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貳貳曾經的大青門院，章陸
王雨簾繼承卜算子殿，成為一殿之主的時候是桂花落盡之時，那些黃，像裳，柔軟飄散，不斷旋轉，旋轉。
那一天的天是萬里無雲，風是春天，然後是在練武場的祭台上，空曠曠的白玉瓖嵌。
柳長衣的劍是他以前的佩劍，原本掌門的劍現在已經給與了李朔，然後姜箜孺也在，太久的歲月沉澱讓他更加的風霜，臉上一道長長刀疤，映照出他這些年的過往。
他此刻已經是「侍殿」的主人，那把沒有飲過女人的刀，飲了「戰歌」的血後，顯得更加的殺意，一旦出現，萬里地血色漩渦。
王雨簾今天穿著很隆重，沒有白，一身碧藍的宮裝長裙，頭發上掛著玉冠，珠簾玉環聲響就似雨聲，滴滴嗒嗒！
當響樂聲起的時候，她回首望去，那漫漫的人海卻沒有他的影子，苦澀笑起，回首，容顏低頜︰從今以後你將老去，從今以後你將愛得不可能。
她蓮移，一步一步走上台階，向祭台走去。
菱站在那里，這位曾經卜算子殿主終于可以把這個位置交給別人，欣慰看著自己的弟子。其實菱很年輕，很美麗，他們都是翔客，歲月有太多太多，也許她的故事就像李朔一樣，只不過每個時代都有他們的過往，我們這些看客永遠都看不完。
「雨簾！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你，你是「卜算子殿」殿主，以後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卜算子殿，不要給我們先人抹黑。不過我相信你，如果是秋提湖那丫頭的話，我可沒有那麼放心。」菱的聲音很笑，在記憶里她第一次沒有了嚴肅，但是王雨簾知道，自己從今天開始就只能有嚴肅，不會再有胭脂，不會在傻傻的笑。對了，那是年輕的時候，年輕的時候真的什麼也不懂，傻傻的就像白痴。
她沒有顫抖，只是在回憶，一瞬間她的前半生像皮影戲在腦海里慢慢上演了一遍，每每看見李朔的登場，心都不由急速跳動一下。
就在那里，她！接過菱的劍，那把藍色的鞘，上面畫滿百鳥鳳凰，卜算子殿殿主的象征，從今以後，她不會有白衣，只會有這一件碧藍長裙宮裝，還有那些繁重的裝飾品。
「是！徒兒一定不會辜負師傅的期待，也不會污沒上千代先人的聲名。」
「好！」
菱笑道，聲音響徹雲霄。
「所有大青門院弟子听著，從今日起，王氏雨簾就是大青門院卜算子殿第一千六十九代主人，她會跟著大青門院一起繁盛！稟！」
喧嘩！恭賀聲響起，這一幕是這次承接的**，王雨簾站在大青門院最高的地方，享受著下面萬人恭賀，可是她只是淡淡笑了聲，容顏已經可以嚴肅，那不經意間出來的苦澀是為了李朔，也許也是她最後的苦澀。
然後！然後就是不經意間看見了李朔的影子，很快，是飛過來的。
「誰！」
姜箜孺閉著眼猛然睜開，望向李朔那里，手搭在刀柄上！
繼承儀式的時候，練武場是禁飛的，這是無數代留下來的規矩，而侍殿，是侍奉這些規矩的。
無論是誰，來人都要受到侍殿的處罰。
姜箜孺站起來，慢慢走出殿主席。
他沒有想到，也從未想過來的人會是他。
菱的表情有些憤怒，柳長衣從開頭就一直坐在掌門位上，臉色一直的毫無變化。王雨簾臉變了稍微，像干枯白紙似的。
「站住！」姜箜孺是侍，不可能退讓。
「讓開！」李朔聲音陰冷，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姜箜孺了解他，所以！
動！刀出鞘的聲音，銀白光，「鐺！」
同一時刻李朔也撥出劍，兩人在空中交錯一招。
「李！給我冷靜下來。」
「姜！不要逼我，退讓！」
「你如果執意要破了規矩，不要怪我！」
就在一觸即發的時候，一直很安靜的柳長衣終于說話了。
他的聲音和現在這場氣氛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很早便已經預料的樣子。
「侍長！退。」
姜箜孺猶豫了剎那，還是退了下去。
李朔看見缺口，急忙飛到柳長衣跟前，可是還沒有說話，就被他止住。
「跟我來，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李朔愣住，抬頭！
果然還是師傅厲害，都已經預料到。
有師傅在我就不用擔心了。
他的手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握著拳頭，現在終于放下去。
他們離開，像煙一樣，王雨簾只是淡淡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麼心很痛，這種痛只有年輕的時候才會有，忍不住抖了下衣袖，三枚銅幣落下，正在她要卜的時候。
菱伸出手抓住她的衣，搖頭！
忽然間的王雨簾好像看見了什麼，如果不是在這個位置，可能她會哭出來。
「喂！尊名，怎麼回事？」
雖然是傳承儀式，秋提湖依舊在喝酒，這次是紫衣侯，很悲傷的酒。
「大師兄剛才犯了規矩，可是掌門好像放過他，應該是大師兄有事，情急之下的吧！」
「哼！那混蛋有什麼事情比雨簾傳承還要重要的。」
秋提湖即使是喝著酒，容顏依舊是那麼的不屑。
「咦！那妖精怎麼沒有和他在一起？」
忽然間的她好像感覺到什麼奇怪，可是她很簡單，所以去看王雨簾，現在的她在笑，然後秋提湖也笑了，為她現在唯一的朋友，可是她沒有看見那張容顏下面笑的悲涼壯闊，呵呵！無奈戲子。
她是戲子，一輩子都出不得自己世界的戲子，一輩子都是那般的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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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正殿，現在空無一人。
李朔忽然跪下，不斷磕頭，聲音斷斷續續的顫抖。
柳長衣忽然想笑，他，是孤兒，從小被自己嬌生慣養，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這樣跪向自己。
「師傅！徒兒這一生從未這樣求過別人，也是徒兒被逼無奈，求師傅看在徒兒侍奉師傅三十年的份上，一定要幫幫徒兒！」
李朔嗎？柳長衣想起他小時候，想要自己風箏法寶的時候，雖然很想要，甚至是哭鬧，都不像現在什麼都放下了。
「是不是因為她？」
李朔沒有驚訝的表情，點首道︰「師傅神通廣大，什麼都知道。洋兒現在已經快不行了，求師傅一定要幫幫我。」
柳長衣負著手，高高站在李朔的面前，毫無感情道︰「昨天我還在竹林看見你們在嬉鬧，怎麼短短時間就變成這副狀況！」
他已經放下的手緊緊握成拳，紅一絲一絲從掌心溢出，落在地上，像是白玉上綻放的梅花。
「都是徒兒不好，偷偷拿了師傅的鑰匙，因為每次向師傅要，師傅都不給，我看洋兒每天都帶著那個項圈，她……沒想到一晚上就開始化膿，現在洋快不行了。」
柳長衣看著他，這個曾經有多麼任性的孩子他是一清二楚，現在竟然為一個區區的妖而跪下，甚至開始哭泣，他淚落下的時候，柳長衣都不願意去看。
有沒有人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給他這麼大的變化，我是不是已經行將就木了。
呵呵！
「原來是你拿的，當年我給她的項圈剛好可以鎮住她體內的毒氣，現在被你放出來，死是必然的，徒兒，為師也救不了她。」
「什麼！」李朔抖然間就站起來，眼中帶著戾氣看著柳長衣。
已經憤怒了嗎？呵呵！好，不錯，但是還沒有到時候。
「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他的手在不斷壓制，那感覺就好像是只要一點引子，少年的年輕氣盛就會回來，回來後的血流成河，偌大大青門院飄飄紅旗，空無一人。
但是！
「有！」
有沒有感覺柳長衣就像個玩家，肆意玩弄李朔的情感。
「是什麼？師傅！」李朔瞬間寧靜下來。
柳長衣沉默了一會，道︰「但，那是不可能給你的，它是卜算子殿的象征，即使是為師也沒有那種權利。」
象征！卜算子殿？忽然間李朔好像想到什麼，失聲道︰「不會是嵐劍北雪「北嵐劍」！怎麼可能，那只是一把劍。」
「它是劍沒有錯，但是它斷的時候，溢出來的北嵐可以治療她的毒！」柳長衣說的即使到現在依舊可有可無，漫不經心。
是不是和李朔說話的時候很像，可惜他不是什麼好演員，那只不過是故意裝出來的，看見過葉超越一切的演技，怎麼可能還會被他所欺騙。
是嗎？
李朔沒有再去為難柳長衣，他知道北嵐劍在卜算子殿的地位，也知道即使是柳長衣掌門的地位也改變不了這些。
然後，然後是柳長衣，他拿出塊玉石，對著李朔道︰「這里面有一絲北嵐的精華，你放在她的傷口上，大概可以拖延一些時間。剩下的為師也幫不到你，有時候很多事情不是力量可以解決的，你都已經這麼大了，應該有自己的路要走。」
柳長衣說完就消失在玉階上，只留下拿著玉石的李朔，傻傻的愣住。
那時候的他渾渾噩噩，沒有看見偷偷躲在柱子後面的秋提湖。柳長衣看見，但是他沒有表現什麼。
那時候如果祈蒙在這里，他一定會看見那幕的下去，離故事的結束已經越來越盡，那種感覺就是花落雪的味道。
花落雪！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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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看見李朔的時候好像錯過什麼，他已經安靜關上房門，離時他的眼散著紅光，一股氣沖天而起。
等他離去時，那房門又一次被打開，打開的是秋提湖，靜靜看著躺在床上的她，洋是她的名，是李朔取的。
「哼！」
不屑，更多的是嫉妒。
秋提湖將她脖子上的玉石取下來。
果然狠毒，已經一片漆黑，像黑夜色彩。
「 噓！」
是她劍的聲音，很細，所以出鞘也很細，面無表情將劍指著洋的脖頸。
「妖精！不要怪我，我並不想殺你，但是那混蛋一定會把北嵐劍取過來，沒有人比我還要了解小妮子。她從小就喜歡那混蛋，從小就不要臉的被他欺負，欺負完還傻傻的笑，你說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賤的女人。雖然她現在裝的什麼都放開的樣子，但是她，還是以前的那個傻子。」
秋提湖好像是為了告訴洋她的理由，所以說了很多話，但是再多的話都阻止不了她落下的淚，是橢圓的，輕輕顫抖，就開始滑落，開始消失不見，連聲音也不復存在。
「妖精！這輩子算我欠你的，下輩子，這條命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所以……不要怪我！」秋提湖的眼也在那一剎那閃著紅光，然後是畫面，轉到外面漆黑夜色，風很輕薄。
「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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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成為了一殿之主，但是王雨簾的房間依舊沒有變，還是那間很安靜的庭院。
累了一天，容顏都開始僵硬。
往浴桶里倒滿水，等溫了差不多的時候，慢慢月兌下那一身奢華碧藍宮裝。
她喜歡水，喜歡干淨，幾乎每天都要清洗一遍，**的她是她不再年輕後第一次見到，但是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李朔還在的話，他一定會癟嘴道︰「還不是那樣，白花花一片，有什麼不同的！」
「嘩啦……忽……嘀嗒，恰！」水略微濺出一點，整個人除了頭都縮進水里面。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洗浴，好像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她安靜下來。
外面的結界比以前已經強了不是一星半點，但是她還是期待他會闖進來。
然後搖了搖，惆悵苦笑，好像是對自己現在還在幻想，還在那麼的無知可憐。他已經不再是他了，他是大青門院下一代的繼承人，而她亦不再是她了，此時此刻的她是端莊卜算子殿殿主，一言一行都演繹著卜算子無數代的榮耀。
人生呀，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變得這般無所適從了，他和她即使這般咫尺卻輕易被劃開作為兩個不同世界，一個黑夜，一幕是孤寂的白。
然後，就在她想要趕走他影子失神的時候，「啪！」
然後就是敲門聲，只有一聲，在猶豫的感覺，之後斷斷續續。
「誰！」
王雨簾明知故問，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他。
「我……李朔。」
王雨簾很想像以前那樣將頭深深埋進水里，但是已經不復年輕。
「我在洗澡，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不了，我等就行，明天我等不了。」
他們的對話就像陌生人一樣，一點歲月過往都不復了。
他變了，這是安靜下來的她想到的，然後很無奈笑著肩都開始顫抖。
也對！又有什麼人是不會變的。
王雨簾從水里出來，沒有妝的素顏和以前一模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著了胭脂，凡人的妝，你們知道嗎？
呵呵！
看了眼碧藍宮裝，從衣櫃里拿了件很素的白色裙子，穿上。
準備開門的時候忍不住坐到梳妝台前輕輕抹上一層淡淡胭脂，淡淡的好似不存在一般。
「進來吧！」王雨簾打開房門，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開門，以前都是他強行進來，進來了就不再理會。
驚艷！是李朔，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看這個女人，她的容顏竟然比很久以前還要美麗，是自己的錯覺嗎？
落座的他們，相互對視沉默。
王雨簾首先開口，聲音醞釀了很久。
「你大晚上來找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這個女人艱難笑起來，但是怎麼看都像是哭的模樣。
李朔掙扎了稍微，似乎在猶豫，也似乎在組織語言，良久之後才艱難起語道︰「可不可以把你的北嵐劍借我一下。」
王雨簾愣住，她剛才想過太多太多的理由，甚至還有她小女人小小的幻想，但是卻沒有想到那把劍。
「為什麼？可以告訴我嗎。」她笑的越來越牽強，何必！
「我不想說，但是求你。」
王雨簾把右手悄悄躲到後面，緊緊握成拳頭，她不敢咬著唇，那樣太年輕了。
「不行！」
李朔陰了下去，開始焦急道︰「為什麼？」
「我現在是卜算子殿殿主，抱歉。」李朔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大的掙扎。
他的紅來得太過瞬間，聲音越來越暗，安靜，沉默紛紛上演，上演那些已經編排好的故事。
「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今天以後，如果你厭惡我，我可以永遠的消失。」他們的眼楮沒有絲毫阻擋的踫撞。
王雨簾的臉已經白的不可思議，就像腦海，記憶，胭脂慢慢的剝落。
「我說過，不可能，你走吧！」
「啪！」
「給我！」
當紅匯聚到一種程度，就可以看見憤怒的上演。
王雨簾開始沒有顧忌咬著唇，斥道︰「出去！」
那一刻也許太過凡人，太多的記憶已經將這個單純的女孩破的一無所有。
然後，然後！
李朔猛地將她按倒在床上，他眼的紅已然不可思議，和王雨簾的臉一樣。曾經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他紅了，現在就像霞一般。
「給我，求你！」王雨簾的苦澀是這個男人這一生都不會理解。哼，為什麼，我就是這麼的可有可無嗎？
「滾，給我滾出去，我永遠也不會給你！」王雨簾使勁雙手推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用上法力，就像凡間凡人那樣輕輕！
「听見沒有，滾……滾……唔，呃！」李朔雙手緊緊抓住她掙扎的手，重重吻了上去。
王雨簾以為這些只會存在她小女人偷偷笑的幻想里，被他這麼一吻，整個人就像迷失在粉紅色的世界里一樣，懵懵懂懂，有一種像歲月的甜，慢慢侵蝕著她，這個已經不復年輕的女人，她的心竟然還為他停留在那二八年華的時候。為什麼到這個時候我們只有了冷笑，心不會有一種感動，呵呵！因為我們的心早已經干枯，在我們的世界里，他們的過往不過是伶人卑微的上演！呵呵……
良久，唇分開的時候，我們听不見李朔的心跳聲，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里，空曠曠，只有王雨簾的心在一個人寂寞跳動，卑微孤獨。
「現在可以給我嗎？」李朔現在的容顏已經一無所有，冷酷的像沒有了心一樣。
王雨簾眼里散著透明，差一點就要落下，掙扎推開他，起身將已經散的裳整理，抬頭的時候，把北嵐劍甩給他，就像她這一生的幻想都一並給與，從此以後，他們陌路，不復在記憶中。
「給你！現在……就給我滾，滾出我的世界，別在我的世界里面炫耀你的幸福。」王雨簾第一次這麼的嘶啞，那已經將她這一生可有的高音都給與，呵呵，算什麼東西，自己到底是什麼？
自己竟然下賤到這副模樣，你！王雨簾！你活生生一個不要臉的賤人。
嗚嗚……
呵呵……
嘿嘿……
她堅強自己不去哭泣，靜靜看著這個男人抱著那把劍就像是抱著性命一樣，轉身，甚至是回頭看一眼都不願意，毫不在意消失在她的眼里，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那一刻，她的世界只剩下了寂寞，還有他慢慢散去的味道。
身軀無力癱坐在她溫柔流淌紅粉簾帳床沿之上，雙眼失魂落魄看著已經化為一幕灰燼的四方桌，想要笑，卻在流淚，你是賤人，哭的味道是咸的，咸的想要不再哭了。
如果有一天，命運可以回頭，歲月可以逆流，她會回到曾經，不再去愛任何一個人，告訴自己，握上劍，這一生寂寞在卜算子殿里面，什麼也不去奢望。
風！向北，我們看不清她的容顏，有的只是那漸漸模糊的畫面，又一次開始獨自的旋轉，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