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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虎踞東北 第二十二章 謝謝你

父子倆坐在一起,沒有談論別的。老爺子像個普通的父親一樣,只是很關注兒子的婚禮。而張學良也像個普通的兒子,略帶些不好意思的跟老爺子談著楊穎。兩個人正說著話。門口烏啦啦來了一片人。有穿著一身軍裝的,也有穿西裝的。當然也少不了穿長袍馬褂的。一群人烏啦啦的跑進來。張作相自然是頭前一個。

張作相一邊跑,一邊喊「大帥,大帥。」有些虛胖的身體跑得倒也不慢。張學良就隨著老爺子站了起來。張作相這時候也不講什麼禮數了。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就急著問道「大帥,您。」問到這,看了看旁邊的張學良又說不下去了。畢竟,有的事大家都知道是都知道。但,開口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老爺子笑了笑,朝一群人揮了揮手,「沒事兒,都回去吧。」一群人顯然都有些話說,但攝于大帥的積威,都慢慢散去。張作相也要退下,老爺子開口「作相,你留一下。」

張作相本來滿月復狐疑,這一留下,心里的疑問就更多了。一時間,實在想不出這爺倆到底葫蘆里面賣的是什麼藥?

待三個人重新落座。老爺子開口第一句又讓張作相忽的坐了起來。「作相,我最近身子不太舒服,一些事就你跟小六子來商量吧。」張作相呆呆的看著老爺子,又看了看張學良。半天沒說出話來。沒想到啊,沒想到。

張作相狠狠的瞪了張學良一言,但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奉天附近的軍隊就只有,城防部隊2個團。剩下的就全是新一軍了。更何況就憑新一軍剛剛重創了日本精銳師團的名氣,東北軍又有哪個敢和他們叫板?想了想,實在是解不開的局。想想自己和大帥戎馬半生,臨老臨老卻翻在了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手里。心中的滋味真是五味陳雜,不可對外人言啊。

老爺子像是看笑話似得看著自己的老伙計。看得也差不多了,才笑道「小六子很不錯,我覺得比我強。」

張作相看看大帥的神態就知道人家爺倆都談好了,自己又何必再做惡人。就應了兩句,但還是有些神思不屬。張學良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還是別說話的好,以免產生什麼誤會。

老爺子又交代了張作相幾句。就對他和張學良說「好了,你們去小六子那邊聊。」張作相和張學良自然就告退了出來,往西園去了。兩人剛走,張夫人就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學銘和學思。一進門,張夫人就急匆匆的道「老爺,小六子他?」問到這卻也問不下去了。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老爺戎馬半生,最後卻敗在自己兒子手里。心中的挫敗感可想而知。

老爺子卻是笑著說「哭什麼哭,不管他有多大的本事,他終歸是我兒子嘛。」張夫人只能點頭應是,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學銘看著父親,大聲道「父親,等我長大了給你報仇。」

老爺子臉就拉了下來,拐杖往地上狠狠的一頓「胡扯,他是你大哥。報的什麼仇?放屁。」

學銘卻是梗著脖子,「那大哥不是您兒子嗎?不一樣造反?」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學銘就渾身一抖。老爺子才緩緩的說道「以後,都給我記好,是我讓給你大哥的,別的話都不要提。」說到這語氣柔和了一點,「學銘,你大哥比我們這些老東西都厲害。更何況這些本就該是他的,他想要,我給他就是了。以後,對你大哥還像以前一樣。知道了嗎?」學銘在老爺子的眼神下只好點了點頭,學思還不懂事。但,他知道今天一家人都不高興的事終于結束了。才終于不哭了。

張學良陪著張作相坐了一會兒,兩個人先是商量權力交接的事。張作相的意思是張作霖辭去東三省巡撫使的職務,由張學良擔任。時間是定在張學良婚禮之後。但張學良的意思卻不是。他在意的是在整個奉系軍閥里的話語權,並不是一個巡撫使的稱號。更何況老爺子年紀也不算大,貿貿然辭職的話,肯定會引來很多人的猜忌。所以張學良的意思是老爺子還是擔任東三省巡撫使,不過張學良要在自己婚禮之後重組政府,整訓軍隊。張作相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張學良的做法。

送走了張作相,張學良一個人躺在房間的床上,心里想起了很多。他擁有兩世的記憶,對于這個家,他肯定是有很多的感情。他也遠沒有一個政治家所該具有的鐵血心腸。說到底他不過是個普通人,他沒有經歷過戰爭,也沒有見過太多的生死離別。他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現在國家氣運,民族氣運卻都壓在了他身上。一個年輕人有的是斗志,也有的是報復。但,現在為了這份抱負,他要選擇和自己的父親相爭。他已經做好了在自己婚禮的時候發難的準備。但,今天這樣一個試探性的動作。老爺子卻什麼都沒說的把一切都讓給了他。讓他明白,政治其實有時候真的不必那麼血腥。這里也有溫情。

想著這些,張學良的腦子里回放出許多畫面。有的是張學良小時候的,有的是張宇小時候的。無論是誰的,他們都擁有一個愛自己的父親。也都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兩個如山一般沉默卻都愛著自己兒子的男人,面龐漸漸的重合。變成了一個人。

張學良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天花板,他實在太心累了。正想著這些事,許靈韻進來怯怯的說「少爺,楊小姐來了。」想來今天城里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有點害怕。

張學良才坐了起來,眼中的淚還沒擦干淨。楊穎就已經走了進來。望著張學良紅紅的眼眶,明顯愣了一下,才淺笑的問道「哭了?」張學良連忙用被子胡亂的擦了擦自己的臉,「怎麼會?你看錯了吧。」楊穎又是一笑,自顧自的坐下,「好,那算我看錯了。不過,」說著一臉玩味的看著張學良。張學良就接道「不過什麼?」

楊穎繼續道「我以為你會忙著大宴賓客,會忙著賞賜部下。真的沒想到你會一個人躲在房子里哭。」張學良有點惱羞成怒的喊道「我再強調一遍,我沒哭!!!」

「好好好,沒哭,沒哭。」楊穎臉上哄孩子一般的笑容讓張學良心中更是不爽。又听她繼續道「不過,你可真厲害啊。才21歲就要成為東北王了嗎?」說著看了看張學良,顯然是想看看這個叔父滿口贊譽,更可能是自己未來丈夫的年輕人有什麼不同。

張學良听了她的話,被她欺負的狠了,還了她一句。「你更厲害,17歲就快要成東北王的夫人了。」楊穎听了果然臉羞的通紅,「呸呸呸,誰是你夫人了?」

張學良終于扳回一局,自然要擴大戰果。回嘴道「我說了是快成我夫人了,又沒說現在是,怎麼?你急著嫁人啊?」張學良後來居上,說的楊穎卻有些惱羞成怒了,「你再說?」柳眉一立,頗有些紅顏一怒的味道。張學良豈是能被嚇住的主,「你要嫁我就說嘛,我不會拒絕你的。」

楊穎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得,反正臉是紅透了。看在張學良眼里只是覺得仙女落凡塵,有了些人間氣息了,還有種淡淡的誘惑。楊穎有心反駁,可又不敢把話說死了。一時間氣得眼淚都快下來了。看著那家伙一臉賤笑的坐在床上,心中實在氣不下。發一聲喊就沖了過來。張學良實在沒想到她會不管不顧的沖過來,雖然民國時候風氣開放。但畢竟離晚清不遠,大家閨秀的舉止還是有許多限制的。實在沒想到這位大姑娘居然大叫一聲把他推倒了。

楊穎充滿青春少女獨有氣息的身體壓住了張學良。張學良自然現在是反應過來了。但他才不會推開呢。這樣的妹子以前估計只有看看,現在卻壓在自己身上。他傻啊,他推開?

張學良看著她通紅的臉蛋,「娘子,這是要干嘛啊?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楊穎壓住他了,才覺得有些不妥。平常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她怎麼干得出這種事。想來在他面前不想那樣偽裝自己吧。待听到這家伙的調笑,臉更紅了。可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身體軟軟的,卻爬不起來。張學良看著她嬌艷的臉龐,眼中的戲謔神色漸漸收了起來。攬了攬懷里的楊穎,而楊穎也感覺出了他心態上的變化。靜靜的爬著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張學良才開口道「你覺得,我算一個好人嗎?」楊穎想了想「你做了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了,有的事也不由你。」

「是啊,不由我啊。」張學良心里就漸漸靜了下來。是啊,他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了。有些事由不得他。想了想才問楊穎「你今天怎麼過來了?」楊穎的聲音懶懶的「我過來是想看看,你是志得意滿呢?還是小人得志?」

張學良笑了笑,「那你覺得我現在算是什麼狀態?」

楊穎遲疑了一會,才說「我真的沒想到,一個別人眼中的政治家,贏了一場,心里卻是充滿了對對手的愧疚。」張學良笑了笑,沒有吱聲。勝了自己的父親,更何況還是老爺子讓著自己,又能有什麼好心情。楊穎看了看這個摟著自己的男人,或者說男孩兒。眉眼間還有些未月兌的稚氣。可筆直的眉毛仿佛宣示著,這是一個性格堅定的人。長得倒是蠻俊俏。可就是這個男孩兒,他打敗了日本人,緊接著又打敗了自己的父親。要以才及弱冠的年紀成為1500萬東北百姓的統治者了嗎?然而這樣一個在別人眼里也許高不可攀的角色,自己卻看到了他的眼淚。他心里都在想些什麼呢?

張學良看了看懷里像畫一樣的女孩兒,心里突然就寧靜了下來。閉上眼楮,說「謝謝你。」楊穎看了看他,又把滿頭秀發埋在了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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