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03流血
盧卡名字一出現，其他偵察員議論紛紛。「也不是沒有可能。」「他不是正好這兩天不見蹤影了嗎？」「但他一個人無法完成這次綁架。」「他在碎尸案中的不在場證明，是不是還存在疑問？」「他可以深夜潛回作案。」……
各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思路議論，天馬行空，但焦點似乎回到了盧卡身上。馬斯科听著，一臉難以解讀的表情。
雷奧看看議論得差不多了，說︰「時間不早了，下面請馬副局長做指示。」
「別急。剛才大家議得很好，提出了很好的思路。有幾條關于盧卡的線索有待查證︰盧卡還有些什麼朋友是我們沒有掌握的？他在碎尸案中的不在場證明有沒有漏洞？有沒有二十四小時的不在場人證？這些都要過細地調查。還有，盧卡不是在刑偵大隊協助辦案嗎？去了哪里？為什麼失控兩天，沒有報告？」
雷奧再次臉紅耳赤地愣在那里。所有偵察員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盧卡成了燙手山芋。
「大家不妨繼續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馬斯科說，「這是治學之道，也是破案之道。」
「深夜潛回作案，不是沒有可能。從岳戎到巴戎，也就是三個小時不到的路程。卜倫妲是被殺兩天後棄尸公園，正好符合一個晚上殺人，一個晚上棄尸的邏輯。」
「法醫檢驗發現卜倫妲渾身無血，表明第一個晚上把受害人割傷後，讓她流了一天的血，直至血盡而亡。」
「叫化子都有幾個狗肉朋友。盧卡可能是糾合死黨，或以錢收買，綁架夏茜」
「有一個人或許可以納入注意︰安冬寧。此人原來是消防兵，身強力壯，好勇斗狠，頭腦簡單，與盧卡是結拜兄弟，一直受盧卡的照顧，肯為盧卡賣命。」
「好。偵查講究的是排除一切可能。」馬斯科說，「現在大家提出這麼多的懷疑，請畢偉士同志負責把這些線索理清，一一查證。雷副局長，盧卡的去向，請你負責做出說明。」
「是。我正在盡力尋找。」雷奧勉強應道。
「是說明。」馬斯科繼續說，「今天真是不虛此行，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請大家按照這個思路進行，有任何進展，任何突破，請立即告訴我，我將打斷其他工作，听取匯報。」
馬斯科說著，站起身，不等有人相送，就皮鞋「嚓嚓」地離開了會場。
會議自然不需要再開。畢偉士跟隨沮喪的雷奧進了副局長辦公室。
「你怎麼不去查盧卡，跟著我干什麼？」雷奧在椅子上坐定，沒好氣地說。
「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節，甚至在辦案中也沒有不同意見。」畢偉士毫不示弱地說，「但現在我不能不提醒你，你是不是感情用事了？」
雷奧直視著畢偉士的眼楮，沒有說話。
「其實我們查一查盧卡也不為過，澄清他的嫌疑，比讓他背著嫌疑總要好些。澄清了，任何人都無話可說。」畢偉士瞪著其他地方，「我知道你跟盧卡是好朋友，會為他兩肋插刀。我也相信你的眼光，相信盧卡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但你知道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待他的事嗎？他的熟人、朋友、屬下都說，盧卡漠視或蔑視所有的人，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盧卡從未對人付出過感情。人都是這樣，不管你是當官也好，發財也好，他們都是在利用你的位置謀取自己的利益。如果你失意失勢了，他們會換一種方式為自己牟利，一點都不會關心你會怎樣。盧卡的處境就是這樣，有很多人已經等了很多年，就是要看他流血。」
「你無法阻止他流血。」畢偉士頓了一下，繼續說，「如果你出頭，只會讓自己也流血。」
「你太疑神疑鬼了。」雷奧聲音低沉地說。
「事實是，你就要流血了。照現在的情況看，已經顯示出了利益沖突，對付你的手段正在顯現。所以，我希望你避一陣風頭，真的。咐和一下並不是壞事，我們不都總是用兩條腿走路的嗎，為什麼要在盧卡的問題上堅持單腿獨行？」
「你是在建議我回避？難道這些案件會自行解開？」
「我是說用兩條腿走路。也許會分散些精力，有時卻會殊路同歸。」
「該來的總是會來，我沒辦法。」
中午，雷奧出了辦公樓。氣溫驟降，一陣陣寒風襲來，陰雨夾著冰粒飄在臉上，讓他連打幾個寒顫。他信步來到盧卡的出租屋前，並不知道自己想找什麼，但自然而然地打開門鎖，翻看盧卡留在那里的每一本書、每一張紙，——那些關于「114」碎尸案的資料，一切看來都跟他在居住時一樣。一床一櫃，一桌一椅，凌亂的書籍和穿髒的衣服，牆上掛滿了碎尸案的圖片，現場、碎尸、偵查圖表、線索脈絡，特別是有幾張放大的碎尸照，每個可怕的細節都一清二楚，足以激起內心對罪惡產生足夠的仇恨。床上、地下、桌上都堆滿了裝案卷的紙盒，——一整套的碎尸案卷宗，包括各種詢問、訊問筆錄，調查報告，鑒定結論，以及刑偵大隊同事的備忘錄，線索索引等等，全都按卷整理得井井有條。這些資料體積之大令人吃驚，所耗費的人力之大更令人吃驚，最令人吃驚的是，那全是為了一個給了他無限傷害的女人。
按常理，盧卡一听到卜倫妲的名字，就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但他卻在卜倫妲身上耗費這麼多精力，不能不讓人感到他的偏執。
雷奧靜靜地蹲下來，跌坐在那些資料上。他真想不通，好好的、富有上進心的盧卡是在哪里走錯路的呢？是他遇上卜倫妲嗎？還是他的毀滅更早就注定的︰出生農村無背景無靠山，或者出生農村缺少更系統更嚴謹的社會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