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將目光移了過來,正對上寧遠侯世子眸中的不卑不亢,「這又不是早朝,不必如此拘束。」他笑著,面色因身體的原因暈染上一層不自然的蒼白,皺紋密布,遮不住天成的威嚴之勢與雙眼偶爾爆發而出的精光。
寧遠侯世子上前一步,雙膝跪地,雙手並拳,舉過頭頂,張口緩緩而道︰「皇上容稟,二弟他身體常年抱恙,醫生說他不適和娶妻生子……」
話說到這里還都很流利,卻突然猶豫起來,表演到這個份上,皇上哪還有不明白的,卻也不拆穿,只說道︰「怎麼會這樣,朕一直以為你身體已經見好,快快宣御醫,不管要多麼稀珍的藥材,朕也一定會治好你。」
他對沈遠博點了點頭,慈祥的挑不出一點瑕疵,沈遠博心中一抖,他身體的確先天體虛,可從未說過不宜成親,沈遠陽如此瞎掰,太醫一來,不就露餡了。
可他想著,卻听沈遠陽隆重的謝恩,臉上不見一絲一毫的慌亂。他腦子一轉,便已明白。這種事堂堂世子爺自然不會亂說,想必是徐老一直瞞著他罷了。
他心中默默嘆了一聲,升起一種無力之感,那種感覺將他籠罩其中,那麼惶然,那麼淒清,直到太醫把了他的脈,一字一句向皇帝稟報著正如寧遠侯世子所說雲雲,他神情依舊恍惚著,並不是多想娶妻生子,只不過是少了能保護她的最佳辦法,如一記悶雷,狠狠的敲擊在他的心上,他清晰的捕捉到皇帝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
二人離開宮中,直接回了侯府,轎子里沈遠陽依舊百年不變的冰山臉,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在大趙,人人都道皇上仁德,卻不知這位佛面慈祥的臉後藏著一顆怎樣狠絕的心,還記得幾年前他暗示懷國公公子娶南陳的一位郡主,可人家確是自幼與杜郎將家中**定親,二人竹馬伴青梅,本是人人羨煞的一對,懷國公公子爺以信義二字拒絕了皇上,可誰知三天之後,杜郎將**突然暴病身亡,懷國公公子一口心頭血噴出,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漸漸痊愈……
皇帝將主意打到沈二少身上,本就是因為他自己已經娶妻,而沈遠烽的親事也早在兩年多前就定了下來,若不是因為女方要為父守孝三年,說不定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而沈遠博自己對娶妻本就沒有意願,徐老也早就告訴過他們他並不適宜娶妻,所以就這般耽擱下來。
有徐老金口玉言,皇上定然不會再想將莫星辰嫁給沈遠博,可是老2不行,老三呢?前車之鑒血淋灕的放在那里,保不準哪天人好好的姑娘也來了個暴病身亡,亦或思念亡父,抑郁成疾,不治身亡……
而即便是這樣,整個長安城也只能同當年一般,一個個對此諱莫如深,如同不知。世子大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還好整個上都城,皇上真正能倚仗的只有寧遠侯府,若是將莫星辰嫁給了別人,真的保不準連帶著整個家族都一起遷到南陳去了。
皇上冒不起這個險,這是他手中握著的,唯一的有用的籌碼。
幾乎沒有多做思考,他將這件事告訴了沈三少,說實話沈遠烽與他定親的那個姑娘與人家懷國公不同,他可是真真正正一眼都沒瞧見過,但卻也不想連累一條無辜的生命,便當即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上都。
沈三少動作極快,並沒有帶多少東西,只有足量的銀票以及兩套干淨利索而且很低調的衣裳。用個布包裝了,系好了背在肩上,趁著上都大門還未夜禁的時候,化裝成老百姓溜了出去。
而這個時候墨辰與錢莊正坐在听香閣內,二樓靠窗旁,剛好望得到城門口,那里繁榮與陰暗相互並存,在日月交替之時劃出晦暗不明的隱線,牽一發而動全身,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動不得,只能默默看著。
「他走了,此一去,必是前線,我會時時注意他的消息的。」錢莊啜了一口茶水,說的漫不經心。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他亦掌控的了。墨辰已經習慣與他逐漸揭開掩藏的實力,她亦習慣不去心驚,只問道︰「可否幫我打听一個人?」
錢莊長眉挑起,蠻有興趣的問道︰「哦?是誰?」
「顧家四少爺,顧容予。」
自從顧寧顏當上了世子妃,自從听香閣越來越完善,她從未停止過打探她這個弟弟的下落,可是一年多來一無所獲,她依舊對他一無所知,在那種黃沙漫漫碧血成河的地方,她不知多少次默默垂淚,要去哪找回他呀?
「哦吼,你說那小子啊?是個人物啊!」
「你知道?」
墨辰瞪大眼楮,有些不可置信。錢莊笑笑,「這家伙隱瞞了自己的官家出身,從一個小卒子開始做起,每一步都是自己殺出來的,半年前,他帶的小隊被困在了沙漠之中,本是人困馬乏的必死之局,可他不要命的夜襲敵營,偏也運氣不錯,駐扎在那里的營地是西夏軍中的一個混混少爺,只是去玩的,營地是半點也沒布防,被餓的頭暈眼花的顧四少險些生吞活剝了,挾持著他,準備了糧草馬匹,不僅一隊人馬完好無損的回歸了大隊,還帶了一個價值不菲的俘虜!
因這樣,將軍為了獎賞他,一查他的底,才把他顧府四少爺的身份翻了出來。偏被他好說歹說的隱瞞了下來。」
錢莊笑談,語氣中卻帶了一絲贊嘆。墨辰不自覺的也跟著笑了起來。因知道了此事,墨辰便沒了和錢莊說話的興致,匆匆的跑回侯府,想將這個消息告訴顧寧顏。
她前腳剛走,後面從梁上便掉下來一個青袍男子,倒立著,雙腳掛在梁上,一蕩一蕩像是在黃秋千,「老大,又是因為這丫頭,你才不讓我殺了姓顧的那小子,老大,你知不知道那個小狼似的家伙殺了多少我西夏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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