里來的?爸爸媽媽呢?」

「我叫好運!」那孩子指著自己想了一下,又繼續說道︰「火車,坐火車來的!媽媽……」一說到媽媽那孩子哭了起來,然後嘴里只反反復復說著醫院,其他的都听不太清楚了。

「你看吧,我剛才問他他也只說了這麼多!父母名字,地址,電話號碼,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辦?」康之鎧一邊安撫那個叫好運的孩子,一邊問道。

陸程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即然他是坐火車來的,肯定是外地人,要找家人就更難了,不過現在急需解決的問題是給安置他,這是精神病院,不是他呆的地方,陸程想了想,在查詢了一下福利院的電話號碼,然後打了過去。

福利院那邊說他們只接收年幼的孩子,不接收像好運這麼大的孩子,陸程一听就來火了,沖著電話大聲說道︰「這是個什麼破規定?現在這孩子沒有任何精神異常卻送到了精神病院,他不能呆在這里的,你們福利院憑什麼還設門坎,再說了,這孩子只是跟父母走失了,就算是好心人也應該收留幾天的,你們……」

電話那頭還沒等陸程說完就冷冷地說道︰「反正我們福利院就這規定,你要不高興等你有權改規定的時候再來吧!你剛才也說只要好心人收留幾天就行,你就不能做好心人麼?別怨社會風氣差,從自身做起!」

陸程像吃了芥茉一樣被對方嗆得無話可回,正在他生悶氣的當口,對言利落地掛斷了電話,陸程氣得啪地一聲放下了手中的電話,那個叫好運的孩子卻走過來,說道︰「媽媽說,生氣的時候也不可以砸東西!」

康之鎧在一旁不由得笑了,「這樣吧,我反正一個人住,我把他帶回家去吧!等明天我們再想辦法幫他找找父母!」

陸程平息了怒氣,想了想搖頭道︰「算了,就先把他安置在這里吧,還有空的病房,讓他單獨住一間,醫院有醫生護士還有警衛,他呆在這里時時有人看著反而好,他跟著自己媽媽都能跟丟,難保不會到處亂跑!」

「至于找他的父母,我也再想想辦法吧!要不去電台請人幫幫忙,不過,我也沒有認識的熟人!」陸程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方樂樂好像說是在電視台工作,不知道她能不能幫得上忙呢?

陸程說完就將好運交給了護士長姜慧,姜慧牽著好運一邊往外走,一邊親切地笑著問道︰「好運啊,你多大了啊?」好運仰頭認真地答道︰「十七歲!」「那爸爸叫什麼呢?」好運搖頭,「媽媽呢?」好運還是搖頭。

姜慧嘆了一口氣,拉著他的手說道︰「沒事,今晚就先呆在我們這里吧?對了,你一人怕不怕啊?」

……

陸程下班臨走的時候還看了好運一眼,那小子倒不怕生,他自得其樂地擺弄著不知誰給他的一個玩具,不知他的家人是不是急壞了,一想到這里陸程一邊往外走,一邊撥通了方樂樂的電話號碼。

方樂樂在電話那頭滿口答應,說沒問題,她一定能在最黃金的時間插播這條尋人啟事,陸程相信她的熱心是真的,可是,一個小丫頭能在電視台說得上話嗎?她就敢說這樣的大話,難道電視台是她家開的?這點讓陸程有點不太放心,不過不管怎樣,多個人幫忙好運找到媽媽的機會更大一些。

陸程匆匆離開醫院是為了赴卓律師的約,他太太從國外旅游回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他非要請陸程吃頓飯,以表謝意,陸程覺得自己也沒幫上多大忙,自然是婉言謝絕,可是卓律師非要請這頓飯不可,所以陸程也只好答應了。

陸程開車來到卓律師約好的地點,那是一家西餐廳,這樣的地方要是情侶來倒算是個氣氛浪漫的約會,可是兩個大男人……陸程想想都覺得沒什麼胃口。

卓律師很有誠意地等在門口,陸程剛準備去停車,卓律師卻攔了上來,他走到車窗邊對陸程說道︰「不好意思,陸醫生,我剛才接到一個電話,說是讓我趕到一個質量不合格的的家具工廠讓我去取證,我今天剛好沒開車過來,你能載我過去嗎?」

陸程忙打開車門說道︰「當然,沒問題,快上來吧!」

卓律師一邊指路,一邊還在繼續通電話,他通完電話看著陸程充滿歉意地說道︰「真不好意思陸醫生,今天麻煩你了!」

陸程覺得太過客氣了,笑道︰「別這麼說,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這個取證工作很快的,其實我有同事已經在那邊了,一會兒弄玩,我們再去吃飯,晚點兒,你不會餓吧?」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陸程本來就不想吃那頓,卓律師客氣得讓他有點不自在了,他踩下油門,加快速度載著卓律師來到了那間位于郊外的小工廠。

卓律師一下車就跟著同事一起走進了工廠里面,陸程隱約看到還有兩個穿著制服的人,像是工商局的,又像是質檢部門的,反正他也不認識,于是從口袋里掏出煙來,給自己點了一只,無聊地抽了起來。

這間工廠的老板根本就不在,只有一個工人被他們圍住問東問西,那工人面對所有的問題一律搖頭,說什麼都不知道,陸程在一旁看著,發現那工人看卓律師的眼神似乎有點心虛,但看其他的幾個人,甚至是兩個穿著制服的人他都沒有那種眼神,陸程是研究心理學的人,這一發現勾起了他的興趣。

過了一會兒,從外面駛進一輛車,一個人從車上匆匆地走下來,他是這家工廠的老板,他的出現讓卓律師一行圍了起來,一會兒卓律師從廠房里走出來不好意思地對陸程說道︰「陸醫生,這次真是抱歉了,我一時走不了了,還有很多事要做,今天真的不能請你吃飯了,下次,下次我一次鄭重地再請你一次!」

陸程扔掉煙頭,笑道︰「卓律師,你不要這麼客氣!其實請不請客真的沒關系,你就忙你的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先走了!」

陸程擺擺手向他告辭,打開車門準備離開工廠,他舉目向廠房內望去,正好看見那個工人走了出來,他下意識地放慢了動作,特意等那人走出來時友好地問道︰「喂,大哥,我要回市區,你想搭個便車嗎?」

那工人愣了一下,看了看陸程,又看了看他的車,猶豫了一下,最後不好意思地笑著搓了搓手,說道︰「那,那可以嗎?我這……」

「當然可以,反正我也回市區啊,上車吧,大哥!」陸程打開車門,讓那人上了車。

陸程發動車子把車往市區駛去,兩人在車上聊了起來,陸程向他作了自我介紹,而那人也告訴陸程他姓王,叫王春山,是這間家具廠的工人,才干了兩個月,其實平時就住在廠里,今天老板告訴他,這幾天大概都不會開工了,所以讓他休息幾天,他就想回市區,他老婆在市區工作,他想去看看她。

陸程笑了笑,試探著問道︰「對了,王大哥,你認識卓律師嗎?」

王春山連忙搖頭又擺手道︰「不認識,我怎麼可能認識律師呢?不認識!」

陸程笑著從口袋里掏出煙,抽出一只遞到王春山手中,「王大哥,我不是律師,也無意套你的話,你不要這麼緊張,我也就是跟你閑聊一下!你要是不願說你就別說,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剛才我听那位律師叫你醫生,你不是他的朋友嗎?」

「朋友也算不上!」陸程想御下他的心防,笑著說道︰「我跟卓律師,其實也就跟你一樣,他只是搭我的順風車而已!」

王春山忙點頭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比剛才松馳了許多,他點著陸程遞過的煙,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煙霧說道︰「我看得出來,你跟他們不一樣,你雖然也穿著名牌西裝,但是你……你跟他們不一樣,要不然你也不會讓我搭你的車,你比他們……」

王春山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翻著眼楮想了想,用手比劃了一下,說道︰「他們,他們,他們只有在對著那個黑鏡頭的時候才會對我們這些人露出親切的笑容,平時他們看我們這些民工的眼神都是很嫌棄的那種,很看不起的那種,不像你,你不一樣!」

「黑鏡頭?!」陸程想了一下才明白那是攝相機的意思,他不由得仰頭大笑了起來,也對,那些有名的律師啊,官員啊,每個人都穿得光鮮亮麗,像粉墨他登場的演員,只有在鏡頭前做秀時才會露出親和的笑容,原來的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們還自以為演技精湛呢?

其實陸程以前跟在蘇福仁身邊時,何嘗不也是個做戲的小配角,一想起這些陸程心里覺得有些慚愧。

王春山邊抽著煙邊說道︰「其實老實跟你說吧,陸醫生,我以前見過卓律師,還不止一次呢?我剛才也在想,我怎麼到哪兒都踫上他啊!他這次說我們老板做的家具不合格,什麼超標了,可是我哪兒知道啊,我一個工人,只知道做笨事,他說就是那些家具害得他家庭不幸,好像都是我們這些人的不是!」

「不關你的事!」陸程也覺得卓律師的話有點過了,關人家工人什麼事啊,人家也就是打個工而已,哪懂那麼多啊,陸程剛才看見卓律師一進去就狠狠地指著王春山教育了一頓,他也有點看不過眼,「真有責任也是你老板的責任,放心,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

王春山咧開嘴笑了笑,露出燻得黑黑的牙齒,「陸醫生,你人真好!不像那個卓律師,你別看他一副很正氣的樣子,其實人可刻薄了!上一次我沒工作的時候,我一個老鄉在一家裝修公司工作,把我也給介紹進去,那次我遇到卓律師,就是幫他裝修新房!」

王春山想起當時的事臉上似乎還有些心有余悸的表情,「可厲害了!沒事就過來檢查質量,看看我們有沒有偷工減料,還整天說那些我們听也听不懂的法律條文,說得可溜了,我們又听不懂,他說我們要是沒給他弄好的話,他一定讓我們賠得清家蕩產!他一見我還很不滿意,說怎麼請我這樣手腳慢的民工,說我們盡是些沒素質的沒專業的裝修工!」

「可是他不知道,在去做裝修工之前,我是在一家化學工廠工作的,我當時跟幾個工友一起被查病來,醫生讓我們去找老板,說那是職業造成的病,讓老板賠償我們,于是我們幾個就一起去找老板,我有一個工友真的病得都下不床了,可是……」

「老板不僅不打算賠我們,還請了律師對付我們,就是卓律師,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當時我們幾個工友都跪在老板面前了,可是他們拿出一大疊文件,說那是我們簽的合同,因為我們沒遵守合同,所以老板也不能承擔相應的責任!反正他說什麼我們也听不懂,我們當時只知道拿不到一分錢賠償了。」

說到這里,王春山無神的眼楮里閃動著淚光,「我們這些人就那樣被打發了,沒錢能怎麼辦?我們鄉下人沒錢就不看病唄,就硬扛唄,就拖著唄,後來我听說那個病倒在床的工友死了,我倒是沒死,只是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了,手腳也慢了,力氣活也干不了了,可是,我不能倒下啊,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啊……」

陸程听得心都揪起了來,他轉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王春山,那佝僂單薄的身子,那雙干枯的雙手,那一頭已經斑駁的頭發,是誰把他摧殘成這樣的?是卓律師口中那些黑心的商人還是他自己?

王春山沒能得到應有的賠償,可是,卓律師確是拿到了一份豐厚的報酬,他意氣風發,冷漠的目光從王春山和那幾個民工身上掃過,他出色的利用自己的專業為自己的客戶擺平了麻煩,然後理所應當地收到了報酬,那是一張支票,他接過來放進自己上衣胸口的貼身口袋,

那一刻,支票遮住了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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