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看起來華貴異常,錦袍闊袖,發束金冠,手中一把折扇,竟然也是金絲線壓的邊,通身的富貴氣派,倒顯得有些冗贅庸俗了,除卻那雙眸子,似是水墨渲染而成的一般,層層疊疊,幽似潭,深似淵。
金扇子一張開,不及同時綻放的笑容燦爛。他似乎與沈三少很熟悉,說起話來並不拘謹,並且邀請顧寧顏與墨辰同坐,在民風開放的大趙,男女同坐並不如何驚世駭俗,更何況二人穿的是男裝。
不過包間就只能免了,四人就著靠窗的地兒坐了,這一片風景極好,向外望去便是繁華的街道,隨著朝陽東升而逐漸熱鬧紛繁。
直到沈三少爺介紹,二位才知道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錢莊本人!錢莊錢莊,錢莊酒樓,錢莊當鋪……
顧寧顏忘了嬌羞,像是觀賞什麼難得一見的珍奇一般上下打量著他,錢莊倒也自在,任由她打量,不急不緩的品著茶,自有一種愜意在其中。
在這種時候沈三少竟然還不忘介紹墨辰,而且甚是隆重,不出意料的將徐老抬了出來,說實話,墨辰不僅不覺得受寵若驚,反倒有一種擔憂越來越深,總覺得有什麼事在自己掌握範圍之外。
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錢莊給人的感覺很圓滑,但又很深,不過這也正常,兩個月內在上都這種地方店面遍地開的自然不是淺薄之輩,墨辰一直思考著三公子的態度,並沒有多余的心思與他們閑話。
直到與二人分離,換了女裝坐在前往公主府的馬車上,墨辰的興致依舊高不起來。
「你怎麼了,悶悶的?」顧寧顏剛剛光顧著打量沈遠烽,想從未來的小叔子身上尋一些自己相伴一生的人的影子,一頓飯下來,她似是非常滿意,不自覺的有些忽略墨辰的沉默。
墨辰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沈三少的行為有些奇怪,對于外人來說,我無異于顧府的丫頭,雖然與徐老相識,但也不是什麼生死之交,他為了什麼一再的抬舉我,這可不是什麼值得欣喜的事兒。」
顧寧顏秀眉一挑,淡淡的說道︰「我以為你知道?」墨辰皺眉,轉頭,盯著顧寧顏,神情嚴肅。
「因為你的本事啊。徐老是什麼人,什麼珍稀的藥材沒見過,依舊把你送去的東西當寶貝似的供著,還有這次婉心花鋪的事,雖好處都在我這里,但是熟知徐老的人誰不知道顧府里到底誰是會種花的?」
墨辰搖頭,道︰「那又怎樣,種花而已,又不是什麼攸關社稷的大事,值得他一個王孫公子如此抬舉?」墨辰不信,依舊皺眉。
「攸關社稷?」顧寧顏笑,這笑容有些奇怪,頓了一下,才嘆了一口氣道︰「誰說花草與社稷毫無關系?你可知西王朝?」
墨辰自然點頭,大趙在北方,南陳位于東南,整個西部都屬于西王朝夏的範圍,本還有個小國西梁,卻在兩個月前被夏毫不留情的滅了,自此統一西部,並稱西王朝。
「你又知道為什麼西梁在風雨飄搖的世道中沉浮了這麼久,到現在才被滅國嗎?」。顧寧顏的聲音低了下來。
馬車的帷幔一層又一層,透不過一絲的陽光,顧寧顏秀美的臉龐一半處于陰影之中,眸光中是一片回憶的神色,顧湛常常與顧寧顏討論一些國家之間的事情,不為她能出謀劃策,只是不希望她于惶然無知中生存在這動蕩的亂世。
墨辰沉默,她不知道,在這世界里,她只有三個月的記憶,和三個月的常識。
「因為南陳在保西梁,南陳並不想要夏統一西部,莫訴將軍一直在邊關鎮守,與其子莫成構成一道根本無法逾越的天塹。可惜,莫訴大將軍三個月前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據說一子一女也已不在人世。所以只一個月,西梁便滅了。」
顧寧顏說起這些來頭頭是道,因為父親愛講,她便愛听。但墨辰迷惑,她還是不懂,這與種花有什麼關系。
花,于大多數人,不過是觀賞品罷了。
顧寧顏自是知道墨辰迷惑之處,繼續說道︰「南陳雙騎,青雲血衣,出動必殺!其中血衣騎是殺手類騎兵,出動一般都是單個或者兩個,以刺殺為主,而名動天下的青雲騎,五百人卻可以守得住南陳的半壁江山,這都是那個花間仙子莫星辰的功勞。」
又是莫星辰,這個名字總是出現,南陳的莫家便是那麼讓人念念不忘嗎?總是听說莫星辰的種花技藝極高,但墨辰不以為然,她帶來的是屬于幾千年後的技術,並不是如今這個時代所流傳下來的最初始的技藝可以相比的。
「據說青雲騎的劍在打造時參雜了一種草的汁液,劍身呈青色,見血封喉。」顧寧顏只一句話,墨辰的瞳孔便收縮了起來,迷迭香,滄形草,這兩種花中劇毒,是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的,但迷迭香迷人心智,傷人先傷幾,再加上劍身青色,這種草的汁液定是滄形草無疑。
一切便說得通了,是她狹隘了,一直以來,她只將種花當成愛好,修身養性,卻忘了毒性極大的花草有怎樣的殺傷力,那又豈是一些砒霜之流要下在食物中才能起得了效果的毒藥能比擬的。
看來顧寧顏侯府,她卻是不能跟著一起去了。她必須遠離這些官宦之流,她的一生才能由她自己來掌控,才有可能尋到自己的家人,過平淡的生活。
一語驚醒夢中人,墨辰的眼神瞬間變得通透,顧寧顏寬慰的同時突然有一種恐慌的感覺,好像這個朋友離自己越來越遠。墨辰撩開窗簾的一角,陽光瞬間傾灑而下,映著她的臉,幾乎能看得清臉上的細小絨毛,她閉了眼楮,放空自己所有的思緒。
馬車嘎吱嘎吱的聲音漸歇,穩穩的停了下來,顧寧顏與墨辰相繼踩著小杌子從馬車上下來,望著車水馬龍的公主府,墨辰有些後悔自己的後知後覺,她不該來這里的。
「大小姐。」墨辰突然叫住顧寧顏,俯首在耳邊說道︰「若是有人問起那曼陀羅的來歷,不要說是我教的,便說是一位四處游歷的老者有感于她的孝道,教了這種花的種植方法,你嘗試多次,將此花真正的種植了出來。」墨辰突然改變了原定的計劃,本來商定的結果說是二人在書中看到的方法,不斷嘗試……
顧寧顏並沒有想那麼多,點頭應了。然而,墨辰的心並沒有真正的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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