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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紅塵不解的看著這突然出現在自己跟前的小少年,見他情緒似乎比剛才還來得激動。

「你看看我的眼楮!看著我的眼楮!現在,你是不是還覺得它好看?」月揚緊緊盯著他,就怕他突然發現自己被騙了,發現他想要的眼楮並非存在。

紅塵隨著他的話視線一移,度望進那雙自己偏愛的眼眸,「當然還是好看的!」

歐彥月揚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呆滯的他此時甚至忘記了眨眼,怔怔的直視著眼前人。

原來他知道……原來他剛才就已經看到他的真面目!

那麼……那麼他說的好看,他可以認為是對這雙銀眸的贊美嗎?

睜大的雙眼毫無焦距的直望著眼前這第一個贊美他雙眼的男子,一股熱淚悄無聲息的溢出眼眶,直劃過臉頰。

「怎麼了,小兄弟?如果是我的話讓你不開心了,那我很抱歉,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想我一定笑得沒心沒肺的!」

沒想到這孩子就這樣突然在自己面前哭了起來,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想來,這孩子以往的日子定是不好過吧。

關于銀眸的預言她不是沒听說過,但她從不為了世人的看法而委屈了自己對喜愛之物的感情。

「為、為什麼?」歐彥月揚哽咽的說道。

听到自己這一哭腔,歐彥月揚這才發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哭了起來,連忙用袖子將淚水拭去。

聞言,紅塵笑著俯去,一雙輕輕撫著那張女圭女圭臉,手心是那順滑的撫觸,「呵呵,因為這一雙眼對我而言是夢寐以求的!」

前世,她的工作便是為每個角色進行配音,雖然接手的工作很多,但只要是有著銀色眼眸的角色,那定是她的首選。她並非偏愛銀色,卻對銀眸的雙眼無法抵擋。

好友都笑她瘋了,可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執著。只是她知道,如果有一眼自己能擁有這眼楮的話,那就是讓她折壽二十年她也願意。

听到這話,歐彥月揚唯一的念頭便是她瘋了。這世間人人仇恨這雙眼,恨不得將擁有這銀眸的所有者統統殺掉。可他在說起這銀眸時卻笑得這麼開心。

似是想起往日那不斷逃命的日子,歐彥月揚的神情變得極為痛苦不堪,那一張好看的女圭女圭臉直叫人看了便是萬分心疼。只見雙手緊緊抓著頭,歐彥月揚低首痛苦道。

「我受夠了它給我帶來的恐懼!我不想再過著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了!就因為那一道預言,我只能被這天下所拋棄,失去所有的親人!就因為這預言為了活命我只能每天不斷逃跑!我只想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我想毫無顧慮的在街上行走!不,我不想再逃跑了,我真是受夠了--」

歐彥月揚一步上前,雙手突然緊緊抓住紅塵的衣袖,「你當真喜歡它嗎?如果你真心喜歡的話,我可以把它們挖出來送給你的!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可以送你!」

眼看這少年似是漸漸進入瘋狂的狀態,紅塵卻任由他訴說著,彎眼而笑的雙眼有著幾分柔意。直到听見這少年竟想將雙眼挖下送人時,紅塵俯去,一手輕輕撫著那張女圭女圭臉,手心是那順滑的撫觸。

「現在感覺如何,心里可是好受一些了?」

「什、什麼?」望著那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丑臉,歐彥月揚竟無任何反應,只是不解于他方才的話語是為何意。

「等了這麼久,終于這樣毫無保留的將所有怨恨都一一說出,這種感覺我想你一定盼了很久吧……」紅塵淺淺一笑,眼里是足以催眠人心智的溫柔。那手緩緩而上,輕輕捂上那再次充滿壓抑的雙眼。

「傻孩子,若這雙眼被挖了下的話,那便是死物。這樣一個毫無吸引力的東西我要它有何用!之所以喜歡,是因為你賜予它的生命,而它在你身上所散發的魅力。因為有你這麼可愛的承載體,所以它才能這樣完美無缺的發出神秘之光。你和它,注定不可分割的!」

歐彥月揚伸出一把握住他的,將那捂住雙眼的手拉下,用那迷人的雙眼直盯著紅塵,「盡管你這麼說,可我還是不喜歡它,如果不是因為它的話,我現在也許可以更幸福的……」

想起整個村莊的村民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一一倒下,歐彥月揚痛苦的別過頭上去,閉上雙眼。

見此,雖然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催心折磨,但紅塵還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改變他這等想法。

緩緩站直了身子,紅塵垂眸望著眼前這少年。

這少年和陌城宇很像,不禁是因為兩人有著相仿的年紀,更多是因為承受了太多這年紀所不該有的黑暗。

對于他們,自己也許真該做些什麼了。

「你知道為什麼人們會產生消滅的念頭嗎?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人們害怕這一手所無法掌控的事物會對自己造成各大各小的影響,與其讓種種未知的事物以及無法掌控所帶來的失挫感時刻折磨著自己,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來得更快些,以絕後患。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脆弱,人們便為自己的懦弱行為找來各種借口,最為動听的便是為民除害。」

耳邊傳來他那一道道溫潤的聲音,而那直逼真相的話語也漸漸入了歐彥月揚的耳中。

歐彥月揚睜開了雙眼,慢慢轉過頭來看向眼前這一直都在注視著自己的紅塵。

「而這令人無法掌控的東西,不管是人或物,之所以能令人心生恐懼,那定是因為它們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強大的力量足以毀滅世間一切,所以,才成了全天下的公敵。」

紅塵見這少年終于肯再望向自己,不禁朝他笑了笑。

歐彥月揚呆呆的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從一個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口中听得如此辯解,而且最令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他似是開始有些相信他的話了。

「那些人說,擁有銀眸的人最後會毀了這個大陸,整個天下盡歸君所有……可我不喜歡戰爭,我也不想擁有整個天下,我只想和村民人一輩子在村里平安過著日子!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此時的歐彥月揚終于像個孩子一般說出自己極為微弱的的願望,紅塵望穿那清如水洗的銀眸,突然有了一絲念頭。

「月揚,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呢?」

「你說什麼!」

歐彥月揚本以為還能從他口中听到另一番別樣的解釋,不想卻是這般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呵呵,你剛不是說想把這眼楮送給我嗎?不過我不喜歡死的東西,但我又是那般的舍不得。所以,」紅塵眯起雙眼,笑得很是歡喜,「我看你就委屈下自己陪在我身邊吧,這樣我就能一直看見它了!」

這話果然令歐彥月揚再次陷入了呆愣,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有著如此荒唐的想法。

跟在他什麼嗎……

「你不怕我這雙眼楮會給你帶來可怕的下場嗎?你就不怕身邊有了我之後就會全天下人追殺嗎?你不過是隨口說說的而已,我才不唔唔--」

有些事情的確是紅塵所沒想到的,這孩子還沒真正歸入她日後的生活之中,就已經令向來體貼溫柔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看來這以後,怕真會有太多未知的變數!

不過這又何妨呢,誰讓自己喜歡這銀眸喜歡得緊呢。

待歐彥月揚不再繼續發言,紅塵這才松開了手,將自己的答案一字一句清晰說入歐彥月揚的耳中。

「如果你當真毀了這天下,如果你當真將天下歸入掌中所有,如果你將來會是個以民為重的好君主,與如今這這天下為敵又有何干系!」

耳邊是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動听言說,此時此刻,在那一雙神秘無底閃著銀色光明的眼眸中,映射的全是那人仿佛與天同齊的身姿。

明明面容未改,歐彥月揚卻覺得現在的他如此順眼,似乎比以往還要美上了幾分。

忘了自己是怎麼答應他的,也忘了自己是怎麼和他一道走出這後山的,只是當耳邊突然听得那一聲充滿歡喜的師兄,歐彥月揚這才徹底的清醒過來。

剎那間發現自己此時已畢竟身在後山之中,眼前的景物與人影突然間全闖入了眼中。

這一刻,歐彥月揚知道自己違背的是什麼。

才剛走出這一片後山,紅塵就看到師兄早已在立在屋前等候她歸來了。

「師兄!師兄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呢?」知曉師兄擔心的安慰,在等著她的安全歸來,紅塵連忙朝他走了去。

見師弟終是平安回來,赫連然熙這才讓自己放了心,雙目直望他毫發無損的身影,薄唇淺淺勾起,「我睡不著。」

沒有師弟在身邊陪伴著,他又怎能安然入眠。

紅塵指了指自己足邊的那一籃九紅,心情極為大好,「師兄你看,這九紅生得多漂亮!相信這其中的藥效定叫人極為期待!」如果能再找到其他有利于元氣大補的藥材,那就更棒了!

見著那特意為自己的傷勢而去采割的九紅,赫連然熙不知今後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動搖自己的決心。他知道此生此世,自己當真是完了,栽在一個名喚紅塵的師弟手中。

望著眼前這相談甚歡的兩人,歐彥月揚只覺自己的存在似是有了些多余。方才與自己相談甚久的紅塵似乎已渾然忘記了他的存在,眼里只有他的師兄。

自己,當真該履行承諾,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嗎。

「對了,師兄!我想和你介紹一個朋友,是我今天在後山認識的,如果師兄不介意的話,是不是可以讓他也在這兒住下呢?」

听聞如此一語,赫連然熙那犀利的雙眼終于輕輕一轉,停落在歐彥月揚的身上。

感覺到如刀一般冰冷的雙眼,歐彥月揚連忙低下頭去,不敢直視。

怎麼辦,主人派他在暗中小心保護著紅塵的安全,可這會自己所做的事情似乎與這命令全然無關,甚至徹底違背了主人的意願。

現在的他究竟該怎麼辦!是等待那不可避免的懲罰,還是該放棄方才在恍惚間便應下的諾言。

然而,比身體更為誠實的心在想到離開那人身邊時,卻是一番番令人窒息的沉痛。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讓自己毫無保留毫無戒備而活的人,如果就此擦肩而過,那是不是以後便再也沒有遇見的可能了?如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寧願接受懲罰。

既然不管自己留不下留下都會遭到懲罰,那還不如讓自己最受的懲罰來得更為有意義些。

是的,這次他真的想好了,為了能讓紅塵一直看到他所渴望的,他願意一直跟隨在他左右。

赫連然熙望向眼前埋首不敢望向自己的屬下,即便不看師弟此時的神情,但光是從倆人如此靠近的的氣息,他便知道師弟對這少年很是喜歡。

眸光自那少年身上掃過,赫連然熙再次轉向紅塵,答非所問道,「師弟趕緊去換件衣裳吧,都沾上泥土了!」

被他這麼一說,紅塵低首朝自己身上的衣物瞧了瞧,衣擺上還真沾了些些泥土。

「可是月揚他--」

一道光芒在赫連然熙眼中急速閃過,不想兩人不過才放才認識,可這名字卻喚得如此熟稔。

「師弟就放心前去吧,這少年我自會有所打算!」

聞言,紅塵望了望那低首一語不發的歐彥月揚,再看看師兄那不容拒絕的堅持,無奈之下只好服從他的命令,將九紅妥善放置好後這才回自己的房中清醒。

靜寂的林中只剩下那吹動竹林的沙沙輕響,當紅塵徹底消失在跟前時,只見歐彥月揚屈起一膝,猛然跪于赫連然熙跟前。

「請主人懲罰!」

垂首的歐彥月揚閉上雙眼,想不出眼前這個當初以藥物控制雙眼作為條件交換的男人會對自己做出何等判決。

「你當如何解釋。」

待紅塵完全自身邊離去後,那一直被暗藏起來的冷意終于完全浮涌而出,狹長的雙眼是倒不出的冰冷無情。仿若再錯了一步,此後將踏入的是永不得超生的死亡之路。

在赫連然熙面前,歐彥月揚從不敢有任何的違抗,當下將便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向赫連然熙解釋個遍,無半句虛假。

即便他年紀尚小,但他十分清楚,自己若真想活命並得以在紅塵身邊跟隨,那便是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有價值。這,可都是洛司傾教他的。

想起這洛司傾,自己之所以會在後山遇見紅塵,有那麼一半也是因為他的關系。

好吧,看在這的份上,他決定不和洛司傾計較自己被騙的事情了。

听得這一番解釋,赫連然熙心中已是有數。至于師弟欲將月揚拉進生活之中這事,赫連然熙知曉自己已無拒絕的立場。

「罷了,日後你便在他身邊好好保護他吧。」

雖然這話說得極為不願,但只要是師弟想要的,他定然不會拒絕,況且月揚不過是個未及冠的孩子,師弟又怎會對他有所想法。

如果師弟當真有其他想法的話,這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師弟終于能意識到自己已到了該思及兒女之情的年紀。當情竇一開,之後的事情也就更為順暢自然了。

有他時刻守在師弟身邊,又有何人能入得了他眼,最後能一直站在師弟身邊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歐彥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逃過一劫,而且今後可光明正大呆在紅塵身邊保護著。

如今的主人果真有所不同了。難道這,就是紅塵的厲害之處嗎。

對于今後的相處,歐彥月揚不禁開始期待了。

當晚,當洛司傾看著眼前這前所未見但看起似乎很好吃的蛋糕,這才明白紅塵讓自己今晚留下吃飯的原因。

原來這一天,是連他自己都忘記的生辰。

某日自己不過是無意間說起,沒想到他竟然記下了,而且一直不忘。

作為慶生又當是歡迎月揚加入之儀式,當晚紅塵的廚藝瞬間征服了眾人的胃。

一頓美美的晚膳用過,眾人帶著滿滿幾籃子的行願蓮來到了山前那一條溪流。

不過才剛到溪邊,紅塵和月揚兩人就開始迫不及待的點起行願蓮火。從未玩過的歐彥月揚此時就像個孩子一般,純真盡現無余,時不時的便可听聞他那歡快的笑聲。

世衍在一旁幫忙著,倒是洛司傾和赫連然熙兩人站在遠處望著他們。

「你為何要安排讓他們二人踫面。」

今早听了月揚的解釋,他就知道是他出的主意。月揚最怕蛇了,自然不會主動前去後山。

聞言,洛司傾面不改色,望著前方說道,「你似乎很不願意。你看看現在的他們多高興,所以我這算是做了件好事不是嗎。」

「你不是對善事不感興趣嗎。」

「人是會變的不是嗎。不過,你與其把注意放在身上,還不如想想不久之後前去盛祁,該如何面對紅塵的家人吧。」

果然,這一語當下令赫連然熙無話可言。

師弟的家人嗎……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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