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度本初在山坡上把羊群撒開後,一直想唱歌。搜遍記憶,所有的歌聲也表達不出心中的歡悅。他就不停地在岩石間跳躍。惹得羊子們奇怪地瞅他。
中午時分,相瑛挎著藍子來到山坡時,這和離開的小子們放羊的情景是相同的。度本初笑盈盈地從一塊大石頭後冒出來,先領著相瑛來到背y n地崖畔上,石頭上的芭蕉葉撩開後,哇,滿滿一桌子的野山的水果︰紫咕嚕的山葡萄、細小茸毛的彌猴桃、一塊用燎葉草包裹起來的岩峰蜜,他到哪里弄到這麼多好吃的東西?
度本初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捧出一個花環,白s 的香蘭、紅s 的月季、藍s 的風鈴花綴在艾葉與薜藶草糾纏的花環。他知道相瑛愛花。
這花環真讓相瑛心醉!多遠都能嗅到艾葉的清香、薜藶的濃香,各s 花朵的幽香。在她閉著眼楮時,度本初輕輕地把花環戴在她的頭上。
「美!真美!」
後來的時光里相瑛一直沒有把花環摘下來。
「烙的是玉米餅,你來吃吧!」
「香!」
「你沒吃過嗎?」
「吃過,但沒有這麼香!」
「你們山鬼,是生吃吧?」
「誰說的?」
「他們都這麼說,神農架里面的野人吃生的,也生吃人!」
「胡說!我們以前也佔據了很寬的範圍,有國有家,有富庶的生活,與你們過的生活是相同的。我們是蛇巴人!吃人?你看,我會吃了你嗎?」
「沒有,你幫我做事情!」
「你看看我像鬼嗎?」
「不像,蛇巴人的手臂比我們的長一些,其它的都一樣!」
「把我們說成妖怪,是那些殺我們的人編排出來的!是他們要獨佔山嶺,好把我們趕盡殺絕。」
「好,我再也不相信他們說的,行吧?」
吃完飯後,倆人坐在崖畔看群峰的蒼翠,看下方蜿蜒得如線如鉤的峽谷泛著藍綠s 光芒,雲霧如薄紗在山峰間繚繞。仿佛老天也知道他們這一生中歡樂相聚的時光這麼少,整個下午的南風柔曼如琴弦,在樹叢和遠處的山巔輕輕拔動旋律;整個下午的陽光和暖如手指,曬在臉面如絲綢拂過。是老天可憐她!
「你看喲,對面山崖上的那棵辛夷花樹,火焰在燃燒!最初我還以為是起山火了!看仔細是一棵花樹。」
「真像是一蓬火焰!好看嗎?」
「好看!」
「你等著,我去采一把火焰回來。」說完,度本初已經滑下山崖。
「不,危險!」相瑛擔憂地盯著他的身影,他在崖壁間飛翔!身形之快,動作之輕靈,又讓相瑛驚訝。
他真的采了一大把火焰似的花朵回來,相瑛接過來時兩顆眼淚都滴在花朵上了。
「你為什麼哭?」他手足無措。
相瑛又含著眼淚笑了。最初是擔憂變成驚訝,再後來是感動,一個男人願意在峭崖絕壁間為你采摘一朵鮮花,瞬間經歷這麼多感情變化,她當然只能哭了笑了。
「你能行!會飛翔!」
「蛇巴人都會!」
「我行嗎?你來教我飛!」
好!度本初蹲下來讓相瑛攀在背上,他又一次在山崖上蕩起了秋千。相瑛歡愉地喊起來︰「飛呵,飛呵!我飛起來!」
她真的感覺自己在飛翔,在群山之巔,如一朵白雲、如一縷霧。停在山坡時,她說︰「聶明帆回來後,我讓你們認識。讓你教他飛翔。」
「他不會嫌棄我嗎?」
「我不嫌棄你,他也不會的。」
「相瑛,真的高興認識你們!」
倆人飛累了,就在崖畔上並排的坐著,同時睡著了。醒來時候基本是同時,「咦,我睡著了嗎?」
「我也睡了一覺,做了夢。夢到渝州城了。」
「渝州城?很大嗎?」
「全部都是房子,密密麻麻的,街道上都是整天都走來走去的人。」相瑛展開手比劃。
輪到度本初驚訝了。「晚上怎麼走呢?不撞上?」
「哈,哈,有燈!一晚上都不熄滅的電燈!把城市照得燈火輝煌。」
「啊?」
「渝州的夜景最有名!彩s 的燈劃出江的清波、山的輪廓,就像在天上,繁星滿天,太美了!」
「真的?我想出在星星之上的感覺。」
「以後我帶你去看渝州的夜景,你會發現大山之外還有好多奇異的事情。」
說得度本初的臉上寫滿了膜拜。
以後的幾天里,度本初放羊,相瑛送飯,然後在一起飛翔、聊天。度本初給她講蛇巴人的生活,相瑛告訴他渝州城,城里有電影院映畫圖、有數不清的商店、有各種美食的飯館……相瑛的話打開了度本初的另一個天地。
有一天度本初堵在相瑛的門外,相瑛一出來,他從懷里掏出一顆亮亮的石頭遞過來。「我送給你的!」
「這是什麼呢?」
「靈蛇之眼!你們的人都喜歡它,有很多人為尋找它死在雪寶山上。」
「是鑽石嗎?聶明帆回來我問他就知道了。」
「對,你們叫鑽石。」
「好!我留著。謝你啦!」她不知道度本初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才得到的這顆靈蛇之眼,也因此得罪了整個蛇巴族。
「我應該謝你的。你沒有嫌棄我,還告訴我那麼多的事!」
聶明帆離開雪寶山的r 子如梭地就溜過去。歡樂的時光總是這麼短暫!
當劉羊倌醉步踉蹌地上山來,告訴相瑛︰聶明帆在山下與生產隊長的秀姑成親,正入洞房呃。相瑛如遭五雷轟頂。她在雨夜里走山路下來找你。
「我問你,為什麼要與別人結婚?相瑛是那麼地愛你!」現在度本初恨恨地質問。
聶明帆閉著眼楮,無言以對。
「為什麼?你知道離開的那幾天里,她說到最多的就是你。說你們的回到城市里的生活。讓我以後帶著山里的水果來看望你們。她說到了你們的家,還說到了你們的孩子!」
聶明帆嘴唇顫抖。「我是自私的人,我想回到城里。我的自私害了她,最後也害了自己。」
「你真是自私的人!那個雨夜……現在說來我都心疼!」
聶明帆想起在洞房外見到相瑛的情景︰她赤著雙腳,泥塊滾滿衣服,泥漿子飛濺在臉頰上,腳板更像是從泥濘中拔出來的。她是一路泥地滾跌著來到的!頭發披散,滿臉的淚痕!眼圈腫脹,痛哭了很長的時間才會如此通紅。作孽喲,是我做的孽!
「後來她又離開,獨自一個走上山道?」
「是的!」
「為什麼離開的時候,她的衣服全都濕了,髒了。第二天清晨我和秀姑在畫蛇屋外,等著。她沒有回來度天行卻回來了。在山道上遇見相瑛,卻換一個模樣,衣服干淨,神情平淡,長裙飄飄、長發飄飄地神情飄逸地回來了。整整一夜,她到哪里去了呢?」
「你想知道嗎?」
「我一直很困惑。」
「她到鬼門關外去了一趟。」
聶明帆倒吸一口氣,「她自殺了嗎?」
「……相瑛從死亡里回轉來,知道活著感覺。她是想好好地活下去,她不會再去死了。但是你們都不讓她活呵!」
「我們?」
「最大的凶手就是你!」說得聶明帆低下了頭。
「你應該知道,那晚上她到哪里去了嗎?」
「你還要問?」
「告訴我吧!」聶明帆在央求人了。
「你真想知道?」
「對!求你講一講吧。不把整個事件弄清楚,我死也不瞑目。」
「好吧,你听著。她心里一直愛著一個人,知道是誰吧?」
「知道——是我!」
窗外城市的喧囂頓時平息,天地都寂靜下來。天光變得暗淡,窗口的陽光正從牆上移走。
度本初和聶明帆倆人的心思沉浸在y n影里。
「但是在那個晚上,她卻只能與另一個人作…愛。」
「誰?」
「我!」
天空頓時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