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在她的老家只有個年邁的姑姑,其他已經沒有了什麼親人老黑記得他和老婆一次回到老家時,她指著不遠處的青山說︰「以後咱們老了就回到這,山清水秀的,死了咱倆就埋在這」
他找到了老婆一個在山跟前的新墳,墳上還按照當地的習慣在上面用磚頭壓著紙錢
墳前放著一個花籃,這不是鄉下人的習慣,這花籃是兒子買的風吹了一地的黃葉在墳前打著轉,老黑把點心放在了墳前,拿出在村里小賣店買的紙和香,點上香並燒了紙,老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他就這樣一股眼淚一口酒地坐在墳前一直到日落西山
「姑爺,家去吧,難受會兒就得啦,這的風硬別再吹病了」一個微弱的老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老黑轉過頭看去,是老婆的姑姑還有很多的人,看起他們在這站了半天了
「姑爺」這倆字像刀子一樣扎著老黑的心,他站起身什麼也沒說,又看了一眼老婆的墳,轉身朝路邊的車走去
天完全黑了下,老黑開著車老想著老婆的話︰「你要是還有良心,就照顧點兒兒子,他怎麼也算是你的骨血……」兒子的做法讓老黑覺得連這點兒機會他也不給自己了老黑加大了油門,他想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兒子,他要和他說說自己心里的話,他覺得兒子怎麼也能原諒自己,何況兒子沒了娘他現在在哪?
就在這時,老黑突然發現他正在朝著高速的護欄沖去……
听到這些情況後,程顯祖自己的眼淚也在眼圈里打轉,他嘆了口氣說︰「真是想不到的事兒,老黑怪可惜的」
「二哥,我現在要馬上回家,一是北京實在是讓我太傷心了,老黑不在我還在這干嗎?二是大家現在都拿我當了敵人,好像老黑的死是我的禍根,我也喜歡老黑,我打算跟著他過日子,我肚子里還有他的孩子,可這些我跟誰說得清楚?再有就是再過幾個月我就得生孩子,我不能再麻煩四姐了,她對我好,我自己也得知道深淺,就算是我在這把孩子生下,我怎麼混呢?可四姐她不讓我走,二哥你給說說」
程顯祖听著小梅說的這三條,感覺哪條都跟她有關系,可哪條又都不能全怨她人得自律這誰都知道,可正是因為這條做起難,世界上的事千奇怪大伙兒埋怨小梅有大伙兒的道理,就是連程顯祖也有看法,可小梅覺得委屈,特別是現在這個處境,小梅就沒道理嗎?
想想去程顯祖不知道說什麼好︰「先別琢磨這個了,老黑的事怎麼辦是現在的大事,完了事再說你這段兒」
四姐擦著眼淚說︰「黑哥是個好人,就是脾氣倔點兒,說話嘴冷,可那也不該是家破人亡的結果呀,我听見他死了我難受得什麼似的再說了,他走了留下倆孤兒大個的還好說,能自己刨食兒吃了,剩下這小的呢,還在肚子里就沒見過爹,想起不叫人心里抽得慌嗎?」
兩個女人流著眼淚不住嘴地叨嘮著,程顯祖也只有默默地听著
門前傳汽車的響動,四姐站起身說︰「回了!」說完迎了出去
慶神色憂郁地走進,進門坐在椅子上抽煙,四姐問︰「怎麼著了,都怎麼打算的?」
「這事兒是凍豆腐,還不好拌(辦)呢,得先找他兒子吧?不能不叫兒子知道就燒了他爹呀!咱們找了怎麼說?老黑燒了埋在哪?是不是也得經過他兒子的同意,誰找他跟他說這個事兒去?」
「跟著去的人都走了?」四姐問
「不走干什麼呢,大伙兒樂意拿錢,到燒的時候都去,也就這樣兒了吧?」慶說
「還是得你去支應這個事呀」四姐說
「給朋友受累花錢我都不怕,可這個事真是腦袋疼,你說見了他兒子我怎麼說?萬一要是給我兩句難听的,我听著不听著?想起心里犯 」慶為難地說
程顯祖明白慶的意思,老黑是大家的朋友,這個事就是開出租惹出的,要是他兒子把這些人認為和他爸爸是一回事,這就不好辦了,當然,也可以不管,老黑不能沒有親戚,就叫他們處理也就月兌了干系,可是從老黑的老婆死了到老黑也跟著走了,誰也沒听到過他們家還有誰打听過這件事,是老黑親戚少還是他們也和他兒子一個態呢?這個事的起因說著燙嘴,也是慶一改敢做敢當的原因
程顯祖說︰「人死了就一了了,你也別瞻前顧後的,是癤子就得出膿總不能把老黑撂在太平間里吧?先得入土為安,這麼著吧,我去找他兒子說,完了咱們再商量」
程顯祖上班的時候,羅杰家三口人對程顯祖是三個態,羅杰話里話外地表明,老板能給他放假這是很難得的事,意思是要程顯祖得努力地工作羅杰太太陰著臉,她的態是,司機和保姆的生活日程就是老板的生活日程,伙計的時間永遠是在老板的手表上顯示著安妮只是想念程顯祖,在車上不停地說︰「妞妞想了安寇,寇沃德」寇沃德是安妮給程顯祖起的英文名字,意思是「狗熊大叔」,安妮不是中國人,所以她絕對想不到用狗熊嘲笑程顯祖,只是因為程顯祖身量大,讓安妮想到了狗熊
「妞妞,你告訴我什麼地方想我了呢?」程顯祖想起了兒子小的時候他總是這樣問兒子
安妮在這個問題上犯了難,她說不上是怎麼想他,轉著眼楮想了半天說︰「太克斯」
程顯祖明白,安妮一定是在看到出租的時候就想起了自己
照樣干完了活,羅杰一家好像今天沒什麼事,程顯祖在九點鐘的時候就完了事,他想到自己答應了慶去找老黑的兒子,覺得今天回得早不如就去看看,省得還得請假
他給慶打了個電話想問問老黑家的地址,慶卻要求跟著一起去,理由是萬一他們家有誰難為他,就多了個幫手約好了地點慶和老黑一起找到了老黑的家
「要是能找個街坊跟著興許好點兒」慶說
兩個人正說著,迎面就走過個老人,也就是老黑叫他于大爺的街道主任
「你們二位找誰?」老人看著他們問道
「大爺,我們是老黑的朋友,想找老黑的家」程顯祖客氣地說
「老黑沒回,他們家沒人,他兒子也好幾天沒回了」于大爺說
「老黑的事您知道了吧?」程顯祖說
「知道了,你說多不爭氣,把媳婦氣死了,多好的人呀,兒子這兩天眼都是直的,瞅著都可憐」
听于大爺的話,程顯祖判斷,老人所說的知道說不定就是老黑的外遇和媳婦的死,老黑的事他不一定知道
「大爺,老黑沒了您知道嗎?」程顯祖開門見山地說,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
「什麼?多咱的事呀?」于大爺瞪大了眼楮問
程顯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老人搖著頭說︰「這不是造孽是什麼?這就叫家破人亡,你們是不懂得事,逢是新死的人不能悼念的不出七天她就沒到閻王爺那報到,人世間的那些恩怨還在她心里,現在又不興超,沒人領道就是個野鬼,老黑傷了她,怎麼還急著找她呢?這就是叫她給勾去了」于大爺連嘆氣帶神秘地說
對于老人的話,兩個人是將信將疑,或者干脆就以為是無稽之談,但听著挺別扭
「大爺,您說的我們不懂,可眼下就得找著他兒子跟他商量,怎麼處理後事,您能找找他嗎?」程顯祖說
「我上哪找去?他沒跟我說上哪啊,我一天去好幾趟他們家,就怕這孩子想不開,可回回都踫鎖」于大爺說
「您總比我們有辦法呀」程顯祖不想白一趟
「他有個同學也住我們這,我給您打听打听去,您二位到居委會坐會兒」
老人把二人帶到了居委會,自己去找老黑的兒子
也是老天爺長眼沒讓程顯祖白跑一趟,于大爺在老黑的家里找到了老黑的兒子,走進了門,程顯祖抬眼一看,身量個頭就是個老黑的拷貝,只是模樣卻不似老黑那樣的粗魯老黑一臉的絡腮胡子,兒子卻眉清目秀
大家落座以後,程顯祖先說了開場白︰「我們倆是你爸爸的朋友,看看你」
也許是失去母親對兒子的打擊太大,或是這些日子一個人忍受痛苦,或者弄不清自己父親這兩個朋友的歷,老黑的兒子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接下的話程顯祖也不知道怎麼往下說,他希望在路上于大爺已經告訴了孩子父親的死訊,這樣自己還好說點兒,可眼下沒法問于大爺,程顯祖咬了咬牙,無論如何都得說,只不過是誰說的問題
「你爸爸出了事,開車的時候翻到了溝里,人沒了」程顯祖艱難地從嘴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老黑兒子看了看程顯祖,又回過頭看著于大爺,突然他站起身沖出門外
「快拽住他」于大爺話音未落慶已經一個箭步追了出去
三個人追出去後,發現老黑的兒子坐在門口的花壇邊上捂著臉,程顯祖看到,眼淚順著他的手指縫流了出
于大爺顫顫巍巍地說︰「孩子,你別難受了,這兩個人就是為了你爸爸的事找你的,想和你商量著怎麼辦」
「于爺爺,這是怎麼了……」老黑兒子幾乎是在喊叫地問
是呀,怎麼了,幾乎一夜之間他就成了孤兒,任何的原因都不能說通他現在的處境對于這樣的問題,三個人除了動容以外誰能回答呢?看著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老黑的兒子,程顯祖心里分外地難受
程顯祖坐在他的身邊說︰「好孩子,別哭了,我們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爸爸的事怎麼辦」
「就听听你的想法,別的不用你管了」慶說
「我想把他和你媽媽埋在一塊兒,你看怎麼樣?」程顯祖在的時候都沒想到方案,忽然間他說出了這句話
老黑的兒子哭著點了點頭
「好,這主意我看行,讓兩口子並了股,活著死了的都安心」于大爺點頭贊成
「二哥,那咱這就回去,跟哥幾個商量一下,明天就辦,我早上接他」慶說
「于大爺,麻煩您給多照顧著點兒,您再問問孩子還有親戚沒有?街坊朋友願意去的,明天都在這等著,我們接你們」
「成,成!讓你們二位費心了」于大爺說
回的路上慶說︰「瞅著這孩子真是可憐,我憋了半天沒讓眼淚流下,我不能跟著起哄」
「話一到你的嘴里就變味兒!」程顯祖說
第二天程顯祖去聯系火化,慶和小樂子去接老黑兒子以及街坊朋友們,按照和大家商量好的計劃,完了事就把老黑送到延慶和他老婆合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