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03鼴鼠
03鼴鼠
馬斯科卻看了一下表，沒有送客的意思，接著說︰「兩起審訊，很快就會有突破性進展。歐陽德良自不必說，人贓俱在，沒什麼狡辯的。鄭伍茲的口供非常關鍵，有兩個信息，你可以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信息？」雷奧問。
馬斯科說︰「費禮思並未完全獲得全志展和肖特賓的信任，他們也許只是在利用他。」
雷奧說︰「你是說全志展也參與其中？」
「他不僅參與其中，還是為首的。」馬斯科肯定地說，「毒品的來源、去向，販毒的組織、結構都是他操縱的。費禮思也是他拉進去的，他是在利用費禮思實現自己的一個意圖。」
「哦，你是說費禮思提供的信息可能只是全志展實現意圖的一部分？」
「對。當然也不排除費禮思獲取了全志展控制不了的內容。」馬斯科說，「我建議你見過費禮思後，安排他重新打入犯罪分子內部，繼續探听深層次的消息，然後在收捕時，里應外合，把他們一並撈進網內。」
「好。第二個信息呢？」
「第二個信息就是，卜倫妲至所以被殺，不僅是為了保護可能被脅迫的鄭伍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卜倫妲知道了肖特賓和全志展等人販毒的內幕。這個消息看你如何告訴他，既要能激發他的告發意識，讓他死心塌地地為公安出力，又不能激怒他，使他馬上做出過激的行為，從而破壞我們的統一行動。」
「好的，我會把握尺度的。」
「我估計費禮思已經猜到全志展在利用他，所以你要因勢利導，打破他的幻想。」馬斯科朝自己的辦公桌瞥了一眼，接著說，「還有，盧卡禁閉出來後，一直在為我做事。現在讓他休息了，你要抽時間好好陪陪他，這次關禁閉，對他的轉變是有利的。」
雷奧不解地看著馬斯科，沒有接話。
馬斯科說︰「盧卡性格孤傲，內心封閉，輕易不與人交流，是不能適應社會需要的。這次雷德蒙局長特意安排了心理輔導民警守他，除了睡覺，每時每刻對他進行心理開導，很有成效。接觸他，你會發現他開朗不少。」
「這樣就好。」
「你知道嗎？最先發現肖特賓販毒的，是他；最先發現全志展參與進來的，是他；讓我盯著毒品案件的，是他；讓費禮思懷疑肖特賓殺害卜倫妲的，是他；可以說，促使費禮思投靠全志展，自覺充當「鼴鼠」的，還是他。」
雷奧一時有些醍醐灌頂的感覺。盧卡在分局那段時間，雷奧一直覺得他有些神神秘秘，也總覺得他心里有很多情況沒有說出來，但雷奧就是沒有想到把盧卡的神秘當作一條線索從側面去偵查，從而獲取他心里的情況。
姜是老的辣。當雷奧為自己在偵查中發現一磚一瓦，而沾沾自喜時，馬斯科卻高屋建瓴，架起了整個案件偵破的砥柱和棟梁。
雷奧一拍大腿，說︰「這麼說，因為盧卡，整個案件基本可以告破了。」
「不。現在我們手里最重要的一張牌是費禮思，這張牌打好了，案件就告破了。」
馬斯科的話是正確的，費禮思這張牌存在著絕妙的轉機。他自離開出租屋，幾天時間，便跟雲南著全志展西去了，東去了福建，南下了安州，似乎做了很多事，又似乎什麼事也沒有做，就是坐車、住賓館、打牌。全志展幾乎每天都陪著費禮思，如果他出門談生意，也安排小弟跟著住一間房，一起陪著散步、逛街。他不論多晚回來，都要過來攀談一番。這期間，費禮思感到，身後時刻有一雙眼楮緊追著他，但他從未在他離開視線之前回過頭去。福建回來後，費禮思發現身邊暗號式的眼神、手勢和語言減少了，全志展仿佛真情流露似的對待著費禮思，時刻顯示出兄弟之愛的情感來。這種情感幾乎對費禮思造成了困擾，在某種意義上捶打著他的良心和神經，他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每當一個人躺在床上時，頭腦里便有正反兩個小人對決似的，攪得他焦躁不安。
但阿文的背叛、洗腳城的圍捕，讓他滿懷疑竇，離開出租屋後的種種經歷，更讓他覺得全志展的微笑仿若開敗的大麗菊，里面藏著難以言說的陰謀和詭計。
如何完成自己的計劃，又擺月兌陰謀詭計，全身而退呢？費禮思本來是一個粗魯的人，面臨如此精細的問題，大腦被攪得一片模糊和渾沌。智慧也好，機靈也好，技巧也罷，都不是惡補一下就能具備的，唯一的辦法是冷靜和謹慎，不該問的不問，不讓參與的裝著不知道，扮成渾渾噩噩的樣子，與所有人搞好關系，把身邊人的所做所為全記在腦海里，在他們所有的活動場所尋找證據，並找機會送出去。
在去福建前，一個偶然的機會，費禮思發現了那本殘缺的通訊錄；從福建回來後，他假裝殷勤捅開一個下水道時，發現了記著通訊信息的碎紙片。
費禮思不知道這兩樣東西的內容能否對警方有用，但他認出了這是卜倫妲的東西。只要是卜倫妲的東西，就是很好的物證，而發現這兩樣東西的地點更是強有力的佐證。他打定主意，利用這兩樣東西溝通與警方的聯系，再讓警方設下圈套去抓獲犯罪分子。
他想憑著這些撈取立功，換取將功抵過。但他每每想起這些，感到整個人被掏空似的，那種類似哀傷，或類似死亡的感覺緊緊地攫著他。以前打打殺殺沒有這種感覺，以前敲詐賭博、為所欲為沒有這種感覺，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卜倫妲之死，是卜倫妲的幽魂在追著他，讓他開始思考以後要怎麼辦？讓他去思考生活的希望，沒有思考就沒有感覺。現在，學會思考了。西方哲人說，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上帝笑的不是人的思考，而是因思考帶來的痛苦。痛苦來自于思想，但沒有思想，就沒有對未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