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為街道兩側的紅燈籠所吸引,雖然大白天紅燈籠里頭沒點上蠟燭,但在他眼里看來仍然是別具風情的。
這就是古代時空和現代時空的生活內容最不同意味的地方,在他看來,古代生活的這種紅燈籠,是更近于詩畫精神的一種東西。
大紅燈籠高高掛!嗯哼,他這會兒才真正注意到它們的存在!
這麼一注意,就發現了愈往前面走,那大紅燈籠好像就掛得更密和更齊了,心里就明顯意識到繁華的地段應該是到了。
然後他一仰頭看到那邊高高的彩樓,上邊的橫匾從右到左,分明寫著「醉月樓」三個字。
原來這地方便是醉月樓,果然氣象萬千。能在這里頭當個頭牌,那辛五娘也差不多便是神仙中人呢。
不過這神仙中人,也只是貪戀或者欣賞她的人才這樣看,她自己卻不是這樣看呢。要不何來紅顏薄命風塵怨?
這地方總是要來的,牛福想通這一節,也不管街人的目光,就從邊門上了彩樓。
一個身子胖嘟嘟的中年婦女迎了過來,牛福知道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鴇母,跟電視劇對照一下也差不離,特別是她開口說話的姿態和語調,真佩服了那些導演和演員。
牛福不敢怠慢,盡禮而口稱媽媽,然後自報身為御前護衛,到這里來不是花銀子看姑娘的,而是代袁兄來拜謝媽媽,並問辛五娘的情況的。
牛福如此坦然自報家底,實在是因為曾在網上閱讀了不少介紹唐代生活的文章,知道那時代差不多也就是一個性開放的時代,官員不會因為**而獲罪,反而會成為風流美談。
鴇母听得一愣一愣的,不過終于記起來了。
「哦,你說的是袁晁公子吧!惹上了人命官司,哎,現在怎麼樣了?」
靠,他女乃女乃的女乃女乃!這臭娘們!竟然這般說話。牛福心里惡罵道,我袁哥惹上了人命官司,那還不是因為當時醉月樓有麻煩?
心里惱著,嘴上卻笑著,連牛福自己都覺得戲演得不錯,他說︰「袁兄還念著媽媽,也念著姑娘,不知辛五娘有在樓上嗎?」
「回護衛的話,辛姑娘早已被王裕公子贖了身接出去了。」
「接出去了?是接到王府嗎?」
「應該不是!據護院的說,那轎子出了樓門,就折轉一路往西了。而王府卻在東向,與之相背呢。」
知道從鴇母口中也問不出什麼究竟,就告辭而出了彩樓。
便出樓門往西行,突然心感來襲︰來日辛苦救翠華。
牛福明白了,這一路往西,將通往翠華山莊,就是王御史府上的別居。
沒想到王裕在那里禁閉和凌辱小芳和女乞丐,甚至斷送了女丐一條命,竟然還不收手,又想在那里長期霸佔辛五娘。
真是該死的家伙!不嚴懲,豈足以平民憤!
但心感提示是來日,那就來日吧!
于是回頭繼續往東行。
醉月樓過去不久,又看到品花坊、夏姬院、飛燕館等等去處,再看大紅燈籠雲集,知道這一帶便是夜來風月之地。眼下雖是白晝,但已見風情歷歷。
順著街道往下走了一段路,街景雖屬風情,但景況卻大不如前。這時別樣味道卻更濃了。
牛福這才感覺到尋花問柳之意。原來這一路過去,兩邊房樓規模適中,樓前各有一女濃妝艷抹、花枝招展倚門而顧盼。
那服裝也是夠開放的,要看她們雪一般的肌膚,一點也不費勁。
牛福心想,這些女子,才是尋常之花柳吧!在白天也招徠顧客,正像現代城市的那些發廊和下等旅館,一樣在白天作皮肉生意。真是古今相通呢。
正想著,突然听到吃吃吃的笑聲,隨即腦後一亮,一個干瘦得人精一般的男人,從一扇褪了色的朱門里走了出來。
「魏伶!」他都要喊出聲來了。
果然如自己所料,這家伙從孫府出來,就找到這邊地,玩兒泄火來了。
「魏公子,明日一定來呀!」笑聲成了嬌聲。
門內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子露著半面,她蓬松著頭發,舞著手上絲絹。
「我準來,乖鳥兒,等我呀!哈哈!」魏伶笑道。
牛福這時心感卻顯示「準來」二字。
果然是玩鳥如玩女人,都稱婊子作乖鳥兒了。
為避免被發現,牛福趕緊閃到了一邊,他的腦後眼楮嚴加戒備,沒感覺被發現的跡象。
魏伶騎了馬揚長而去,剛剛玩了女人,特別盡興,所以他一時也失去了平時的警惕性。
牛福沒有跟過去,他知道今天還不具備除去此人的良機。
然後他回轉身再看斜對面,剛才那家門樓清清楚楚寫著三個字︰偎翠閣。
啊,有門,是不是就是暗指這地方,這偎翠閣的「閣」字,不就是屬「門」之部首嗎?
牛福看了一下日頭,覺得下面得抓緊點時間,趕在到殿上侍宴之前,去一趟晉王府。以免容妃不知情況,說不定又要勞煩秋萍、春杏她們送飯。
再說了過去說一聲,好讓她放心。這即便從禮上來說,也是應該的。
晉王府門上家丁安陽,一見牛福就一臉堆笑,「是牛護衛!是找晉王妃嗎?」
「在下有事,要面見晉王妃!煩勞安兄給通報則個!」
「晉王妃有令,若牛護衛前來,就不必通報,請他直接登堂入見。」
「多謝晉王妃!多謝安兄!」
牛福盡禮道。他知道最麻煩的,不是上層建築,而是這下層的已經變了質的草根!一旦身入豪門,哪怕只是豪門里的區區一名家丁,那也是身價百倍,今非昔比。
所以他們這些人都是不能得罪的咧!
唐代浪漫風流,皇族或者豪門王室爆出一些緋聞,那是不足為奇,就算是家丁之流,也是看慣了,絕對不會大驚小怪,更不會看得緊,或處處宣揚。
所以牛福一個年輕男子,獨自進來求見王妃,這又是在晉王出征之後,本來很容易讓人產生幽情之遐想。
可是眼下,他們的目光並沒有明顯地異樣。
漸漸地听到弦歌聲傳來,走近了發現是春杏在彈古箏,堂下庭間秋萍正翩翩起舞。
容妃端坐在堂上獨酌,她的桌面上除了酒杯,還放著一把簫。牛福認得就是那天她和他都吹過的紫玉洞簫。她的縴縴玉指正放在上面輕輕撫弄著。
英姑持劍侍立其後。
沒感覺到容妃有什麼言談舉止。在牛福走近的那一剎那,須臾間琴停舞歇。
容妃的臉色分明地起了變化。終于,她先站了起來。
看來,她不是那種特別愛著裝腔作勢的女人。在這一點上,牛福覺得這最能打動自己。
「你們先下去吧!」她說。
三個使女翩如秋鴻,瞬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夢幻一般,仿佛先前她們不曾存在似的。
于是對容妃的感覺也就更加強烈了。
她的粉腮分明地飛起紅霞,一雙眼楮已經盈盈如波了。
如果是現代世界,她很可能會驚叫一聲就奔過來,然後一雙手臂就長春藤一般,纏住他的脖子,只要他稍稍配合,雙手輕托她的腰和臀,她的身子就會頑皮地吊籃一般地晃著……
可惜眼下卻是唐代……
牛福停住了遐想,跪拜道︰「御前護衛牛福,叩見晉王妃!王妃萬福!」
容妃馬上往前三步,彎下腰,雙手搭住他的手臂,一邊試圖托著,一邊說道︰
「牛護衛快快請起!」
而起來的那一剎那,容妃像突然眩暈一般,身子就小鹿般直撞到他懷里,她的頭臉就埋在他胸上,像抽泣一般,輕輕地蠕動著。
「王妃,在下……」
「不,不要這樣叫我……」
「容妃……」他改口道。
「叫我容婧,或者稱你……」
「你……?」他感到猶疑了。
「王御史讓你出獄了?」她有意無意地轉了話頭。
「嗯,出獄了!因為那老家伙自己擦不干淨!」他月兌口而出。
等到發現此說不妥之時,卻已經感覺到她在笑得發抖。他想用其他話再作解釋,但一時又想不出恰當的言詞。
她從懷里抬起臉來,浸著淚光的俏臉,泛著美得不可名狀的微笑。
而牛福的猶疑仿佛更深了。
容妃嬌女敕的紅唇微微開啟,呼出芬芳的氣息。
「抱緊我,親我呀!」她說。
是她在說話,而不是陶媚在說話。但這是在心里說,而不是嘴上說。
他想起與陶媚的舊事,她的粉唇仿佛也近在眼前,可是他說,不想如此草草。
現在不要再說不想如此草草了吧!
那就抱著她,親著她,讓她溫暖地擺動,讓她面團一般柔軟……
可是……他……
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晉王不在府上,這里所有的人都是容妃的人,這就像那天晚上段妃所說的那樣。
不由得又想起了段妃的事。
容妃的眼波已經是一片蔚藍的海了。
從哪里傳來了吟詩聲︰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再無猶豫,噙住了她的唇,他親,他落下夏雨般的蜜吻,他一把摟住她的細腰,緊緊地擁抱著,貼得她嬌喘連連……然後他稍稍松開,卻將她橫抱起來,往她的香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