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芝的一句話,立刻遭到了方奇山的冷眼。他如今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隱忍著林雲芝,當然不用藏著自己的怒氣。
藏塞對怒。「你不說話會死嗎?」方奇山怒斥一聲,利劍般的眼神戳在林雲芝身上。
林雲芝氣得語塞,方奇山以前不會這麼對她說話的,特別是在孩子面前,方奇山會讓著她,可現在……
「鬧鬧乖,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呢?沒有吧……相信姐姐,很快……很快我就會好的。」方惋這話即是在對鬧鬧說,也是在對方奇山說,更是在對她自己說。
文焱很禮貌地跟方奇山打招呼,一個是女婿,一個是岳父,雖然那天在手術室外方奇山氣急之下打了文焱一巴掌,並且還責怪了他,但是文焱沒有介意,也不會因此而記恨。他這爽朗的個性到是讓方奇山有點不好意思的。這幾天方奇山冷靜下來也會想,自己那天確實太過激動了,不該那麼對文焱的。
哭了好一陣子,紙巾也弄濕了一大堆,文焱這才反映過來,方惋眼楮剛好,怎麼能哭這麼多呢。
「真的嗎?嗚嗚……真的很快就能看見嗎?」鬧鬧紅腫的大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方惋,小孩子很脆弱,需要大人多給一點信心和希望。
文焱的話還沒說完,方惋的手卻捂住了他的嘴︰「老公,你的眼楮怎麼紅了,你是在心疼我嗎?你不會也想哭吧?」
方惋心里酸脹得要命,鬧鬧這麼心疼她,可她現在躺在病床上什麼都做不了……
方惋輕輕地親著鬧鬧的額頭,哽咽著說︰「鬧鬧……不是哥哥的錯,他有保護姐姐,他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只是個意外嘛,沒事的,姐姐過不了多久就會看見,鬧鬧不要傷心……」
「呵呵……行行行,你們是一國的,我是外人。你們慢慢聊,我回避,行了吧?」林雲芝冷嘲熱諷地嘮叨幾句,果真就往外邊走,只是她忽然又停下了腳步,瞥見旁邊桌子上的花瓶,走過去裝作是在低頭聞花香,手扶著花瓶,可在她的手掌心里卻握著什麼……
「惋惋,你是什麼時候能看到的?你爸爸和鬧鬧才走沒幾分鐘呢,你……」文焱疑惑地看著她。
「爸,沒事兒,您別往心里去。」文焱沖著方奇山微微一笑。
「女婿,那天我……不該……」方奇山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他想說什麼,文焱不用听完也知道啦。
聊了一會兒,林雲芝這個女人又回到病房了,催促著要帶鬧鬧回家。她的存在就是個破壞氣氛的,有她杵在這里,大家都會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文焱,對林雲芝有種戒備和警惕。zVXC。
方惋縴細的手撫模著文焱的臉頰,臉埋在他頸窩里,輕柔地說︰「老公……辛苦你了,我讓你這麼擔心。」
「我不辛苦,惋惋,我……」
這個動作只是幾秒鐘,林雲芝出病房去之後,剛才那放著花瓶的桌子底下被放置了一塊小小的黑色的東西。
「我……我……」文焱忽地看見方惋眼里閃爍著熟悉的狡黠,後知後覺的,他整個人都呆住了,緊接著一陣狂喜……
這張帶雨梨花般的臉,笑著流淚的表情,深深地擊中了文焱的心,他從來沒有在方惋面前流淚,即使是他在最苦最煎熬的時候也只是紅了眼眶。但現在,他不想顧及那麼多,只想要緊緊抱著她,一起哭個夠。
方奇山忍不住眼眶泛紅,背過頭去暗暗抹淚。鬧鬧好哄,可方奇山是幾十歲的人了,他很清楚,除非是方惋的運氣特別好,能在短時間之內復明,否則,到底要得到什麼時候,就連醫生都不敢下斷言。每個關心方惋的人都只能在心底存著一份希望和祈禱。
「嗯,我們都不哭了……」方惋點點頭,在他的安撫下,眼淚果然是收得快。
方惋笑了,同時眼里也流出晶瑩的淚水。不是她愛哭,她這次流淚是因為太開心。沒錯,她真的能看見了!
「老婆,你不能哭……別哭……你才剛好,不能太刺激眼楮的……」文焱緊張地親吻著她的淚眼,濃濃的柔情包裹著她,安撫著她。方奇山是背對著她站的,不可能會看到。方惋和鬧鬧正在病床上哭得稀里嘩啦,鬧鬧也沒看到。照理說方惋現在失明,她也不會看到的,可不知怎的,她的神色有異,眨了兩下眼楮,揉了揉,哭聲頓了一頓,之後才又繼續嚎啕大哭。
方奇山心如刀絞,走過去坐在病床旁邊,低聲安慰著鬧鬧,這孩子心性單純,對方惋又特別依賴,知道方惋看不見了,雖然只是暫時的,但鬧鬧還是很害怕,很傷心。
「嗚嗚嗚……姐姐,哥哥為什麼沒有保護姐姐?嗚嗚嗚……姐姐不是說,哥哥好厲害,哥哥是英雄,可是……嗚嗚嗚……」鬧鬧一邊抽噎一邊掉淚,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打從心底里疼惜。鬧鬧所說的哥哥當然就是指的文焱。
「惋惋,你剛才說什麼?你看見我的眼楮是紅的?你復明了?」文焱激動得聲音都在抖,緊緊盯著方惋,生怕她會搖頭。
林雲芝假裝不知道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抱著鬧鬧離開了。方奇山也一起走的,他要回家去為方惋熬湯送過來。
男人有時不需要太多語言,或許一個眼神一句話已經能足夠表達心中所想。方奇山見到文焱這麼笑,先是愣了愣,隨即也點頭哈哈地笑起來。這就代表,扇巴掌的事過去了。一家人,理當互相包容,況且,文焱也能理解方奇山對方惋的愛護,當然不會去計較那一巴掌了。
這姐弟倆漸漸止住了哭聲,病房里清靜了一些。方惋和方奇山在交談著,大約十多分鐘的時間,文焱才從外邊進來,手里提著一些東西,是他從家里給方惋帶來的。
病房里只剩下方惋和文焱兩人了。其實文焱剛才一走進來就注意到方惋的眼楮腫得像桃子一樣,他知道,定是她哭過了。
文焱沒有大聲嚎,只是伏在額頭上流淚,咸咸的淚水滴在她臉頰,混合著她的眼淚,彼此不用太多的語言已經心照不宣,在這一秒,自己有多喜悅,對方就有多開心。
以前方惋哭,是文焱給她擦眼淚,這次,反過來,她為他擦眼淚。動作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他竟然為她哭了,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她能親眼看到他哭,這種震撼是能達到心里去的。這些天,他一定好難過,擔心,傷心,卻又不說出來,每天都只是把他積極樂觀的一面展現出來,激勵著他,現在他哭了,她才知道原來他也壓抑得這麼艱難。心痛之余,更多的是愛的感悟……為何她在失明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擔憂過文焱會因此而嫌棄她?只因為,她就是那麼堅信,他說過,不離不棄,他不會食言。
文焱坐在窗邊摟著方惋的身子,心疼地說︰「哭出來就好,這幾天我都怕你憋出毛病了,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在等你能哭出來,發泄出來。」
天知道文焱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沒有一天能睡好,每天都在這里過夜,除了上班,全都是在這病房里。他無時無刻不在自責,他不敢承認自己是真的害怕……怕她的眼楮會持續很久都不康復。她現在黑暗里一分鐘,他的世界也就失去光明一分鐘。現在她能看見了,他怎能不激動。這種狂喜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也儼然只是一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普通人而已。
「其實,在鬧鬧抱著我哭的時候,我就已經能看見了。我當是也很驚訝,差一點就忍不住高興得叫出來,可我看見林雲芝不對勁,她在桌子下邊放了一個東西,黑乎乎的。我自己就是私家偵探,那玩意兒我太熟悉了。是竊/听器。我當時一下子反應過來,林雲芝要搞鬼……我想看她到底要干什麼,所以我忍著沒有說自己眼楮已經復明,一直等到林雲芝回病房,她走的時候又站到那桌子前邊,以為我們在說話沒注意她,實際上我全都看在眼里。她走之後,桌子下邊的東西也不見了,就是她帶走的。」方惋一口氣說了這麼一番話,文焱的神色變了又變。看來,林雲芝是被逼到死胡同了嗎,居然敢在病房里放竊/听器,但是,她為什麼這麼做?
「老公,林雲芝好奇怪,竊/听器就放那麼一會兒時間就拿走了,當時病房里只有我和爸爸,鬧鬧,她到底想要知道什麼?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才會讓她敢這麼鋌而走險?老公,我現在已經復明了,身體也在康復中,你有什麼事想告訴我的,現在可以說了。」方惋冷靜睿智的目光中含著幾分希冀,她有個直覺,文焱前幾天和她提到名單的話題時,他有所隱瞞。
文焱垂著眼簾,沉吟數秒之後倏然抬眸,握著方惋的手,神情有幾分沉重︰「惋惋,有件事我確實應該告訴你。你的母親,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是有人要她死,是謀殺。你母親在死前曾托人向你傳話,說如果她出事,讓你長大之後,找到一件你最珍貴的東西,就能為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