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當真?」
屋外天色已晚,世衍**于屋前那一片竹林之中,神情微肅似是在自言自語。
「絕不會有錯,那人確切是紅塵的大哥,盛祁國的丞相,此次前來北粼是為北粼太後祝壽一事。」
竹林內,隨著世衍一問後,響起一道少年清朗的聲音,聞之有著幾分熟稔。
不知為何,在听得這一消息,世衍竟是心生幾分不安。
即便對紅塵家人不曾有過了解,但漫煙山那陣相處,他多少明白辭家人對紅塵之重要,尤其是在主人對自己那一次求解後,他更加明白,最讓主人擔憂的不是紅塵,而是紅塵心中的家人。
「世衍,你說我若是對紅塵千萬倍好,那,我這師兄在紅塵的心里是否便可越過他的家人了?」
那時得知紅塵將下山與家人相聚,當晚主人一夜未眠,待天將大亮,開口便是如此這一語。
面對這一詢問,他唯有回答當然二字。但他知曉,血融于水的天性非是他人能夠如此輕易勝過。
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還有什麼答案能夠消除主人那隱藏在眉間中深憂。
不想今日當真面臨這等抉擇。
「那現在他們人在哪?」
紅塵下山前曾允諾天黑前便回來,可現早已超過了時辰。
「在愈心堂。」
話一落,暗隱于竹林之中的氣息隨即消失,世衍又在屋外站立了一會兒,這才進了屋。
被絲紗掩蓋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屋內顯得有些陰暗,無形之中更令人多愁善感了起來。
緩步移向那散著幔帳的木床,世衍停足于床沿,透過那絲帳望著里頭沉眠不醒的面容。
主人,當日你如此詢問我,是否自個心中也有著那一番答案。
方才听得月揚那一語,世衍心中便是一陣了然。
今晚,紅塵怕是不會回來了。也許不只是今晚,日後怕也有些難了。
辭家人為能治好紅塵那五髒皆損的傷,忍了幾年的思親之苦,如今終是得以一家團聚,又豈會如此輕言放棄。
與之相比,主人又何來一分勝算。
想起這些日紅塵對主人的無微照顧,世衍只得暗中唏嘆一聲。
僥幸得來的幸福終究抵不過那永恆的親情。
主人,如今而至,你是否後悔昔日那林中一遇。
無聲的回音,伴著蕭瑟黯然的嘆息,這無需得到解答的暗問也不過是徒增了三分淒涼,因為時間,從不為誰而回頭。
不得多想,世衍便轉身離開,準備前去膳房為主人煎藥。
將門輕掩上,世衍看了眼高掛于空的銀月。再過數日主人便將清醒了,到時,紅塵公子又將如何決定呢。
不禁帶著這疑問,世衍一路朝膳房走去。只是腳步才剛踏入膳房附近,一股濃濃藥味卻自膳房里頭傳來。
世衍微愣,自從紅塵公子前來照顧主人了,洛司傾便幾乎不呆這山上,難道是他回來了?如此甚好,他正可詢問關于主人的傷。
這般一想,世衍加快步伐,一踏入膳房便直向煎藥爐處大步行去。
「洛---」
原以為迎來是洛司傾那無悲無喜的面容,怎知竟是最不可能的人。
世衍呆呆的看著紅塵,極為詫異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正忙著煽火煎藥的紅塵听到有人前來的腳步聲,回頭望去是世衍前來,歉意笑道,「世衍哥哥,真是對不住,說好的天黑前趕來,不過我好像失約了!」
「不,沒、沒什麼……」
世衍只覺得太過意外,甚至詫異得不知自己在回答什麼。
「這藥快煎好了,世衍哥哥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剩下的交給我來就行了!」說著,紅塵又專心于煎藥一事。
即便是這樣,世衍仍舊未能從中回過神來,目光直視那瘦弱的身影。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世衍竟想大笑出聲。
不想到了最後,事情的發展竟是朝主人而利。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好的!
心情大好,世衍輕步離開了膳房。
獨留在膳房里的紅塵一邊煎著藥,心中卻溢滿對大哥的愧欠。
「塵兒,待北粼太後大壽一過,你便和大哥一同回去,可好?」
回家,與久別的親人相聚,如此美好的願望她豈會不想!
在听得大哥道出此語後,她幾乎就要月兌口說好。可在那一瞬間,腦中卻是浮出師兄靜臥無醒的身影。
本欲道出的回應也因此不了了之。
剎那間的沉默無言,大哥定是十分失望吧,只是現在的師兄更需要她,她不能就這麼丟下師兄不管。
對不起,大哥……我知道,無論做什麼,你們定是萬分包容。
那就讓我再一次任性,再包容我一次。
數日後,洛司傾終于出現了,因為再過幾個時辰,赫連然熙就要清醒。
為赫連然熙把完脈,洛司傾放下幔帳走了出來。
站在一旁靜等的紅塵見他走來,忙問道,「洛兄,我師兄的情況如何了?」
見他如此著急,洛司傾卻是風輕雲淡的回之,「看來這里是不需要我了。」這段時日難為他如此精心照顧,赫連然熙的傷勢能控制得如此之好,全賴于他。
聞此,紅塵總算是放心了,「洛兄過謙了,只是之後的日子怕是要麻煩你了!」
「怎麼,你這是準備離開了。」洛司傾問。
「再過不久師兄就要清醒了,我想他怕是不願見我在此吧……」
她明白師兄的在乎,所以---
「洛兄,紅塵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洛兄可否答應?」
洛司傾抬眸看向他,靜聞其詳。
幾個時辰過後,赫連然熙終于如洛司傾所算的時間清醒過來。
立在屋外那片林中,耳邊听得屋內傳來世衍輕喚主人的歡喜聲音,紅塵揚唇輕笑,甚是滿足。
「師兄,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