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月亮湖向北,還要橫穿一個比騰格里沙漠更大的沙漠,才能到達俄r 勒和克的家鄉蒙兀室韋克烈部。他們要準備很多東西。
月亮湖,真是一個好地方。蔣龍與俄r 勒和克聯手,獵殺了兩頭羊。俄r 勒和克要制作兩個更大的水袋,蔣芾等人饒有興致地觀瞧。
首先將羊頭割掉,掏去羊的內髒、骨肉,只剩下一張羊皮。在空地上挖一個坑,灌滿水後將羊皮扔進去浸泡。只泡了半天,臭味燻天,俄r 勒和克手下的蘇r 勒和克卻喃喃道「阿彌陀佛,十八層地域亦不過如此啊!施主做出如此臭的水袋,裝的水又如何吃得?」
蔣龍打趣道「哎呀,你不說我反倒忘了。這一路之上,你肉也吃了;羊皮袋子裝的水也喝了,如何做得了和尚?」
蘇r 勒和克呵呵笑著道「回到部落,我還是要還俗的,大哥已經準了的。唉,說來在西夏國做個和尚還真不錯呢!」
蔣芾笑道「要不,我給李乾順寫封信,你就留下做個和尚算了。」
蘇r 勒和克沉痛地說道「回去告訴俺的渾家一聲,把孩子送給俺爹俺娘,她就再走一家吧啊?」
「哈哈!」度過重重險阻的兄弟們大笑起來。
四r 後,羊皮惡臭到了顛峰,俄r 勒和克將羊皮拎出來,放在烈r 下暴曬一r ,去毛、洗淨,灌食鹽、水、油,再放在烈r 下暴曬四天,待羊皮變成紅褐s ,一個體積夸張的水袋就算大功告成了。
進入沙漠後的二十六天,蔣芾和他的兄弟們告別月亮湖,再上征程。
遭遇兩次沙暴,失去了一名蒙兀室韋兄弟,艱難跋涉一個月,終于穿過大漠,到達漠北草原。
逃離西夏王陵的時候,還是一年中最熱夏天,如今秋風送爽,大地迎來了收獲的季節。
草原的天空曠高遠,草原的草碧鸀天邊,草原的水甘甜適口,草原的人熱情好客。月兌離了苦海,終于游到了岸邊,輕松的笑容掛在每個人臉上。
正行進間的俄r 勒和克忽然做出讓大家禁聲的手勢,側耳傾听,捕捉著風中傳來的每一個信息,身子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听得入了神。
俄r 勒和克喃喃自語「距離十里,正東方向,有一只軍隊。」
距離十里,看不到而能听到,簡直神乎其技!
朱安湊上前,伸手模模俄r 勒和克的額頭,道「呀!好燙!」
俄r 勒和克揮掉煩人的髒手,罵道「你們中原人才說胡話,我們蒙兀室韋男人從不說謊!」
這里距離俄r 勒和克的家鄉已經不遠,憑空冒出一只軍隊,又是來干什麼的?
蔣芾微微頷首,表示同意俄r 勒和克的任何決定。俄r 勒和克高聲道「走,咱們去看看!」
「呦喝呦!」
「駕駕!」
伏在一處高岡上,向下眺望。草原上無遮無攔,視野非常開闊,四五里遠的地方,出現了一處軍營。大營內牛皮帳篷一個接一個,看樣子差不多有一萬人。一輛輛馬車從大營里出來,上面堆滿了袋子,向東北方向而去。
這是一處存放糧草的大營,大營的主人居然是金兵。
俄r 勒和克不知這些人是哪里來的,正想問卻听蔣芾說道「這是女真人的大營。」
女真人來這里干什麼?
俄r 勒和克思忖片刻,臉s 大變,顯然想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急道「我們快走!」
東西全不要了,駱駝也任其自生自滅,九兄弟策馬狂奔。
路上,遇到了一名族人,據說他是奉大薩滿的命令,來這里迎候遠方的客人。俄r 勒和克沒功夫跟他廢話,劈頭就問「你出來多久了?」
「十二天!」
丟下一句「我們走,」接著策馬狂奔。
克烈部萬余戶,零星分布在漠北草原之南,東西長兩千里南北寬一千里的廣大區域之內。部落首領的大帳在榦耳罕水上游的窩魯朵城。三天之後,到達窩魯朵城的時候,殘陽如血,哀鴻遍地。
無數的帳篷還在冒著青煙,部落首領額r 敦巴r 的頭顱掛在旗桿上,牙帳前躺著無數的尸體。
「啊,啊!」俄r 勒和克狠命地撕扯著自己的胸膛,「撲通」跪倒在地,號啕大哭。
可憐的俄r 勒和克,克烈部首領額r 敦巴r 最疼愛的小兒子,十八歲時在西夏國邊境被俘,苦苦熬了十七年,終于回到了家鄉,孰料竟發生了這樣的慘事。
一拳又一拳地捶打著草地,一頭又一頭地撞上去,手上是血,頭上是血,血、淚、泥土摻雜在一塊,俄r 勒和克變成了魔鬼。他的淚水,浸濕了衣裳;他的呼喊,比月亮湖邊的狼王還要淒慘十倍。
太陽遁入遠方的大地,大薩滿德格都巴雅爾來到俄r 勒和克身邊,哭道「孩子,我的俄r 勒和克,克烈的俄r 勒和克,你終于回來了嗎?」
俄r 勒和克撲到德格都巴雅爾的懷里,昏了過去。
今天凌晨,幾萬金國鐵騎突襲克烈部,首領額r 敦巴r 以下幾十名部落首領不是被俘就是戰死,損失慘重之極。
俄r 勒和克沉沉地睡著,德格都巴雅爾與蔣芾說著話,他的話與契丹語相近又不完全相同,通西夏、契丹兩國語言的蔣芾連說帶比劃,總算能弄明白他的意思,交流起來問題不大。
听到俄r 勒和克的遭遇,老人唏噓不已。
蔣芾忽然問道「尊敬的大薩滿,請問您是如何知道我們會來呢?」
「草原上的一只蝴蝶飛起來,中原大地上的鳥兒在歌唱,高原上的雄鷹展翅翱翔,它們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只要用心是體悟,就能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德格都巴雅爾說道。
老人穿著一件灰白的長袍,頭發編成了十幾條小辮,臉上的皺紋就象枯朽的樹皮,不過,眼神銳利似乎能看透人的心思呢!
蔣芾是正統的讀書人,修經藝、讀詩書,于鬼神一道一直就是存而不問。所謂存而不問,不是不相信,也不是相信,就是暫且把這個問題束之高閣,不去關注它。大薩滿也許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是對這個世界的體悟絕對在他之上,生命中真的會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啊!
第二r ,大薩滿德格都巴雅爾主持了隆重的儀式,為克烈部新首領俄r 勒和克乞福。
高台之上,盛裝的德格都巴雅爾手舉擎神刀,仰望碧藍的天空。穿一身七s 羽毛大氅,大氅上面懸掛著靈禽之骨、聖獸之皮、朱雀之羽、天降神石、通靈之鏡、大音之鈴,風兒吹過,響起幽玄的聲音。五名薩滿匍匐在地,虔誠地接神。
擎神刀耀起刺目的光輝,德格都巴雅爾頌道「眾神之神,無上的蒼天,佑我首領,佑我族人!」
五名薩滿如同神靈附體,手舞足蹈,腰間的銅鈴、手中的薩滿鈴此起彼伏,悅耳悠揚。
司俎人敲動薩滿鼓,唱道「鄂羅,鄂羅!」
俄r 勒和克默默地跪在高台之上,台下的人們群起而和,隨著韻律整齊地拍著手掌。
「眾神之神,無上的蒼天,願草原風調雨順,長保和平!」
「眾神之神,無上的蒼天……」
儀式結束了,族人們紛紛離去,俄r 勒和克j ng神恍惚,哭道「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呢?」
「遠方的客人就是你的貴人,去吧,去他那里尋求答案吧!」
俄r 勒和克來到蔣芾所住的帳篷,蔣芾獨坐沉思。
「坐吧!」為兄弟倒上一杯香噴噴的n i茶,自己也倒上一杯,呷了一口,道,「金國突襲大草原,不管是什麼原因,與你們蒙兀室韋一族算是結下了深仇。我敢斷定,肯定還有別的部落遭殃,這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帶領草原人反擊狼一般的侵略者。」
俄r 勒和克痴痴地听著,不知能听進去多少。
蔣芾突然斷喝一聲「俄r 勒和克,你的父親是怎麼死的?」
俄r 勒和克握緊雙拳,咬牙切齒地說道「女真人害死的!」
「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女真人害死的!」
「你的哥哥、弟弟,你的姐姐、妹妹又是怎麼死的?」
「都是女真人害死的!」
蔣芾又道「想不想報仇!」
「想!」
俄r 勒和克雙眼赤紅,緊握雙拳,身上爆發出逼人的氣勢,這樣的俄r 勒和克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
「集合你手上所有的力量,突襲女真人屯糧之地,燒光他們的糧食!」
俄r 勒和克眼楮里伸出冷光,道「大哥所說就是我們路過地營地嗎?」
蔣芾點頭示意,正是如此。
「好!」只有一個字,俄r 勒和克轉身出了帳篷,叫道,「來人!」
黑暗中閃出幾名衛兵!
「傳令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男人,帶上自己的武器,我們去殺金狗!其他人,連夜向西轉移,在拜答刺河等我!」
「是!」衛兵們答應著去了。
「嘟嘟」,沉悶的號角聲響徹草原,克烈部男子整頓裝備,向首領大帳前集合。
女人為丈夫栓好箭囊,母親將肉干塞進口袋,孩子為父親灌滿水袋,父親將自己最鐘愛的刀交到兒子手中。他們即將踏上戰場,去做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大薩滿德格都巴雅爾祈禱上蒼的保佑「眾神之神,無上蒼天,保佑我英勇的戰士凱旋歸來!」
在神靈和親人的祝福中,四千克烈部勇士迎著朝陽,出發了。
德格都巴雅爾望著太陽,道「你把他們送上了戰場!」
「羽翼豐滿的雄鷹,注定要在藍天上翱翔,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蔣芾悠然道。
二人相視而笑,隨著長長的隊伍,西去拜答刺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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