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幽一笑,一字一句道︰「我原想著娘娘是韓家女子,身份金貴,容貌出眾,得到聖寵也是應當的。殢獍曉」眼角微眯,「卻沒想到……一個青樓女子,放蕩惡心,難怪被那麼多人瞧見房事也不生氣,難怪收了孟辛月一串珍珠便輕易放過她!」
「混賬!」祿升怒斥,「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和娘娘說話!」
小樓伸手一攔,神色倒輕松下來,眼角睨著她,「誰與你說的?」
鄭幽冷笑︰「我自然不會告訴你是誰說與我的,你莫非以為這個秘密能瞞一輩子麼?」
小樓一笑,又听她道︰「先帝、皇上都被你蒙騙,如今又封了位分——我原也是不願說出來的,可你如今的模樣,分明是對我起了戒心,千方百計不讓我接近皇上。與其坐困愁城,不如把話挑明了,讓娘娘助我一臂之力。嫘」
她仰著精致的小臉,目中自信滿滿。
小樓當時出現在先帝身邊,自是讓方德言找了個緣由,讓她頂替了別的宮婢。而她出身青樓一事,長安城中知道的左右不過那麼幾個人。
彎唇一笑︰「是皇後娘娘?污」
鄭幽臉上的笑一時僵住,片刻輕蔑道︰「你不用再猜了,我絕不會說的。若是娘娘心善,賜我一個機會,讓皇上垂憐,那幽兒必定永生感激。可若是娘娘你,那也別怪我……」
小樓站起,裙裾鋪散,耳邊流蘇窸窣,越發襯得眸若星辰。
「你知道她為什麼選中你麼?」她笑問。
鄭幽被她的態度弄得模不著頭腦,卻也不認輸,仰著臉看著她。
小樓眸光流轉,忽地凝成一道光,直直射在她臉上︰「因為你夠蠢。」
「你!」鄭幽氣極,往前一步伸出手,祿升連忙擋開。她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咚」地崴了一下腳跌坐在地上。
「啊!」小臉痛得皺成一團。
小樓笑道︰「你小心些,崴了腳,又要多休息幾日,若是因此錯了大選那日,豈不是要悔青了腸子?」遞給流彩一個眼神,她忙上前去扶,鄭幽卻揮手打開,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
「你就不怕我說出去?!」她瞪大了眼,像是恨不能將小樓給吃了。「文武百官、昊澤百姓……都絕不會允許一個青樓女子當了嬪妃的!」
小樓抿唇笑著,目光閑閑撒在她身上,直看得鄭幽頭皮發麻,雙手環著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再拒絕。」小樓笑道,「你要機會,我給你。」
鄭幽目中燃起光,收起臉上的狼狽,又仰著下頜。
「不過這事最好還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否則被旁人分了一杯羹,屆時可別怪我。」小樓低頭拂落裙上細塵,搭住流彩的手往外走,「祿升,找個人送她回去。」
到了院子里,流彩幾番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樓偏頭笑問︰「怎麼了?」
「娘娘真要給她個機會?」她臉上盡是不贊同,「如此豈不是養虎為患?不如娘娘將事情稟告皇上,說她威脅主子,處理干淨算了。」
小樓微微斂了神情,流彩咽了口唾沫,低頭道︰「是奴婢逾矩了。」
她笑笑︰「方德言將你教得很好,倒是個護主的。」頓了頓,笑道︰「你以為我應允,是因為怕了她的話?」
流彩道︰「她信口胡言,沒有人會當真的。」
小樓抿唇一笑,也不說破,過了一會兒才道︰「是真是假又有什麼要緊,只是她既然有勇氣說,我如何能不給她一個機會。」
流彩似懂非懂,卻沒有再問。
晚間將嬤嬤招來,問了一番儲秀宮的各項事,一一記在冊子上,帶著去了棲鳳宮。
南宮琉璃正在後院散步,她貼身伺候的侍婢春子正拿著蒲扇給她輕輕扇著風。
數日不見,她的肚子好像吹了氣,略微鼓脹,在那宮裝掩映下顯出弧度。面上不施脂粉,倒是極其清麗無雙。
小樓福身︰「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她仿佛沒有听見,嗅著花香,與春子道︰「這花開得好,待會兒送到姑姑宮里。」
春子笑道︰「主子這般孝順,靜太妃想來是極開心的。」
南宮琉璃勾了勾唇,這才轉過眼開,淡淡地瞥了小樓一眼︰「你來做什麼?」
小樓答道︰「臣妾得娘娘看重,處理儲秀宮事宜,但選妃一事有關國體,臣妾不敢擅自做主,特將近日事況書寫下來,呈給娘娘詳閱。」
春子冷道︰「皇後娘娘身子重,如何能為這些事反心?!你身為嬪位,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好麼?!」
她不過一個小小宮婢,但對著小樓卻拿出了十足主子的架子。
南宮琉璃仿佛也沒覺出什麼不妥,只是略微抬了抬手,道︰「既然瑜嬪有心,本宮看看便是了。」
小樓也不等她說,顧自站起,側身對流彩道︰「呈上去。」
流彩領命,將小冊子雙手捧著,呈給春子,再由春子專遞給南宮琉璃。
她接過看了看,忽地目光一頓,抬眼睨著小樓︰「鄭多志的女兒……真的這般好?」
小樓笑道︰「鄭幽容貌美麗,性情柔順,規矩學得又快,儲秀宮嬤嬤對她贊不絕口。」
南宮琉璃聞言唇邊浮起一抹冷笑,還沒說話,又听小樓道︰「只是昨兒受了點小傷,好在不礙事的。夜里在御花園遇到皇上,皇上還好生安慰了一番,如此一來,應是好得愈發快了。」
她眉眼一凝,偏頭見小樓神色似是歡喜非常,心里有些微疑惑。可不過轉眼就壓下,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幾絲嘲諷的笑︰「你都說好,想來是真的好。」將冊子擱在石桌上,慢悠悠走到小徑邊,探手扶住一朵千日紅。
艷麗的色彩在她指尖綻放,那本就絕美的容顏更是蒙上一層霧光,我見猶憐。
「我實在厭煩你,可既然阿祉喜歡,非要留在身邊,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勾起唇,眸光淺淡,「左右不過是個妾罷了。」
「多謝皇後寬宏。」小樓眉眼不動,笑意平平。
南宮琉璃「嗯」了聲,「如今秀女們規矩都學得差不多了,半月之後在體元殿面聖,太皇太後與本宮都會到場——這段時日里,你多費心便是了。」「是,」小樓應道。
正事說完了,小樓福身告退。出了棲鳳宮,流彩不解︰「娘娘為何在皇後面前說鄭小主的好話?豈不是便宜了那個人?」
小樓笑而不答。
南宮琉璃將她的身份告訴鄭幽,不知是打了什麼算盤。可惜選錯了人,鄭幽雖然愚鈍,但也十分愛小聰明,迫不及待地就用這件事來要挾小樓。
如今她明面兒地表現出對鄭幽的看好,南宮琉璃難免不起疑心。
「咦?那是誰?」耳邊流彩輕聲,小樓順著看過去,遠遠只看見一抹飄過的袖角。
「怎麼了?」
「是皇後身邊的春子,方才領著一個披著斗篷的人從小徑出去了。」她眨了眨眼,「鬼鬼祟祟的,不知是什麼人。」
小樓別過臉︰「既是她宮里的事,咱們就不必多管了。」
隔日在御花園中設宴,邀請儲秀宮眾秀女前來赴宴。
園中花開正好,奼紫嫣紅,美麗非凡。
都是些年歲差不多的小兒女,沒一會兒就玩起來。有的站在一處賞花,有的在撲蝴蝶,有的干脆命宮人拿來圍棋,圍在一處下起來。
小樓姍姍來遲,眾人行禮。
她擺擺手,邀著大家入席。因她原也是同批進宮的,雖然身份不同了,可大家倒也沒特別介懷,皆是有說有笑。
沒一會兒,祿升小跑過來,附在小樓耳邊說了什麼。
她笑著頷首,又與坐在身邊的宣香玉說了幾句話,忽地抬抬手,園中一時安靜下來。
小樓笑道︰「皇後娘娘憐惜大家離家進宮,特意讓本宮多多照顧,是以今日才在這御花園中設宴,讓你們好好休息一番。」
「多謝皇後娘娘,多謝瑜嬪娘娘。」
眾人起身謝過。
小樓擺手,笑道︰「今後都是姐妹,何必這般客氣。」頓了頓,笑道︰「本宮覺著,只是吃吃飯,實在太過無聊。各位都是大家閨秀,從小操習琴棋書畫,不如趁著今日這個機會,展示一番,也可與別的姐妹互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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