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書墨一路小跑過來,喘氣道︰」姑娘,轎子準備好了。殢獍曉」
小樓應一聲,越過君嬈走向書墨。
因小樓早早打扮好,又不耐煩等其他人,木姐便許她先行。
比賽場地設在碧湖邊,高高的舞台臨水而立,周邊眾多花船。
客人可以用銀子購買一朵紅花,若是喜歡哪位姑娘,便在她表演的時候將花兒扔在台上,結束自有人收拾,到時憑著花數來定勝負汶。
「姑娘,咱們要先上閣里的花船麼?」書墨探了簾子問她。
小樓略一躊躇,點頭道︰「也好。」
風大,書墨怕她著涼,取了披風系著,讓她搭著手下轎豈。
落地的第一瞬,環顧一周。
宸州的花魁大賽十分聞名,有許多慕名而來的各地才子、游人,所以碧湖顯得有些擁擠不堪。
書墨撐起紙傘︰「咱們走吧。」
她一路走得極慢,眼角掃著四周,卻沒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心底說不清為何有些空落。
時間過得極快,仿若一眨眼,天就黑下來。
她坐在船頭,整個宸州熱鬧至極。
河邊花船數不勝數,各種顏色的花燈亮著,在夜里隨風而蕩。因為人多,連冷也不覺得了。
紫艷來的時候,面色果然是好的。看也不看她,徑自越過,在她身前坐下。
木姐坐在最前。
「姑娘……」小樓手邊一股力,她低頭,書墨湊上來,小聲道︰「外面一個小孩子,說是有事告訴姑娘。」
小孩子?
她疑惑,但還是起身。
木姐注意到動靜,有些不悅。
小樓也不顧,扭頭便走了。
留下書墨尷尬地立在那兒,憋了好半天,才干笑道︰「我家姑娘不大舒服,去解手。」
木姐這才好一些。
小樓走到船邊,岸上站著一個小男孩。
她問︰「你找我?」
小孩子點點頭,回答︰「有個姓楚的哥哥讓我來找你,說他在北城門那兒等你。」
姓楚?!
小樓腦中一道亮光劃過,頓時渾身僵硬。
小男孩也不等她反應,繼續道︰」他說只等你三刻鐘,你若不去,他便走了。」言罷甩手跑開。
「哎!」小樓想叫住他,但腳下一動,絆到船沿,整個身子立時朝前撲去。
幸好斜里伸出一只手,牢牢扶住她。
她連謝謝都來不及說,提著裙擺,朝小孩說的地方而去。
碧湖在城南,要去北城門,若是跑著,也需兩刻鐘。可他卻只等她一會兒……
是把哥哥帶來了麼?
她不敢想。
越走越快,漸漸小跑起來。
來到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她穿得美艷,自然少不了看她的人,甚至有幾個男子借著人潮擁到她身邊。
小樓不管不顧,硬著頭皮往前沖。
「駕!」
遠遠一聲大喝,行人驚愣,下一瞬,快速地讓出一條道。
駕馬之人來勢洶洶,揮鞭狠戾,馬兒嘶鳴,光影一般穿越過來。招惹來一片咒罵聲。
小樓被人帶著往路邊偏去,她急得眼楮一熱,口中連連說著︰「借過……借過……」
乞求被淹沒,落在人群中,渣滓都不見。
忽地腰間一緊。
「啊!」身體凌空而起,她嚇得尖叫,可轉眼落在馬上,被人緊緊箍著縴腰。身後溫暖,她眨眼,終于將焦點聚在那人身上︰「你……阿祉?」她鼻子囔囔的,話音有些粗。
他沒有低頭,墨黑的眸子緊盯前方,手中揮鞭不停。
「阿祉!你做什麼?!」她越過他肩膀,瞧見後方索淵亦是騎著一匹黑馬,緊緊跟著。「放我下去!」
他好似沒听見,眉眼間一股煞氣。握韁的手蜷曲著,青筋畢露。
她心里焦急,「你有沒有听見,我讓你放我下去?!」
她從不會這樣對他大嚷大叫,此刻真是急瘋了。
哥哥在城北,她離他越來越遠……這說不定是唯一一次相見的機會……
她嗚咽一聲,眼淚 里啪啦掉下來,揪著他的襟口,哀求︰「阿祉,我求求你了,你先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
馬兒轉眼出了南城門,越走越遠。
小樓腳一動,想跳馬,卻被他發覺。
「別動……」他聲音沙啞,含著點哽咽。「雲兒,跟我去長安……」
「我不是說今晚給你答案麼?!先放一放,你讓我回去……」
「等不了了……」他低低道,小樓脖間一熱,腦子懵住,呆呆抬眼,才見他眸子里一片水霧,「雲兒,我家里出事了,你……」
她第一次看他這樣痛苦。
眼里反射著月亮的微光,飽含著一切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後悔和迷茫。
她打斷︰「關我什麼事?!」
阿祉一愣。
她說這話時眉眼冷極,而眼中簇簇火焰燃著,吐著火舌,燒焦他每一寸肌膚。
手一僵,馬兒越跑越慢。
「你……」
她冷聲道︰「你是恩客,我是g妓,你以為我們之間當真有什麼真情?」
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可是……」
「放我下去!」
他僵住,馬兒揚蹄,停了下來。
小樓仿佛忘了自己害怕這件事,手撐著馬背,以極其狼狽的姿勢跌下地。她站起來,連拍拍灰塵都沒有,快速轉身往回走。
遠處索淵似乎知道有什麼不對勁,勒住馬兒,停駐不前。
他愣愣看她背影,忽地一個激靈,翻身下馬,跨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雲兒!」
「放開!」她嗓子都叫得疼了。「我不會跟你走!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跟你走!」
他眼中像有一層東西蕩開,泛著細碎的痛,卻還是忍住,「對不起,我剛才太著急了,才會不顧你,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她被他拖著無法邁步,只好轉過頭,仰著臉,「你不要再裝了,難道不累麼?!」
他呼吸一窒。
她眼中涌上淚,別開臉,沒有讓他察覺。
「你不要告訴我你是認真的……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不知道你的家世,你有未婚妻,我們前夜在月老廟,你因為她突然出現,捂了我的嘴……」
「我不是……」
「讓我跟你走,但跟你去哪里?去了長安,就會比妓院好麼?!」
「你會娶我麼?」她終于問了出來。
肩膀一顫,幾乎不能抑制。
「我……」他嘴唇翕動。
小樓睜著眼,等他回答。
可是半晌,還是悄無聲息。
她點點頭,「你自己也明白,所以還不能放開麼?」
他連嘴唇都失了顏色。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到雲層後面,沒有半點光亮。
「雲兒……」他倏地彎了彎唇角,有些沒力氣,「你還記不記得月老廟老先生說的,不要錯過……」
「當然記得,」她冷笑,「第五十八簽,招小人,哪里是什麼上上簽,你與他合起來誆我罷了。」
她咄咄逼人,簡直像極了戲文里薄情的青樓女子。
哦,不是像,而是就是。
她瞪大了眼,一錯不錯地看著他,任他拼了命地想從中找尋出一點欺騙的痕跡。
可是那張充滿了希望和溫暖的臉慢慢暗淡下來。
最後,凝成一片冰冷。
「你以為我騙你?」他問。
「難道不是?!」她嗤笑,眉角上揚。
他忽地一眨眼,轉過身,再沒有看她一眼。
走到馬邊,翻身上馬,一系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毫不遲疑。
隨後高高揚起鞭子。
馬兒揚蹄,濺起一地灰塵。
她嗆得涕淚滿面。
那頭索淵見狀,揮鞭跟上。連用眼角瞥她一眼都懶得。
不過一眨眼,他們就走出老遠。
小樓抽抽鼻子,往宸州城跑。
月亮隱沒,漆黑一片。
後來天邊一道閃電,片刻後,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她跑得幾乎月兌氣,也才走了一半的路。
雨由小變大,落在她身上,竟如冰雹一樣砸得人生疼。
「唔……」
她忽地捂住胸口,腳一軟,直直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