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京中央城的大街之上,滿溢著深冬之後的陣陣凜冽的寒意。讓所有路過的市民無一不一邊呵著白氣一邊繼續自己的行程。只不過,在這種不知何時便會下雪的天氣之中,稀疏的人流中還是存在著這麼一個另類的青年,只是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短袖襯衫邊便敢在大街上閑逛。
而在青年的身後,跟著一個渾身包裹在一件大了幾號的漆黑色軍服大衣之中的黑發少女。少女雙臂懷抱著一袋子大包小包的零食,卻一包都沒有去踫,只是一味的抱著懷中。
也許是出于對少女身上那件漆黑色的軍服大衣的敬畏,周圍靠近他們的行人只要一看見少女身上那一身刺眼的顏色,即使身邊再擠,也會很自覺地讓出一些空間讓兩人走過。
畢竟,在如今聯邦之中,軍人的社會地位並不低。
面對著帝國這一龐然大物的虎視眈眈,聯邦軍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軍人喪生在兩國之間偶爾產生的那些「小打小鬧」。雖然最近一次與新人類帝國展開的戰爭,也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可是如今聯邦的人們卻依然覺得自己像是一群被狼群圍獵著的綿羊一樣,不知何時便會被帝國一口吃掉。生活在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當中。如今的聯邦,也許只有聯邦軍這一層護欄能為他們的生活增添幾分安全感了。
說穿了,聯邦軍人如今所受到的社會尊重與地位的特殊性,也只有這種非常時期才能夠擁有了。要是換作和平年代的話,體現不出存在價值的他們,所享受的待遇恐怕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一個街區,兩個街區,三個街區……
愛莎已經不知道自己跟在米諾克身後到底走了多遠的路了。從人流洶涌的繁華街區到人流稀少的偏僻住宅區。從無數高聳入雲的大廈到綠化完善的公共區域,看著自己周邊的人,從多到少,再從少到多,不斷重復著。米諾克就是一直沉默著,整個人心不在焉地在城市內漫無目的地游蕩著。完全看不出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當然,公主殿下也不是傻子,若是在平時,要她像今天這樣無條件,乖乖陪著米諾克走那麼久,那根本就不可能。
只不過,這一次卻是例外了。
畢竟,即使公主殿下平日在米諾克面前顯得多麼任性,該看氣氛的時候,她還是會看的。尤其在某個程度上來說,兩人的精神還是相通的。米諾克如今的精神狀態究竟有多麼可怕,愛莎完全可以直觀地感受到,所以她才不敢在米諾克面前亂耍性子。
若要她用一句話來描述米諾克內心如今的情況的話,愛莎大概會用「把一個已經爆炸的炸彈強行塞到一個狹小的鐵盒子中壓制著它」來形容。
由此可見,米諾克本人對于自己情緒的掌控力已經到了一個多麼可怕的水平了。但是,擁有著這種強大的掌控力的同時,理所當然也會為他帶來非比尋常的心理壓力。畢竟,強大的力量都是會讓人上癮會產生依賴性的,一旦用了一次,就會令人想用第二次,然後是第三次,這樣下去造成的結果就是,一旦他的內心產生了負面情緒。米諾克很自然就會用這種方法將其壓制下去。
試想一下,要是一個人產生負面情緒經常都不想辦法宣泄出去,而是一點一滴全部都交由自己來承受的話,長期積累下去,那麼他心理的壓力究竟會增長到一個多麼可怕的水平?公主殿下完全無法想象,要是米諾克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處理自己的壓力的話,他究竟是怎麼支撐下來的。
說不定,這就是米諾克之所以患上神經衰弱的原因——一個龐大的心理壓力源頭。
「下人,汝答應吾的事情已經完成了。現在剩下來的就是汝自己的問題了,汝不去想辦法解決,而是在大街上亂逛了一個上午,難道在自暴自棄嗎?」
「自暴自棄?」米諾克就像在嘀咕一樣,把這個詞說了一遍,然後突然停下了腳步。久久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再次出現了一抹怪異的微笑。
「愛莎,你就姑且當作是這樣吧。」
「姑且?汝這種意義不明的口吻究竟是怎麼回事?」公主殿下眉頭一挑,頓時露出一副不滿的神情,「剛才在那個女人面前夸大海口,然後把一切麻煩包攬下來的人不正是汝自己嗎?雖然詳細的情況吾也不是很清楚,但事到如今,汝不去想辦法解決問題,而是一個人在這消沉,究竟有什麼意義?」
「沒有。」對于這一點,米諾克回答得倒是誠實。
「不過,愛莎啊,有一件事你卻是誤會了。」米諾克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如今這件事讓我為難的地方,並不是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相反,可以結束這件事的方法,最初我就已經想出很多種了。」說到這里,米諾克稍稍停頓了一下,「當然,我也並不是因為方法太多而不知道采取哪一種比較好而感到猶豫不決。只是……」
「只是?」公主殿下的頭頂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現在的我,籌碼太少了啊…原本這種事情…要是我還跟從前一樣是艾力歐家的少主的話,只需要直接與兩家交涉,很簡單就能解決這種問題。但是三年後的今天……我完全就是這個圈子的局外人了啊。以站在這個立場為前提之下,我根本就沒有與他們談判的資格。事到如今,想要完滿地從內部解決這件事情啊,老實說已經不可能了。如今我可以采取的最有效的手段,恐怕就只剩下從外部強行介入了。」說到這里,米諾克不免苦笑起來。
「說的簡單易懂一些的話,那就是只能亂來攪局了。但是如此一來,今後的情況就鐵定會變得非常惡劣。尤其在我現在的身份還是如此尷尬的情況下。」
「啊,據汝如此一說,貌似還真是這樣呢。畢竟汝這個介入者還是姓艾力歐的。這樣一來,無論汝再怎麼撇清關系,汝的家族都會因為汝而被牽連進這件事之中。」
「正如那個話癆所說的那樣,說到底汝還是害怕自己會為家族帶來麻煩,對吧?」愛莎臉色復雜地嘆了一口氣,「虧汝剛才還在話癆面前裝出一副無所畏忌的,結果原來只是紙老虎啊。」
「當然,哥他也是知曉我會在意這個,所以最後才會試圖用這個來說服我。而且…除此之外…他肯定也知道,這個地方能束縛住我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畢竟,這里是我出生與成長的地方。」米諾克抬頭眺望著遠處的天空,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家族,歸宿,榮耀,回憶,人際關系等等,這片土地存在著我這個人所擁有的一切事物。除非我能下決心徹底跟從前的自己來個了結,否則的話,我是不可能在這里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情的。」
「換而言之,一旦我決定這麼做了,就等于要舍棄現在的自己,跟這片地方說拜拜了。而最差的結果,可能會成為全國公敵,以後都無法回來了。」
「也就是一切歸零的意思嗎?」公主殿下眉頭一皺。
「是的,愛莎。」米諾克伸了伸懶腰,「要是能隱瞞身份去做這件事的話,我又何嘗不想呢?只不過,要是這次的事件,下手的人不是我而是一個一擊即退的不知名人士的話,恐怕就算攪亂了這一次訂婚,另外兩大世家的人恐怕也有借口去將這次事件淡化處理,然後繼續下去。所以,阻止這件事的關鍵,第一點就落到了我肯不肯暴露身份上了。這次必須有一件足夠震撼的事情讓人們的眼球無法從上面轉移開去,甚至蓋過兩家的聯婚,讓兩大世家的人也無法視而不見。」
「為了成事,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都要利用起來,即使對象是自己嗎?」愛莎倒吸一口涼氣地望著一面平靜的米諾克。「汝這家伙,就算自己心里不想這麼做,但實際上,汝還是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啊。」
「是的,愛莎,我剛才不就已經說過了嗎?如今我手上的籌碼實在是太少了。想要阻止司徒家和雷蒙家的聯婚,用一般的方法無疑是痴人說夢,所以只能劍走偏鋒了。如今我手上剩下的最大的籌碼,當然就是我自己了。在這種大事情上,我才不會允許自己的個人感情成為自己的絆腳石。因為,這一次我不僅僅是為了幫自己贖罪。」
米諾克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嚴肅。
「從來都不習慣虧欠別人東西的我。對于那個家,對于那些人,我自覺已經欠了太多了。說得難听一點,我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對他們作出補償了。」
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作為阻止這件事的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關鍵點,哥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米諾克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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