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01親戚
清早七點半,盧卡沿著光線黯淡的過道走向沙巴分局值班室。這是個他住了三天的地方,昨天下午,雷奧意識到他住著不方便,就自作主張在分局旁邊給租了個小套間,硬把他塞了進去。住哪里都一樣,盧卡仍像往常一樣在其他民警上班前趕到值班室,搞衛生,讀前一天的情況通報。今天,值班室里特別安靜,盧卡在門口站了一會,思考著自己尷尬的處境。分局的同志都還是叫他盧政委,但他走到哪都插不上手,別人也不讓他插手;他看什麼,別人也不管,但他看的東西如果人家急著拿走,也只客氣地對他講一聲,便拿走,不做詳細解釋。他像空氣一樣在分局里飄蕩,行動自由,也沒人在意。
值班員在沉睡中。值班室里很亂,桌上、凳上,甚至地上都散放著一些打印字紙,有的撕破過,有的揉成團。盧卡蹲下來,一張張地清理。他看出來了,這些紙上打印的都是些qq聊天記錄,聊天用的是昵稱,但經過反復對比和辨析,民警在昵稱前面都標上了實名,那些名字讓盧卡吃了一驚。盧卡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顧不上清理,迅速把廢紙收攏來,綁成一捆,抱著離開了值班室。
在出租屋里,盧卡將打印紙逐一鋪開。都是些聊天記錄,有些是原始的,有些經過整理,盧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理出一個基本頭緒。他把重復的剔除在一邊,原始聊天記錄按時間順序進行了排列,並清理出一篇完整的整理稿,也就是雷奧讀過的那個文本。
盧卡對那個文本不感興趣。他瞟了幾眼就把它丟在一邊,認真地查看那些記錄。這是一份長達七百多頁的聊天記錄,盧卡蹲在床上,一張一張地讀。像讀一本情節緊張的武俠小說,刺激得他心里發痛。讀了四百多頁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名字開始出現在聊天中。雖然是情理之中,但他還是吃了一驚,一邊屏住呼吸,一邊汗水淋淋地抓緊那些打印紙。聊到他的主要是自稱「女人花」的夏茜和「黑牡丹」卜倫妲,其他女人只是偶爾插評。她們在聊天中叫他「盧」、「驢」或「蠢蛋」。他記得在與卜倫妲有限的幾次交往中,卜倫妲總是說他「是真男人」、「有氣質」、「是真心喜歡他」,但事實卻與之相反。且看這段對話︰
女人花︰听說昨天有個當官的男人看上你了?
黑牡丹︰真無法忍受!那頭蠢驢一直盯著我看,也不顧忌他老婆在旁邊。
女人花︰你立功的機會來了。
黑牡丹︰可是我很討厭他。
女人花︰只要是雄性就上的人,當貞婦了?哈哈……
女人花︰再說,因為討厭而放棄這麼大的案子太可惜了。
黑牡丹︰討厭,這樣說人家?雄起的性才爽嘛,你不也喜歡嗎。
女人花︰蕩起來了吧?明晚或最近哪天會請他唱歌,由你唱主角,你一定要把他搞到位。
黑牡丹︰好吧。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鐘,都讓我惡心,真沒勁。
盧卡倒吸了一口氣。卜倫妲這個惡女人竟這樣評價他。這整個事件的謀劃和背後支持,竟然是前妻的表妹夏茜。他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夏茜呢?或者是前妻狄麗雅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夏茜呢?盧卡在褲腿上擦著汗濕的雙手,用顫抖的舌頭舌忝了舌忝雙唇。
盧卡認識狄麗雅不久就認識了夏茜,那時夏茜隨丈夫在沙巴區的洞薩星苑小區租一間破舊的車庫開理發店。盧卡一進車庫就意識到了對方的窮困和落泊,後來才知道,夏茜媽媽嫁在岳戎市農村,父親是勞務輸出的勞工,她在回巴戎市外婆家探親時認識了混社會的肖特賓,從此不惜與家庭決裂,痴心地跟上了他。看起來,狄麗雅與夏茜姐妹情深。那時,狄麗雅住在奈巴區,盧卡在沙巴區上班,她每次來與盧卡約會,都必定去看望表妹,並帶一些單位發的物品或時鮮水果。特別是在夏茜懷孕及生了第一胎後,狄麗雅知道他們拮據,便經常帶女乃粉去,其實當時狄麗雅與盧卡也不寬裕,自己也舍不得喝牛女乃呢。
在盧卡與狄麗雅結婚後相當一段時間里,他們兩家走得很近,盧卡經常請他們到家里吃飯或上館子,逢年過節,也到他們租住的車庫里吃飯,盧卡出身農村,什麼環境都適應過,從來沒有任何嫌棄的心理。理發店店面小,又沒錢裝飾,生意慘淡,肖特賓想找個事做,又身無長技。當時,基層派出所還用協警,盧卡在公安工作,介紹他去派出所做事,但一查肖特賓是有前科的人,政工部門只得抱歉地拒絕了。盧卡又把他介紹到保安公司,後來安排在奈巴區一家大型商場當保安。肖特賓人機靈,又會來事,屬于不騎在別人脖子上,就鑽到別人胯下的那種人,在商場即當保安,又搞勞務,還因為盧卡的介紹認識了一些派出所的民警,打著盧卡的旗號很快與民警混得很熟,給派出所當起了線人。
此後不久,肖特賓兩口子走出了車庫,他們在梅溪東路,也就是紅極一時的「啊腮街」開了一家美容美發中心。說是「美容美發」,其實並不做吹燙剪染的事,而是在門口掛起紅燈,玻璃門上寫著「推拿按摩」字樣,最與招牌相符的,不過是在做完「推拿按摩」之後,把弄亂的頭發吹順一下,算是動了原來的工具。自從開了這個店之後,麻煩不斷。一是這個店做的是違法生意,經常被治安部門查處,就經常要盧卡打招呼放人,或不罰款、少罰款;二是肖特賓開始豢養小弟,打架斗毆、尋釁滋事成了家常便飯,他便打著盧卡的旗號到處了難擺平,實在擺不平,再請盧卡親自出面。盧卡在領導身邊工作,領導經常教導要潔身自好,但沾了個這樣的親戚,他又實在難以月兌身,只得漸漸地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