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審配是也」。
地上的男子吃力的站起,兩眼黯淡無神,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于篤︰「你,就是黑山賊首,于篤罷」。
「大膽,竟敢……」
于篤擺擺手,打斷裴元紹的厲喝,在審配的注視下緩緩點頭︰「不錯,某就是于篤」。
听到于篤承認,審配的眼里驀地迸發出異樣的神采,隨即黯淡下去,恢復了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雙眼直視于篤道︰「即落爾等之手,是殺是剮悉听尊便」。
于篤輕輕一笑︰「呵,有骨氣。你是常山長史,既然你都來了,想必冀州所有郡縣都的道命令了吧」。
「不錯,刺史大人已經下令,各郡縣必以剿賊為第一要務。若見爾等,必全力剿滅」。
「哈哈」,于篤聞言仰天大笑︰「好一個全力剿賊,既如此,你就好好看著,我是怎麼被你們剿滅的,根子,好好看著他」。
「放心吧大頭領」。
是夜,于篤終于結束了風餐露宿的日子,住進了帳篷。
溫暖的火盆旁,于篤割了塊馬肉遞給審配︰「想見到我被剿滅,就好好活著」。
審配猶豫了下,終于伸手接過烤好的馬肉,大口的吃了起來。
于篤用樹枝攪了攪火盆里的木柴,幽幽的道︰「審大人是魏郡名士?」
審配聞言停了停,並不言語,反而更加凶猛的嚼起馬肉。
「審大人大約不知道吧,說起來咱們算是同鄉呢,我是朝歌人」,沒有理會審配,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帳篷里接著響起于篤低沉的聲音。
「朝歌于家,審大人听說過嗎?呵呵,那河內于家,審大人想必一定听說過吧,畢竟是祖上出過丞相的望族。」
「我們朝歌于家,就是河內于家的分支,小時候听我爺爺說起過,那是在我爺爺的爺爺輩上,我們從河內遷來。在朝歌開枝散葉已歷五代、近百年。」
「先祖奮進,加上祖上余蔭,我們于家在朝歌也是響當當的望族。擁有良田數千頃,田莊數座。家中一直詩書傳家,也是出過數位孝廉的」。
「我乃家中長孫,平日里亦得爺爺喜愛,被爺爺寄予厚望。只是我不好讀書,喜歡舞刀弄槍,爺爺他也由我。我本有一青梅竹馬,不料卻被同縣大族衛氏的公子擄去。因抵死不從,便被那畜生打殺。」
這些話本是于篤從大胡子那听來的,今天講來,不禁悲從中來。說著說著,竟眼圈一紅,險些落淚。
「我一怒之下,便去找那廝理論,將他打成重傷。誰知他卻將我告上縣衙,那貪官不知收他多少好處,竟欲查抄我家。我不欲連累家里,便趁夜出走……」
「然後潛入衛家,將那衛氏公子斬殺。後來便逃入太行山中,落草為寇,做了那山大王是吧?」
「啊」?于篤本來是當做故事講的,講著講著便沉浸其中。
或許是這具身體的潛意識吧。
以至于審配突然說話,竟被驚的一呆。
呆呆的望著審配,于篤竟忘了說話,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傻傻的問道︰「你……你如何知道?」
「當時我正游學朝歌,故此有所耳聞」,審配目光復雜的望著于篤︰「只是想不到,當日闔縣惋惜的少年英雄竟成了今日的叛賊首領」。
「呵呵,少年英雄?」于篤苦笑︰「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何以稱英雄?」
說罷盯著審配的眼楮道︰「換做是你,又當如何?」
「我?」審配迷惘了︰「我不知道,或許……」
一陣突如其來的哽咽聲傳入帳篷「嗚嗚嗚嗚~」
于篤起身掀簾一看,是坐在帳篷口護衛的大胡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傷心。
于篤正煩著呢,抬腳踢了踢大胡子,不耐煩的道︰「你哭什麼?」
「嗚嗚,少爺,菁菁小姐死的好慘啊。少爺,我想菁菁小姐了,可是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酥油餅了」。
「唉」,聞言于篤重重的嘆了口氣,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轉身回了帳篷。
審配正雙眼無神的盯著火盆看,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麼。
于篤拍拍手,笑道︰「好了,這些話憋在我心里兩年了,今天終于說出來了,心里感覺輕快多了。現在你可以出去了,根子,把他帶出去,好好看著」。
帳篷外隨即傳來于氐根毫不客氣的呵斥,于篤笑笑︰由他去吧。
要說這古代什麼最重要?人才!老祖宗說的好啊︰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一將易得,謀士難求。
你看那劉備,不過是個鞋販子,顛沛流離,多少次戰敗只身逃月兌,甚至連老婆孩子都丟了。但就是不敢放棄關羽、張飛!有了關羽、張飛,劉備就有了亂世立足的本錢,但諸葛亮的加盟,才讓劉備有了立足之地。
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名人,貌似還是謀士,豈能放過?!
什麼?不出名?要抓就抓諸葛、郭嘉,再不濟抓田豐、沮授?靠,曹大爺現在還不知道干什麼呢,孫權小兒恐怕還沒斷女乃吧,劉大爺現在貌似當個小縣尉吧?
哎~什麼縣來?算啦算啦,想不起來就算啦,不會這麼倒霉的遇見他們……吧?
再說,要讓人才歸心,豈能硬來乎?
現在自己一介反賊說什麼人才啊,真是可笑,還是想想怎麼月兌身吧。
模出地圖,研究研究以後的行軍路線︰恩,北面是下曲陽;哦,再往北就是安喜縣;咦?往東就是靈壽縣;呀,過了靈壽就是太行山。靈壽,恩,就他了,搶完靈壽正好躲進太行山~哈哈。
什麼?干嘛不直接躲山里?拜托,好幾千人呢,進了山沒吃沒喝喝西北風去?
又看了一會,于篤一拍手︰就這麼定了,先去下曲陽,再往安喜,讓官軍以為我們要一直北逃,等到官軍集結在北面的時候,再突然折向東邊。哈哈,我太厲害了。
由于沒有官軍的追堵,這一夜于篤睡的特別的好。
次日清晨,吃過早飯的賊寇就輕松上路了。
起初倒也無事,只是第二天剛剛上路,裴元紹就來報告︰發現官軍斥候。
尼瑪,來的可真快啊。
于篤這次有經驗了,告訴裴元紹︰有機會就抓個官軍的斥候來問問情況。
于篤布置完,就見審配在一旁冷笑。于篤一愣,隨即大怒︰好小子,是不是吃準了哥們不敢弄死你?!
當下便走到審配身旁,一巴掌拍在審配的脖子後面,把審配拍的打了個趔趄。
看著審配氣急敗壞的瞪著自己的樣子,于篤忽然感覺心里好爽。
慢慢踱到審配身邊,笑眯眯的問道︰「怎麼?你以為官軍來了你就得救了?」
審配倒也硬氣,梗著脖子道︰「哼,能親眼見到爾等覆滅,吾雖死無憾!」
仿佛早就知道審配會這麼說,于篤竟也不怒,依舊笑眯眯的道︰「呵呵,你以為我們都死了你就會好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前天打掃戰場的時候,我的手下沒有發現趙浮的尸體呢」。
說到這,就見審配臉色一變,不復剛才的大義凜然。對審配的表情于篤很滿意,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說起來,我蠻佩服趙浮的哈。我算一算哈,哦,這應該是他第三次從我手下逃得性命,真可謂福大命大呀」。
「趙將軍月兌的性命,定會搬來大軍,令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于篤一陣暢快的大笑︰「是啊,听說趙浮可是深得冀州刺史韓馥的信任啊。五千大軍雖然沒了,可也斬了我六千兄弟,倒也不冤。只是你……嘿嘿,三千大軍一戰而沒,我就想問了,你是不是好心來給我送軍械的啊」。
「你……」審配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死死的瞪著于篤,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恢復點血色,一甩袖子道︰「哼」。
「哈哈哈」,于篤大笑,笑完把頭湊近審配,小聲的道︰「呵呵,你我都是一類人,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嘿嘿,不過你也可以指望那位趙將軍是個單純的武夫。再說,就算追究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介反賊都有希望改頭換面,何況你呢?」
這是于篤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計劃。不錯,于篤就是計劃著改頭換面,最好是讓「于毒」這個人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