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05影子
05影子
費禮思掛好草帽，立即彎著腰，跑過去，親熱地抱著全志展還揚在空中的右手，帶著哭腔說︰「大哥，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啊。我最近真受夠了，大哥，你幫幫我吧。」
「我怎麼幫你？」全志展擺出睥睨一切的樣子，「你翅膀硬了，還會听我的話嗎？來看你，還要化妝，否則怕有事連累到你。」全志展是腥風血雨、大江大河里闖過來的人，刁鑽奸滑、險惡毒辣，什麼事沒見過，豈是一句話一個動作打動得了的。
「那是大哥關照小弟，體諒小弟的難處。」費禮思誠惶誠恐地說，「你看我混到這個地步，是丟大哥的臉呢？我真後悔啊，這段時間听少了大哥的教誨呢。」
畢竟兩人兄弟情誼一直很深的，不然全志展離開時也不會把位置傳給他，傳位後還手把手地帶他，幫他。費禮思的可憐相勾動了全志展的同情心，也激起了他的大哥豪情。
「你真听我，以後還跟我走？」全志展問，「連女朋友的仇也不報了？」
「你永遠是我的大哥。永遠听你的，跟你走！」費禮思信誓旦旦地說。
全志展的臉色緩和了些，顯出了親近和密切。其實傳位以來，全志展一直在一旁對費禮思冷眼相看，側目而視，檢驗他的忠心和能力，幾年來，費禮思從來沒有表現過對他的不恭、不敬，近段費禮思的異常行為也是出于對一個女人的愛，這沒什麼奇怪，受點傷、挨點挫，時間一過就忘記了。一二十年培養的兄弟感情才是生存的資本。
「真的連女朋友的仇也不報了？」
「不報了。做了這麼多，也對得起她了，讓公安破案去。」
「這樣想就對了。」全志展說，「過段時間，如果公安還不破案，我代你去鬧，幫你出氣。」
費禮思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一把握著全志展的手，說︰「謝謝大哥，小弟一定肝腦涂地，報答大哥。我跟定你了，再不過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從今往後，就沒有小費這個人了，只多了一個大哥的影子。我和大哥，是兩個人，兩雙手，一顆腦袋，一顆心。」
看著兩位大哥對話，阿文淒淒惶惶地沒敢出聲。他知道江湖的規矩，見者入行。讓你看到，說明把你當自己人，不是自己人也得表忠心，說是自己人，以後就得跟著做事，不得二心。否則，就得「被做」了。他清楚自己的那兩下子，玩不過費禮思。之所以出賣他，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更玩不過全志展。現在費禮思成了全志展的影子，他就成了影子的影子，那就是重影。他得讓兩位大哥，知道他的忠心。
「全大哥，我是費哥的影子，現在也是你的影子。我沒腦沒心，只有一雙手和腳，一切都听你們的。我本來是社會這個海洋里的一條破船，無依無靠，跟著你們就像看到了岸，等于看到了希望，揪住了救生的船舷。」阿文讀過一些書，講話直掉書袋，不過倒是易懂。
費禮思看破了阿文的心思，也沒說破。再次表決心道︰「我現在被公安追著，出頭露面的事可能干不了，但只要是大哥交待的干脆的事，我一定會干淨利落地做好。」
「什麼是干脆的？」全志展問，「難道你敢殺人放火？」
「殺人放火又不是沒干過？」
全志展嘿嘿笑了笑，沒說話。拿出一包和天下香煙來，一人散了一根，點上火，在室內轉了一圈，慢悠悠地說︰「只要忠義兩字在，跟著我有的是事干，有的是錢賺，還可以洗清前怨，做個人上人。不必過這種螞蟻樣的日子。」
「只要大哥過著人上人的日子，跟著大哥干就有奔頭，有勁頭。」費禮思說。
聚義的話說著，全志展的心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在巴戎當老大的日子。他想起當年的那些小弟，他們一個個把他當聖人一樣看，對他欽佩得五體投地，對他的話言听計從。那些人，簡單、盲從，根本不知道珍愛生命，包括後來稍微混出些樣子來的費禮思、阿文，都是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的，在他們心中，未來就像是一道虛無縹緲的彩虹，模不著，抓不到，只能想像。只有走上斷頭台上才會明白活著的重要性。
「走，跟大哥住去，再不過這種無厘頭的生活。」全志展說完，欺身上前，抓起衣架上費禮思的風衣，以及風衣下上膛的獵槍，遞給阿文，便轉身往外面走。
費禮思看著全志展一氣哈成的動作，一時目瞪口呆，忑忐不已。
他猜不透全志展這麼做的目的。這麼急著把他帶走，要把他直接送給公安嗎？應該不會；正急著用他辦事？有這種可能。那就隨他去吧，只要表達好了忠義，也許有意外的收獲。
費禮思滿臉詭譎地望著全志展的背影，步履倉促地跟了上去。
初月如鉤，緩緩地從東天升起，迷蒙的夜色里，巴戎市，如同一盤零落的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