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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昔,我做飯,他吃飯,我掃地,他吹簫。

日子如昔,少螓依舊會在尢涼吹簫的時辰過來,听他吹簫,這日,我送少螓走時,與他道︰「小麒麟,你在你九哥這里蹭吃蹭喝,還白听簫,明天來的時候,可要帶點東西過來,也算是禮尚往來,瞧你九哥這里破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少螓想也不想,二話不說的就應下了,我關上門回頭,卻見尢涼站在蓮池邊,一臉嫌棄道︰「德性!」

我咂嘴,「我自己夜里回房穿成不?」

尢涼冷眼瞧我,一臉冷銳冰誚。

那聲音哦了一聲,漸漸低下去,復又響起,稚女敕聲中帶著狠戾,「剛才那人非我族類,當殺!」

七星魔蓮搖晃著枝葉,帶著好奇的口氣問尢涼,「這里就你一個人住嗎?」

尢涼淡淡道︰「他明天不會來了,因為我剛才按照你的話,已經把她給殺了。」

隔日用早膳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問尢涼,「你不會是真私盜了寶庫吧?」

我瞥了他一眼,埋怨道︰「什麼德性不德性的!要不是跟了你個不受寵的九殿下,我又何須至此!」

他不讓我如意,我也不讓他稱心,回房拿出琴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尢涼在吹簫,我跟著他岔開兩個音彈奏,他故意放慢音調,我也跟著放慢音調,就是不讓他合上,一時耳邊簫聲琴聲混亂不堪。

我忙拉住他,哄道︰「小麒麟,你別走啊,給你吃桂花糕。」

月滿,香殘。

「你這喜好還真是特、別。」最後兩字他咬了重音,雖帶著嘲諷之意,可尢涼還是捻了個咒,一時他手上不知不覺就多了一把斧頭,也不知這是他的兵器還是什麼,總之有斧頭就好。zVXC。

我從袖間拿出一包香甜軟糯的桂花糕,少螓板著臉,看也不看道︰「九哥可沒讓我燒這些樹,你還是慢慢砍吧!」

不知他娘跟他父帝玄光,跟那只妖三人之間,當年有著怎樣一段愛恨情仇的糾葛。

說時遲那時快,尢涼幻出一把匕首,一刀干淨利落的割在我手腕,毫不拖泥帶水,我只覺眼前一道寒光飛掠,頓時血光四濺,殷紅血水飛瀉了一池塘。

這兩百年來,未央宮也就我跟尢涼兩人,這猛然間突然多出一個聲音來,還真把我嚇了一跳,「什麼東西!」

我懶洋洋的道︰「我今天沒心情,不想做飯。」

尢涼帶著幾分敬意道︰「既然是聖蓮成靈,我魔界自當奉為聖主。」

我頓覺委屈極了,我也沒覺得自己怎麼著了,怎就惹的他這般嫌棄!

剛才明明還疼的厲害,現在手腕處卻沒了一絲痛意,我低頭一看,剛才被尢涼割破的手腕,沒有血跡沒有傷痕,依舊如初白女敕,就好似從未發生過尢涼割我手腕一事。

紅蓮花耷拉著腦袋一時蔫了下去,我趁著尢涼不注意,一巴掌拍在那朵妖艷的紅蓮上,七星魔蓮立時跳起來,囂張的喝道︰「誰,剛才誰拍我頭?」

想來是在他剛才強吻我的時候,替我療了傷。

明明舉手之勞,他捻個咒就能搞定的事,偏看著我這般辛勞也不幫忙,尢涼就是存心不想讓我好過。

七星魔蓮收斂了怒意,伸著枝葉在池中模索了一會兒,托著尢涼的白玉簫出來,歡喜的與他道︰「你看,我把你的簫找到了。」

少螓依舊板著臉,「不要!」

我哼哼了兩聲回應他,「連套像樣的頭飾都沒有,還說沒少了我吃穿!」

那聲音又響起來,聲聲清脆如孩童,「你怎麼知道!」

我一時心情大好,彈琴的手法也輕快了很多,一曲流暢的《月滿香殘》傾瀉而來,盤旋在未央宮上空久久不散。

合歡合歡,弱水河畔那一片合歡林,是我跟子堯親手種下的,我也要在這里種上一片合歡林,念他時,看著合歡林,就好像跟他在一起一樣。

尢涼忙過來拉著我,一臉警惕的朝四周查看。

見尢涼越發嫌棄與懷疑的眼神,我覺得我有必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一下我確實所言不虛。

尢涼眉頭擰著,道︰「那是女子的東西,我又用不著,反正放著也是壓箱底,倒不如送給你,也省的你又整天嫌東嫌西的。」

我陰陽怪調的道︰「你又不是我父君,你擔憂個甚?」你往破里。

「咦,我能說話了?」那東西喃喃似的自問了一句,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語氣,頓了頓,猛然興奮道︰「原來我能說話了我能說話了。」

後來,尢涼又送我了一把琴,也不知是他自己做的,還是從那里得來的,不是什麼名琴,但做的倒也精致。

「你娘怎麼就跟一只妖跑了呢?那只妖是誰啊?與你娘之前就認識?」我好奇的想知道當年的事,卻惹得尢涼冷眼相向。

尢涼目光嫌棄,「砍樹?種合歡?你這又是什麼毛病?」

手腕處傳來一陣疼痛,血流如注,我抬頭看向尢涼,滿臉不可置信,他竟然二話不說,直接一刀就干脆利落的割下來了,我瞪著他痛恨道︰「你——」

我不爽道︰「我哪有嫌東嫌西!你廚房放了三百年的菜我都沒嫌棄,我覺得我的性子已經不錯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尢涼上前瞅著一池子的紅蓮,狐疑道︰「莫非是聖蓮成靈了?」

我好心為他著想,不想竟換來他這般嫌棄的話語。

起身要回房去拿那一盒子首飾還他,手卻被尢涼突然拽住,他不滿道︰「你昨天還囔囔著我少了你穿戴,怎麼我送了你,你反倒不要了?」

悠揚婉轉的曲子陡然從我手中的白玉簫溢出,飄散在未央宮,如流水清澈柔潤。

說罷,他捻起一個咒,蓮池上立時狂風大作,雨點 里啪啦的直砸下來。

未央宮的樹木也不知道長了幾千幾萬年了,難砍的很,我斷斷續續砍了兩百年,也才在南面沿著宮牆的地方,砍出兩三丈的樣子,尢涼又開始對我冷嘲熱諷,「我種子都發霉了,你怎麼才坎了這麼點!」

我就算臉皮再厚,也斷沒有拿他娘留給他做念想之物的道理,「我,這不是我想著那些首飾是瑾華夫人留給你的,好歹是個想念,送我豈不浪費了!」

尢涼道︰「我乃魔界九殿下尢涼。」

尢涼皺眉,「你胡想什麼呢!那是我娘留下的首飾。」

尢涼嗯了聲,說,「我也要進屋了。」

尢涼皺眉,「你就不能跟上我的音?」

「你竟然哄騙小孩!而且那還是你魔界的聖蓮,哈哈哈,笑死我了……」

見他眉峰皺的更緊了幾分,我怕他說三道四又要訓我,搶話道︰「你要是再敢跟我 嘴,以後你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我不管你了!」

唇瓣剛翕,他的吻就那樣落下來了,溫溫濕濕,軟軟柔柔,帶著淡淡酒香,心中怒意乍起,若說他剛才割我手腕是權宜之計,但這般輕薄我,著實把我惹惱了,我發怒的要推開他,卻陡然听到他傳音入密的聲音,「等會不要說話。」

「你宮里有沒有斧頭?」

一池紅蓮在清澈的月光映襯下,更顯艷麗妖媚,我瞅著好看,蹲在池塘邊想摘一朵回去養在房里,不想抬手剛觸到紅蓮的枝干,手上猛然一疼,我本能的抽手,只見燈火下右手食指上殷紅血水一滴。

尢涼瞅著我,一臉深沉,也可以說是陰沉,我瞟了他兩眼,嘲諷道︰「少吃一餐你又不會死,用得著擺這麼張視死如歸的臉麼!」

一曲罷,我瞅著尢涼得意洋洋的道︰「怎麼樣,我可是沒學過的,只是听你吹听多了,自然就會了,說實話,我覺得我比你吹的好多了,這調子本就不是冷清的曲調,偏被你吹出清愁蒼涼的意境,著實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對了,我還不知道這曲子叫什麼曲名?」

明明是孩童稚女敕的嗓音,卻偏擺出這麼一副大人樣來,著實好笑,我一時禁不住笑起來,見尢涼冷眼瞧來,忙捂住嘴。

軟的不行,我剛想來硬的,尢涼一時過來牽著少螓邊走邊嫌棄道,「我們走,別理她!」

雖說我不太認為三百年前那偷盜寶庫之事跟他有關,但在這一窮二白的未央宮,那些首飾出現的還真詭異。

我有沒有人娶,關他何事?

尢涼從荷葉上拿回簫,我趁著他不注意,又一巴掌拍向那七星魔蓮,這回七星魔蓮沒在囂張的喝人,而是狐疑的問尢涼道︰「難道你的簫又掉了?」

尢涼被我的話噎住,一時沒了聲。

等回到內殿,我笑得幾乎都要岔氣了,尢涼竟然會哄騙小孩,而且還把七星魔蓮騙得團團轉,真是太好笑了!

「我要把未央宮里的樹都砍了,種合歡!」

尢涼看著我,臉上表情一時古怪的很,我一拍石桌躍上去坐著,瞅著他得意道︰「怎麼著,你不信啊?琴棋書畫,我樣樣在行,這可不是虛夸!」

這種事情確實不能操之過急,是我心急了,還是以後有時間一點點慢慢從他口中套出來的好,我一時感慨的仰天長嘆,「長街長,煙花繁,你挑燈回看;短亭短,紅塵輾,我把蕭再嘆!」

頓了頓,他陰陽怪調的開口,「我也曾听聞九重天上的弦歌公主,端莊大方,溫婉嫻靜,是仙界女子的典範,怎麼是你這種德性!」

尢涼又嗯了一聲,那七星魔蓮循著他的聲音,伸出一把枝葉模模他,嘴上依舊喋喋不休的說著,「那我可以一直待著你這里,听你吹簫嗎?」

我的琴棋書畫可是九重天上的四殿下子堯親自手把手教的,絕對讓尢涼刮目相看,父君本是請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瑤姬仙子來教我這些養性,後來瑤姬仙子的琴棋書畫樣樣皆敗于子堯之手,便成了掛名師父。

尢涼低嘆,「我從未見過宮中有哪個女子像你這般刁蠻任性的,也不知將來誰受得了你這般秉性!」

我瞅他一眼,趾高氣揚的道︰「怎麼就不能是我這種德性了,還真如假包換了!我本來就是這性子,當然在九重天上,我有時也是溫婉嫻靜,端莊大方的,不過在你跟前,我可是死也做不到那個樣子,當然還有,就是傳言誤人,傳言誤人吶!」

尢涼道︰「可以。」

尢涼嗯了一聲,那七星魔蓮纏著他道︰「朝聖池那邊太吵了,你這里清靜,我在你這里待了好幾百年了,天天听見有人在這里吹簫,那個吹簫的人是你嗎?」

尢涼不滿道︰「我自問沒少了你吃穿!」

他一連說了好幾句話,聲音是從池子中傳出來的,我小心翼翼的對尢涼道︰「那聲音是從池子里傳出來的。」

這一池紅蓮,不知哪來的刺扎破了我的手指,我還在疑惑,一道稚女敕清脆的聲音陡然響起,「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殺!」

尢涼語氣淡淡的回他,「不是,是起風了,比較大。」

西邊晚霞映空,大半個太陽已落山,眼見就要入夜了。原是我彈琴彈得太入神,竟然都沒發現天這般晚了,平日里這個時候,早該在吃飯了,可是我今天真的一點都沒想要去做飯的心思。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尢涼出來與我道︰「時辰不早了,你可以去做飯了。」

今晚的月色不錯,是上弦月,月光清亮。

七星魔蓮,「……」

我忽覺自己開始想子堯了,很想很想,從未這般想過,因為他從不會嫌棄我,也從不會說我刁蠻任性,在他心里,弦歌總是最好的。

蓮池中,碩大的荷葉伸長枝干,片片相連,葉葉相接,將滿池的紅蓮掩入在葉底下,以保護的姿態而立。

有時,我半夜想子堯想的睡不著,便起來胡亂彈琴,常常惹得尢涼次日冷臉相向。

尢涼什麼不多,就是簫多,他常吹的那把是碧玉簫,他房里還放著一把白玉簫與一把血玉簫,我拿了那把白玉簫出來,挑釁的瞅著他道︰「不信是吧?我吹一遍你那首曲子給你听!雖然我最擅長琴,但簫還是能湊合一把的。」

那七星魔蓮又問,「那個彈琴跟你和簫的人是誰?他明天會來嗎?」

尢涼敗下陣來,拿了壺梨花白來飲。

我又哄,「小麒麟,像你這樣的小孩,可不討人喜喲!乖,燒了這些樹,你就是討人喜的孩子。」

我還未回味過他的話來,唇上一涼,我已听得尢涼轉頭對著那七星魔蓮道,「我已經把她殺了。」

我涼涼道︰「感情我還不能有喜好了,是不是?」

尢涼頓時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詩不成詩,曲不成曲!」

我扛著斧頭出門,臨走前對他道︰「記得給我弄兩包合歡樹的種子來。」

「……」

尢涼又不說話了,等了半響,我才听得他道︰「這首曲子原本叫《月滿》,那時我听我娘吹簫,簫聲也是像你這般悠揚婉轉,後來,她在後面又加了兩字‘香殘’,從那以後吹出來的曲子,就跟我一樣了。」

我瞥他一眼,涼涼道︰「你不愛听就別听!」

隔著蒙蒙雨霧,我听得七星魔蓮抱怨道︰「這雨下的好大,都快把我砸暈了,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跟你聊了。」

尢涼略帶歉意的對著七星魔蓮道︰「是我沒把簫放好,剛才不小心掉了下來,正好砸到你。」邊說他邊悄悄拿簫沿著池邊放入水中。

尢涼詫異的抬頭瞅我,神色僵硬,「你要作甚?」

少螓白了我一眼,走了。

尢涼瞅了我一眼,用篤定的語氣與我道︰「記住,你現在是侍從,男的!」

尢涼抿唇,神色低沉的看了我一眼,送少螓出門,轉身進殿。

當晚刷完碗筷回房,桌上突然多出了一盒子首飾,有綴著南海明凰珠的飛鳳金步搖,有水晶海棠花簪,還有鮫人珠耳墜,北海的紫珊瑚手釧等等,頭飾首飾耳墜,都應有盡有了。

那聲音又響起,「你是誰?」

少螓也在邊上露他尖利的獠牙相向,給他九哥助威,被我直接無視,我一臉幸災樂禍,瞥尢涼一眼,討價還價道︰「那你就不能幫我砍了這些樹?」

這日少螓過來,我拉著他到那些樹木跟前,對他道︰「小麒麟,來,對著那些樹吐幾個火球!吐了,我就給你吃桂花糕。」

魔界聖蓮七星魔蓮自天地初開就有了,吸日月精華千萬年而生靈識,這倒也不是匪夷所思之事,可偏不早不晚正巧被我趕上了,還真是有緣。

我尷尬道︰「既然是瑾華夫人留下的,那我怎好意思拿。」

活像個做了好事,想得到表揚的孩子。

笑了好一會兒,我才收住情緒與他道︰「本來我還想著要揍你一頓來著,不過看在你為了我哄騙你家聖蓮,替我報仇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不過要是你下次再對我動手動腳,尤其是做出輕薄我之事來,我一定把你狠狠收拾了。」

我冷著臉,帶著三分火氣對他警告完,也不顧他什麼神情,甩門回房。

夜已三更,月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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