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家中的,方忠有點不敢看牆壁上面掛著的合照,他本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而自己的弱點恰恰就是自己的兒子,所以,他方寸大亂,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明亮而又寬闊的大廳里面,靜的像是停尸房一樣,除了那滴滴答答響著的鐘聲,在沒有任何的聲音。
拿起電話,看著那個陌生的號碼,方忠有點猶豫不決。自己到底是打不打這個電話呢,這樣無奈的抉擇,讓他有種想要砸東西的沖動,但是,他卻知道這無濟于事。
四點的鐘聲,在這一刻悄然響起,方忠還是沒有辦法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麼被對方摧殘,就算是付出任何的代價,他都不希望在自己兒子回來之後,變成一個殘疾人。
電話撥通了,不過卻被對方掛斷了,方忠沒有放棄,在此的撥通,不過卻再次的被掛斷,不過,卻一直沒有收到關機的提示,這就好像是一個充滿誘惑的果子一樣,促使著方忠一遍一遍不停的撥打著電話。
「喂,老方啊,沒想到你還真有耐心啊,這都第幾遍了,竟然還打,有什麼事情啊?」。對面傳來一個充滿嬉笑的聲音。
方忠長長的送了一口氣,就好像是千斤的巨石,在這一刻被他給放下了一樣,他不怕對方接電話,甚至再說出什麼條件,他害怕的是,對方根本就不接電話,因為如此的話,那就代表著,他可能正在對自己的兒子施展暴行。
方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下自己的心中的悸動,對著電話說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你還有什麼條件,都說不來吧,能滿足你的,我一定會幫你做到」。
對于方忠如此的條件,鄭明可是一點都感到不意外,這一年多里,他不光是對野獸的心里把握的不差,對人的心里也同樣如此,人其實有時候就是想野獸一樣護犢子。
「呵呵,怎麼現在才這麼說啊,我記得好像是你先不守信用在先,我只不過是履行我的諾言,給你那可憐的兒子一點應有的懲罰,那樣的話,或許你這個做父親的才會知趣一點」。鄭明在廢棄的大樓里面,輕聲的踱著步,對著蒙著雙眼的方龍笑著說道。
此刻,這幢爛尾樓里面,存在著三人,一個是被吊著的小舟,另一個是被捆著,蒙著眼楮的方龍,剩下的一個,則是鄭明自己。
「你敢?,我告訴你,要是我兒子少了一根毫毛,我會讓你用十倍來償還的」。方忠就像是一個被刺到痛楚的獅子一樣,怒聲對著電話里面吼叫著。
「你說我到底有沒有膽子敢這麼做呢,呵呵,呵呵呵呵呵」。怪異的笑聲再次的從電話里面響起,像是在刺激著方忠此刻那脆弱的神經一樣,一遍又一遍。
良久,方忠才再次的說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才能放了我兒子,不管你要什麼,都行」。
「方龍,你有個好父親啊」。鄭明微笑著看著被蒙著眼楮的方龍,對著他笑著說道。
接著說道︰「行,既然方老大都說道這個份上了,那麼我就給你一個面子,這樣,你將關于一年前你知道的所有關于鄭家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告訴我,告訴你,不要想騙我,也不要想隱瞞什麼,因為,你說的話,我會比對的,嗯或許你不知道,你剛剛派人送去賓館的小舟同志,此刻也在我這里,不過他現在昏迷著呢,不能和你打招呼啊」。
方忠先是一愣,鄭家?,一年前?,這到底是哪跟哪啊,如此悠久的記憶讓他一時想不起來。不過之後他卻是被震驚了,因為他沒想到,就連小舟竟然都落到了他的手里。
很快,鄭明所說的話就得到了證實,方忠的一名手下,剛剛接到交警隊的電話,說是在惠博路上面發現了一輛汽車殘骸,而且里面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子,經辨認是方忠的手下,至于小舟和那裝著錢的黑色手提箱,則是消失無蹤。
「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好好回想一下,明天下午兩點,我會給你打電話的,要是你真的想不起來,不妨去問問那個叫做八哥的,或許,他會給你答案」。鄭明微笑著將手中的電話掛斷,然後看向被掛在空中的小舟,臉上在此露出了一種病態式的笑容。
夜晚的天氣分外的冷一些,再加上此刻已經秋季,涼意更濃。一陣秋風吹過,昏迷當中的小舟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以至于身體在下一刻不自然的抖動了一下,這樣的抖動幅度很小,恐怕稍微不注意,那麼就不會被人發現。
不過,如此細微的痕跡還是沒有逃過鄭明的眼楮,他眼前一亮,就好像發現了獵物蹤跡的獵人一樣,雙眼放出異樣的光芒,輕聲對著小舟說道︰「原來早已經醒啊,那還裝著干什麼?」。
只見本來雙眼緊閉的小舟,此刻卻睜開了雙眼,充滿忿恨的目光看向鄭明,不由的問道︰「你為什麼抓我?,我和你有仇嗎?」。
鄭明呵呵一笑,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有仇,而且仇深似海,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小舟沉默了,他在努力的回憶著什麼,不過想來想去,卻怎麼也無法將對方對號入座,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這一年多來我都在南方,難道你也南方人?」。
鄭明在此的搖頭,不在多說什麼,他對于對方這種誘供一樣的方式已經不感冒了,他現在只想從對方的口中,得知更多關于八哥的消息。
「把你知道的所有關于八哥的消息全部說出來,我給你留個全尸」。鄭明邊說邊反身走回座位,從一個旅行袋里面開始翻找東西。
小舟白皙的臉上瞬間緊繃起來,就連他的瞳孔在這一刻也驟然縮小了幾分,他竟然打定主意殺我,從對方的那句話中,小舟猛然得出了這個駭人的訊息。
做為一個殺手,而且是那種黑幫養著的殺手,小舟很有覺悟,也知道自己說不清那一天就直接完蛋了。不過,當這一天,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卻無法真正的平靜面對。
小舟透過鏡片看向鄭明,口中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我,給我一個理由,我和你到底有什麼仇?」。
鄭明回身,左手手中拿著一個手術刀和一個鉗子,右手則拿著一瓶玻璃瓶,里面裝滿了無色液體,就好像那種打點滴用的那種瓶子一樣,隨著他的走動,液體也跟著一晃一晃。
「你們這些人,還真是健忘,僅僅才一年的時間,難道你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就如剛才我和他老子說的那樣,一年前鄭家所發生的事情」。鄭明拖過來一張小桌子,放在小舟的身下,將手中的物品放下,垂著頭說道。
低沉的聲音,將小舟整個帶入了長長的回憶當中,這次,他的記憶縮短了到了一年前的時間,而且是關于姓鄭的那些人身上。
突然,一個蹣跚的背影猛的出現在小舟的腦海當中,接著是與這個背影相符的環境,黃昏,街道,十字路口,警察局不遠處。
「你說的是鄭城?,那個被我開車撞死的那個?」。突然,小舟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猛然對著身下的鄭明質問道。
這個聲音,就像是定身咒一樣,鄭明整個身子頓時都僵硬住了,雖然他是垂著身子,臉也是看在下方的,但是,小舟已經可以肯定,這家伙說的鄭家一定是他。
鄭明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股股鑽心的疼痛從內心的深處傳出,就像是萬蟻撕心一般,如潮水一般不停的刺激著他。
突然,鄭明捂著自己的胸口,踉蹌的半跪在地上,低垂的頭顱傳出一聲聲輕輕的嗚咽。不是因為他太脆弱,而是因為,這個至親的名字已經被他封印在心底已經整整一年了,此時驟然之間被小舟打破了這個封印,潮水一般的記憶與傷痛滾滾襲來。
小舟此刻已經完全確定了,面前的這個家伙,不是和鄭城有直接的親屬關系,就一定是受過對方的大恩,要不然,他不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來刺殺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鄭明的身子再次恢復了些力量,他重新站了起來,笑著看著小舟,對他說道︰「我的感謝你,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到什麼時候才敢真正的提起我父親的名字」。
小舟猛然一震,吃驚的看著對方,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樣,若是剛才他只是有些恐懼畏縮的話,現在他可以說是真正的害怕了。
「你……你說……什麼?,鄭城是你的父親,不可能,不可能,當初警局的人傳出來消息,說你已經死了,你怎麼可能還活著,絕對可能的」。一時間,小舟的腦海當中突然閃出了兩幅圖畫,兩幅血淋淋的地獄修羅圖。
一副是被割了卵子並且被釘在牆上的圖畫,另外一副,則是出現在醫院停尸間里面的圖畫。而這兩幅圖畫的作者,不是旁人,正是站在小舟面前的鄭明。現在他要開始作自己的第三幅畫了。
鄭明看著對方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輕輕笑了笑,對他說道︰「本來我也以為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但是,沒辦法,我不能死,我真的不能死,要是我死了,我爸的仇,我妹妹的仇,又該誰去報呢?,所以,我活過來了,也回來了,你說,我到底該怎麼來對付你呢」。
說完,鄭明用修長的手術刀,緩緩的切割開小舟身上的衣服,臉上的笑容更盛,就像是一個畫家似的,在為自己將要精心做出的巨作而做著準備工作。
冰冷的刀鋒從小舟的身體上面緩緩滑過,就像是一只冷血的小蛇一樣,不停的侵蝕著他的全身的神經,從上到下,在從里到外,最後,他的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了一絲半縷。
打量著對方光潔溜溜的身子,鄭明退後了一步笑了起來,手術刀在其手指上不停的變化著位置與花樣,就像是一個雜技演員一樣,不停的做著這些高難度的動作。
「你知道嗎?,其實我最開始的想法是,把你整個人放在車子底下,然後我開車慢慢的壓過你的雙腿,雙手,然後在把你給徹底結束了,但是後來我想了想,這種方法太考驗技術,我是不太會開車的,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給壓死了,你說,是不是太便宜你了」。鄭明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語言輕浮,動作輕佻。
不過,在這輕浮與輕佻的背後,小舟卻能夠感受到那如海還一般的怨念與殺意。
忍不住的渾身顫抖,也不知到底是被凍的,還是真的發自心底的害怕,冰冷的腦門上面,已經滲出了一層層的細密汗珠。
小舟看著鄭明,帶著些許的結巴說道︰「我……,我可以告訴你關于八哥的事情,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鄭明沒回回答,反而依舊微笑看著小舟,就好像是再說,你沒有資格給我談條件,有的只有無條件的服從。
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小舟沒有從鄭明的眼中得到絲毫的感情波動,他感覺在對方那溫暖的笑容背後,就是一塊萬年寒冰一般,是無法觸動又無法接近的。深深的吐了口氣,帶著乞求般的目光,再此的說道︰「我什麼都能告訴你,但是我求你能夠遵守諾言,能給我留一個全尸」。
這一次,鄭明沒有拒絕,笑吟吟的點了點頭,搬過來一張破舊的椅子坐在上面,輕聲的說道︰「說吧」。
夜晚的天空充滿了誘惑,也充滿的危機,可能就在你稍不留神的那一刻,你所彌足珍貴的東西,將會瞬間被人奪去。憤怒嗎?,留戀嗎?,又或者瘋狂嗎?,這些種種都不過是罪有應得而已,人不可以為了一己私欲,而將自己的罪孽強加于他身上人,這樣做對自己,對他人都是一種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