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一下之後，米諾克咬了咬牙。
「答案的話，你不是早就已經有了嗎？」
「艾力……你到底在說什麼？」里昂的聲音已經帶著顫抖了。
「答案，那個只屬于你自己，不是為了任何人而作出的答案。」米諾克慢慢閉上了雙眼。
「我明白，當初的你為什麼會同意接過我留下的這個爛攤子。代替我成為家族的少主。」
「當初在得知我當了逃兵之時，第一個不相信的人，恐怕就是你吧。不相信我會如此懦弱地不顧大局，撇下你們，撇下家族，撇下自己的責任，讓周圍的一切變得支離破碎的你，堅信我總有一天會回來，然後讓這一切變回從前那樣，不是嗎？而自己，只是暫時替我保管著艾力歐家少主這個身份，待到我回來之時，重新交回給我罷了。」
「但是有一點，你可曾想過？過去的一切，都已經變質了。無論你怎麼努力，那些已經變質的東西，已經失去的事物，你都是無法消除的，只要這些東西一日存在，我們的日常又怎麼可能回到從前那樣？」
是的，我可以前進的方向，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被自己埋下的因所決定好了。這一切的果都無法回頭，時間注定是無法逆轉的。從前的那種生活，大概永遠也無法回去了。
站在大街上的米諾克，自從回來之後，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彷徨，如此……矛盾。就像一個在不斷撕裂著自己已經結痂的傷口的人一樣。
他明明很想放任下去，讓這個傷口愈合，讓這份痛楚消失就算了，但同時也希望這個厭惡的傷口從未在自己身上出現過，希望自己從未承受過這份痛楚而試圖將這個傷口從自己身上挖走，結果卻只能讓傷口與痛楚不斷擴大。
「……」
電話那邊，里昂沉默了半響。
「是嗎，我犧牲了那麼多東西，花費了那麼多努力想要達成的願望，到頭來你卻告訴我，這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嗎？原來我做了那麼多的事，全部都只是白費功夫啊。」
米諾克注意到，听筒之中，傳來座椅靠背嘎吱的響聲。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里昂此刻整個人無力軟癱在椅子上的模樣。
「我只是希望讓我們三個人，可以回到從前那種生活罷了。」里昂的聲音就像在呢喃一樣。「僅僅是這樣，也不可以嗎？」
「听小夕說，月盈姐她也是這麼期望的。」米諾克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里昂的語氣十分平靜，「正因為我知道，所以這一年來我才會在軍部攬上一大堆麻煩的工作，漂流在外面來避開她。」
「畢竟，我們兩個的性格實在是太接近了，就連想問題的方式也顯得非常相似。」說到這里，里昂干笑了兩聲，然後繼續道了下去，「多虧了這一點，我堅信她會來找我的。」
「只可惜，我是決不會見她的。因為，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旦見到她，可能會一時心軟，然後介入這件事，讓我這兩年以來……不，是這十幾年來一直付出的努力都前功盡廢。」
米諾克聞言，渾身一震。
是嗎……依然留在煌京的你，這兩年來原來也跟我一樣，只是在逃避而已啊。
「到頭了，我果然還是太失敗了啊。居然連掌控這件事的自信都沒有就開始做了，結果還讓場面失控到了這個地步，最後還讓你知道了。艾力，我與你相比，果然還是差太遠了啊。」
「盡管如此，你也不打算停止，對吧。」
「嗯。正如你所說的，我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就算無法成功，也停不下來了。」里昂的語氣就像得到了解月兌一樣，「也算是立場的問題吧。以我現在的身份，可沒有資格為家里拖上這麼大的一個麻煩啊。」
「直到最後你都不打算為自己做些什麼，而將判定的基準擺到家族的天平上嗎？」
「要不然呢？艾力，跟已經走出這個圈子的你不同，我依然是被束縛在這個圈子里的人。而且，還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一群人。曾經身在這個位置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我想去做，也只能有心無力。畢竟，我要顧慮的東西，跟從前的你需要顧慮的那些是一樣的。」
「就像今次的事件，牽連實在是過于復雜了，可能只有父親那個階位的人出面才徹底擺平。即使是你，我也不怎麼看好。」
「那麼，哥，不如我們賭一把吧。」
「呃，你是指什麼？」
「就賭我這次能不能阻止這件事。要是我贏了，你就老老實實面對自己的心意，正大光明去跟雷蒙家談判，把月盈姐搶回來。」
「……」
米諾克立下的賭約，讓電話那邊的里昂陷入了沉默之中。
「要是你輸了呢？」
「那麼，我就回來，重新回到那個位置上。如何？讓我們兩兄弟都互相賭一把。」
「最後的瘋狂嗎……」
說出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過了一會，也許是想通了什麼，也許是下了什麼決心，里昂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兩個讓米諾克臉帶微笑的字。
「成交。」
「非常好，那麼在結果出來之前，我們倆就是敵人了。三天之後的雷蒙家大宅，恐怕會非常熱鬧呢。」
「喂喂，艾力，你可別鬧的太大，留下一大堆殘局丟給我收拾啊。」
「哥，你到底在開什麼玩笑呢，在我看來，如今在收拾殘局的人可是我啊———這副被你折騰了兩年所留下來的殘局。」正事談完，米諾克又有余暇調侃里昂了。
「那麼就請你好好努力吧，未來的艾力歐家主。」里昂也開始開起玩笑了。
「這叫法不對吧，難道就開始之前就以我的失敗為前提了？」
「嗯，當然了，難道小夕沒有跟你說過嗎？三天後雷蒙家與司徒家的訂婚儀式的宴會上，受邀而去的都有些什麼人嗎？」里昂不經意的一句話讓米諾克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那個家伙也去了麼……」
「看來你心里也有數嘛。那麼，恭喜你猜對了。」里昂褪去了調笑的語調，正色道，「如今聯邦軍中風頭最厲害的，取代了你的位置被譽為年青一代中第一人的那家伙，洛基.卡耐基。你的老對手也去了。正值這個卡耐基家與雷蒙家交好的時刻，在雷蒙家的訂婚宴會上，身為卡耐基家少主的洛基，又怎能不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