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女子能回過頭的話便是可以看見,那原本如同平鏡般的水池池面的水此刻竟宛被煮沸一般,不斷的往外冒著一個個水泡,那裊裊白煙的升騰起,不但掩蓋了上官鶯那一身冰肌玉骨,也隨著風起的那一刻將那原本應該發出的滋滋聲響掩去。
「衣裳給我。」
許久,白霧散盡,池水恢復平靜時,上官鶯于池水里站了起來。
那女子這才轉過身來,卻是閉著眸子將衣裳拋出,潔白的衣裳如同潔白的杏花紛紛揚揚落下,白色的矜帶、繡著白鶴的襦裙、還有那寬大袖口一圈圈用銀線編成的騰雲,無不刺激人的視線,上官鶯瞳孔一滯,卻是極快游過去將衣裳接在懷里,再上了岸將衣裳穿上。
「走吧!」
穿戴整齊後,她走到女子身邊,喚道。
女子應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個人皮面具,淡然的眸光從上官鶯滿是疤痕的臉上掠過,一絲波瀾不起,只道,「戴上。」
上官鶯饒有興致的挑眉,「怎麼,怕我嚇到你們?」
女子面色平靜,「需要。」
上官鶯眨眨眼楮,故意把臉往她眼前湊,「難道你就不怕我這臉?」
正常點的姑娘看到這恐怖的傷痕,都會做噩夢。
女子眉梢一揚,手按住腰間長劍的劍柄,眉宇間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眸中卻有化不開的悲涼,「既是活人,有何畏懼?」
身為領軍之將,死人的尸體她都見過無數,從未有過畏懼之心,更何況眼前還是一個活人?只是不忍去看那一張面孔而已,那會讓她想起跟隨她打仗受傷的姐妹,她們或因容顏之毀或因身體之殘再無法覓尋夫郎,孤苦一生,卻對她從無怨懟,這才更讓她心疼。
「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的。」上官鶯前生也是領軍之人,所以更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
女子卻是一怔,上官鶯抬起眸子,收起散漫之色,拱手道,「我,上官鶯,北央上官氏之嫡女,誠心結交你為摯友,你可願意?」
幾乎是月兌胎換骨般的改變,不是那容顏未變,女子幾乎都要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換了另一個人。
這就是北央第一敗家紈褲女?
不,絕對不是!
她的眸底升騰起一股熱意,那是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我,納蘭虹,瑯琊納蘭氏之嫡女,誠心結交上官鶯為摯友,絕不背叛。」
「絕不背叛!」上官鶯彎唇一笑,手臂伸出,和納蘭虹伸出的手臂勾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賞之意。
「面具給我吧!」上官鶯笑著討要,眸中卻閃過一抹興味,各方人馬都在搶她,她自己不搶搶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納蘭虹覺得上官鶯這笑很奸詐,卻也沒問為什麼的將面具遞給她,上官鶯轉身戴上,彎下腰去將穿好的長靴月兌下,在將里面增高的墊子給取出來時也順便將自己的身高再弄矮了一點,長發綰起,再對著池水一照,活月兌月兌一穿了大人衣裳被抓住的小小少年。
「我們走吧!」
上官鶯笑容滿面的去拍納蘭虹的手,納蘭虹猛地一見矮小了不止一丁半點的上官鶯,一雙眸子寫滿了驚訝,但是在看見那地上被扔出來的墊子後,瞬間明了。
上官鶯干笑,「沒辦法,太矮了。」
「特別矮。」納蘭虹低著頭打量她,很客觀的道。
上官鶯看一眼身高足有九尺、身材結實的納蘭虹,再看看自己的五短身材,頓時悲催了,「真相往往是殘酷的,你揭穿了就是殘忍了。」
「沒關系,麻雀雖小勝在五髒俱全。」納蘭虹瞥一眼她五短身材,眼眸閃過一抹精芒。
姐姐哎,這不是夸獎這真不是夸獎真的不是夸獎好麼?
上官鶯差點沒淚奔,痛定思痛決定繞開這個話題,「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
「納蘭如煙,我遠房三姑姑的次女,今年十四歲,到我府上準備選正夫。」納蘭虹精明的眸子亮閃閃,想起自家那別扭的表弟,向來冷硬的唇角也勾出了一抹笑弧來。
上官鶯背後汗毛直豎,雙臂環胸,警惕的盯著她,「我不喜歡女人的。」
「回去吧!」納蘭虹瞥她一眼,往前走去。
她們回到營地時瑯琊女兒國接應的女官也到了,納蘭虹示意她們帶走上官鶯,還將她們的名字一一告訴了上官鶯,並將自己貼身的匕首贈給她,說是只要去納蘭府,拿出此物不用通報便能進去,還說要是她先到的話,務必要等著她回來。
上官鶯無奈答應,難得能交到這樣的朋友,即便是知道前面很可能是陷阱也要踏上那麼一踏。但是很快她又惆悵了,她身上被強行塞了數個香囊,活月兌月兌的一個會移動的‘香人’,就這情形哪里還能去湊‘搶婚’的熱鬧,就這架勢,怕是還沒到人身後就被人發現了。
上官鶯憂慮了,躺在豪華舒適的馬車里也睡不著,焰受不了她身上那幾乎能燻死人的香氣,痛下決心離開暖烘烘的睡眠地兒勇敢的跳上了馬車車頂,頗有幾分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架勢。
這樣的折磨到了第五天到瑯琊邊境時才得以解月兌,但也僅僅是她不用佩戴香囊而已。上官鶯惆悵啊惆悵,暗地里卻在眯著眼楮搜尋找自己的人,這幾日她雖然沒動靜卻不妨礙冰皇給她傳來一個個讓她樂滋滋的消息,搶人大混戰跟小說本子似的一日三更,特別過癮。而據她所知,現在的瑯琊邊境除了她的人之外,起碼還有三方的人馬藏匿在暗處等著搶人。
哈哈,就快到了!
馬車里的上官鶯將掀起的簾子放下,心里簡直是樂開了花,她最愛看熱鬧了!只不能動手,心里還是有些郁卒,雖然體內內力隨著沐浴而充盈澎湃,但是離開了水這內力卻一點都沒給她剩下。不過好的一點是身體的筋脈得以慢慢恢復,她能感覺到身體比之先前爽利了不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請下馬車,接受盤查。」
城門口,高大的女兒國守兵攔住了馬車,其中一位女兵上前,拱手詢問道。
趕馬車的車夫聞言停下,後邊隨行的女官輕盈跳下馬車,「我是納蘭將軍手下的副將,奉命接納蘭小姐到府上,途中納蘭小姐染上了風寒,現不便下車。」
「小的拜見黃副將軍!」
守城的女兵紛紛下拜,嘩啦啦的兵器響聲不絕于耳。
黃荷面色平靜,「都起來吧!」
「黃副將軍恕罪,太女有令出入之人必定于城門下馬,驗明正身。」先前那女兵卻是未起來,恭敬道。
黃荷眉心一蹙,上官鶯卻歡樂了,這不出來的話多沒意思啊!
「莫要為難她們。」她掀車簾下轎,後邊的女官攙著她的手扶她下馬車,款款而行至城門口。
那女兵大膽看了一眼上官鶯,果真看見她一臉倦容,「抱歉,得罪了。」
說罷,放行。
上官鶯有意磨蹭,「車內悶得緊,倒不如在城內走走。」
前生她也來過瑯琊女兒國,但卻是以談判的身份進的,周圍簇擁著一大幫人,哪里能享受亂逛的樂趣?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來,不好好玩玩豈不可惜了?
黃荷恭聲道,「是。」
上官鶯眼珠子一轉,又道,「你們跟著我著實太過顯眼,我是知道納蘭府的,待會兒自己回去便好了。」
「小姐且請注意安全。」黃荷眸中明顯掠過一抹憂色。
「那好。」上官鶯彎唇一笑,伸出手,「拿銀子來。」
黃荷無奈,只能將銀子給了她,上官鶯笑著道一聲謝,快快樂樂的進城內玩去了。
殊不知,她一走,黃荷便是朝攔路的女兵一個眨眼,後者回以同樣的眼神,然後兵分兩路一路回納蘭府,一路自是奔向帝宮報信去了。
渾然不知自己被算計的上官鶯抱著銀子走在路上,一雙黑溜溜的漂亮大眼楮目不暇接的看著鱗次櫛比的精致樓閣和一條條繁華街道上叫賣的小販的攤子,再看那各式精致的小玩意兒簡直覺得自己眼楮都不夠用。
「哇,真漂亮!」
上官鶯停在一處糖人攤前,看著捏糖人的女師傅將一個個活靈活現的糖人捏出來,直覺得不可思議。那女師傅很和氣,道,「小姐若是喜歡的話,也捏上一個?」
上官鶯忙點頭,可是捏誰呢?
眼珠子轉轉,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師傅,幫我捏個人,這貨有一把金扇子,眼眸狹長,鼻子很挺,唇很薄,眉很長,很愛笑,然後總是一身討厭的白衣。」
「好 。」女師傅照著她說的一邊捏,一邊問,「這男子,是姑娘喜愛夫郎麼?」
夫郎?
別開玩笑了好伐,上官鶯皺眉,「才不是。」
她是听說這幾日他的人搶人特別賣力,不對不對,應該是這貨以前很討厭,也不對也不對,反正是這貨不在身邊挺無聊的。
「這位小姐莫要害羞,我當初戀上我家夫郎時說話也是這般口不對心。」女師傅擠眉弄眼的笑笑,「而且呀,你剛才說起他時那臉色可不是說你討厭的人喔。」
------題外話------
下章預告——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