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H醫院5023病屋內,身著病服的李玉茹,滿含笑意地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長發。陽光透過窗戶直射進來,將她整個人罩住,在周身形成一道美麗的光暈。
身著無菌服的可可推門而入,望著眼前的美景,心中自責更甚。她走到李玉茹身前,笑著掰過她正對自己,柔聲道︰「你今天感覺怎樣?」
李玉茹迷糊的眨了眨眼,偏著腦袋看了她半晌,又往門口看了看,失望道︰「你不是清妹,清妹呢?她不要我了嗎?」說著,眼中就起了一層水霧。
可可先是一愣,旋即有些笨拙地攬她入懷,輕哄道︰「哪有?她……很想你,只是在外地演出走不開。」說完,頓了頓,接著道︰「她走前特地叫我過來看看你呢!」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仍在特別保護中的李玉清,放不下姐姐,又無法親自來探望,只得哀求可可幫忙。在李玉清的眼淚攻勢下,可可無奈地繳械投降。
李玉茹柔順地趴在她的肩頭輕啜了幾下,然後,抬頭隔著無菌面罩認真地打量起這張臉,半晌後,皺眉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說完,使勁掙月兌,縮到一邊。
可可望著如受驚小鹿般的她,不以為意地笑笑道︰「我是你妹妹的好朋友章可可,下次她來,你可以問她呀!」說著,朝她伸出帶著連體手套的手,又因感覺不禮貌收回手,改為點頭微笑。
李玉茹對她的話半信半疑,默默地抬頭與她對視半晌,良久後,終于撤下心里的防護,很認真地道︰「我會勇敢,不讓清妹擔心。」說著,還孩子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可可見狀,心里很是難受。記得,李玉茹到警局報案,次日又莫名消案,仿佛近在昨日。卻在短短數十日光景,就瘋成這樣!更令人震驚的,是主治醫生說她有可能長期處于被脅迫、受控制狀態。是因為精神長期壓抑,又吸食過量毒品才導致她現在神志不清的狀況。而且,她的毒癮已很難戒掉,現在只能用減量來暫時控制。
正在可可發愣的當兒,李玉茹突然像受了什麼刺激,眼神變得凌亂,開始不斷地尖叫。只見她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淚眼婆娑地蹲在地上,嘴里歇斯底里地吼叫道︰「走開,走開,我不要注射嗎啡,不要陪睡,我不要……」一邊吼,還一邊將自己的頭狠狠地撞向地面,重重的扣擊聲令人心驚。
可可急忙沖上前將她抱住,然後,順勢摁響了急救鈴。
兩分鐘後,一群全副武裝的醫生和護士沖了進來。將她摁倒在地,開始藥物注射。然後,待藥效發作,她停止了掙扎後,再將她安置在床上。
半晌後,李玉茹因藥物催化逐漸安睡。可可呆呆地注視著她蒼白的睡顏,腦海里不斷回蕩著她剛剛的瘋話,‘不要注射嗎啡,不要陪睡’。直覺這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重要信息?!
就在這時,一個全身被無菌服裹得嚴嚴實實的家伙,沖到可可面前,慌慌張張地拉著她審視了一圈,沖她大喊道︰「章警官,你有沒有受傷!」
可可挑了挑眉,隔著無菌面罩,狐疑地打量他。從身形和聲音判斷,應該是李玉茹的主治醫師鄭濟生。不懂他到底在著急個什麼勁兒?可可納悶地往自己身上瞧了瞧,皺眉道︰「沒有!」
得到當事人的確認,並沒能讓鄭濟生緊繃的神經稍微舒緩些。他朝身旁的人揮了揮手,道︰「馬上帶她去化驗室,第一時告訴我結果。」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向李玉茹,開始對她進行檢查。
可可納悶的睇著他背影半晌,覺得他過于小題大做。探望病人要求穿無菌服就已經夠過分了,沒想到被病人踫到,還必須接受化驗,不知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但是,到了醫院,醫生最大,只得言听計從。于是,她跟著‘白人’走出了病房。
走著走著,可可才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幢樓,除了李玉茹的病房,其余的病房全是空的。更奇怪的,是除了鄭濟生和他的助理醫師、醫護外,再也看不到其他醫生和護士的身影。
按理說,以X.H醫院的名頭,無論是病患還是醫護,都應該有很多才結。現在的光景,連一家三流的醫院都不如。而且,整幢樓都透著邪乎!到底是為什麼呢?默默地行進五分多鐘後,疾控室的牌子映入眼簾。
可可怔忡半晌,心下有了了然。多半李玉茹已感染了某種傳染性病毒,可是,怎麼以前一點都沒有听說過這類消息呢?更可怕的,是李玉茹若是病源攜帶者,姚子健、李玉清兩人不就……
沒給可可太多時間思考,她就被領進了疾控制的抽血處。完成抽血後,可可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走廊壁椅上,無暇顧及自己是否已經感染病毒的‘小事’,腦子不停尋思著李玉茹的事情……
正在這時,鄭濟生朝她走了過來。可可扔掉手中的止血棉簽,整了整著裝,冷冷地撇向來人。
鄭濟生月兌開面罩,露出書生氣的臉龐,提了提鼻梁上直往下掉的厚重眼鏡框,隔著三步開外的地方,淡淡開口道︰「伊波拉病毒,艾滋病毒的變體,同樣的傳播途徑,同樣的致命。值得慶幸的,是你現在還沒有被感染,所以,請你盡快離開吧!」說完,作勢要走。
可可緊盯著他頎長的背影,對于他的不耐煩不以為意,不溫不火地道︰「鄭主任,你們應該也對姚子健做了同樣的篩查吧?!」
鄭濟生停住腳步,猛地回過頭看向她,吃驚地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良久後,生硬地回道︰「是的!」
可可輕蔑地呲笑道︰「我能理解你為了X.H聲譽對外封鎖消息,但,跟李玉茹發生關系的若不止姚子健呢,若有其它人或物呢?」說完,斜了鄭濟生一眼,後者回過身正視她。可可繼續道︰「這麼重要的線索,你居然隱匿不報!現在,你有空坐下來,跟我好好聊聊李玉茹的事嗎?」說完,指了指自己身側的位置。
X.H是鄭家幾代人的心血,鄭濟生把X.H的聲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絕不允許出半點差池。但,無奈鐵娘子逼得太緊,不禁黯然道︰「我會全力配合警方,但不希望X.H因為流言受損,所以,請你務必保密。」
可可瞟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是警察,這是辦案,不是狗仔隊撈新聞炒作,所以,你只管講你知道的,至于其他的,無需擔心。但,也得提醒你一句,紙包不住火,你最好早作打算!」
鄭濟生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激動地道︰「謝謝!」頓了頓,平復了心情,嘆了口氣,坐到她身側,悠悠地開口道︰「她被送過來的時候,身上有多處骨折,初步判斷是被毒打所致。但後來仔細查驗後,我們發現,除了大臂、大腿幾處新傷外,其他的全是舊傷。身上有多處青紫,脖勁、手腕和腳踝上的圈狀傷痕特別明顯,像是被項圈、手銬、腳鐐之類的東西給磨破的。」說完,轉頭看著可可。
可可眯眼听完他的描述,轉頭對上他的眼,道︰「拷貝一份她的入院檢測報告給我。」說完,見他點點頭,接著又道︰「復原概率有多大?」
鄭濟生嘆息著搖頭道︰「外傷還好說,但毒癮和伊波拉病毒就……」
可可了然地朝他點點頭,接著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將她隔離的?」
鄭濟生撇了撇嘴道︰「第一天我們就發覺情況不發,所以拿她的血液樣本與病毒庫比對。第二天一經確認,我們就做了特殊處理。」
可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是否還記得,當時是誰送她來醫院的?」
鄭濟生先是一愣,旋即偏著回憶半晌,道︰「應該是她妹妹,好像叫……李玉清。」
可可狐疑地道︰「李玉清?」頓了頓,接著道︰「她有沒有說,李玉茹是怎麼受傷的?」
鄭濟生嘆了口氣,道︰「我問過李玉清,她說她剛從英國回來,一打開門就看見她姐姐受了很嚴重的傷的樣子,所以就立馬送醫院來了。」
可可納悶道︰「李玉茹被送來時,神志如何?」頓了頓,接著道︰「我的意思,是她究竟是瘋的,還是正常的?」
鄭濟生看著可可半晌,不解道︰「當然是瘋的了,難道你以為她進了醫院才的瘋的?」說完,忍不住搖了搖頭。
可可眯了眯眼,心想,李玉茹能正常申請消案,那時應該還是個正常人。由此可見,姚子健的事情,不太可能是她發瘋的導火線。如果按照這個方向推理,在那之後,她應該又遇上了麻煩,而且,這個麻煩比姚子健的事情還要嚴重得多,有可能正是這個嚴重的麻煩才導致她發瘋。
可是,她究竟遭遇了什麼呢?是什麼人可以長時間的控制和折磨她呢?還有,她到底又是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感染伊波拉病毒的呢?……
正當可可皺眉苦思時,鄭濟生看了看表,起身道︰「對不起,我還要去參加一個視頻會議,就不能陪你了。」說完,轉身就走。
可可回神,對著他的背影,問道︰「李玉茹大概是什麼時候感染伊波的呢?」
鄭濟生停住腳步,轉過身睇著可可半晌,道︰「照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看來,應該還在初期,也就是初步感染階段。至于時長嘛……」偏頭想了想,道︰「估計不會超出一個月!」
可可朝他點點頭,思忖著,姚子健的事情發生在三個月之前,而李玉茹感染病毒不超出一個月,這就說明,感染病毒也是在姚了健那件事之後。想到鄭濟生原說過,李玉茹長期受人脅迫、控制,這也是她發瘋的主要原因。那麼,就不難推測,這個長期脅迫、控制李玉茹的人,很可能跟病毒感染事件,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依照鄭濟生所說,是李玉清送李玉茹進醫院。那麼,很可能是那個人在發現李玉茹瘋了之後,將她獨自放在屋里,想由著她自生自滅。誰料,李玉清匆匆回國,剛好救了李玉茹。
反之,若讓那個人知道,李玉茹不但沒有死,而且恢復了神志。相信他必然會有所動作,這樣一來自然會露馬腳。
于是,可可朝鄭濟生笑笑道︰「我需要你的配合,我來說說想法。首先,為了方便你的工作,我會向上級申請一個遠離城市的秘密醫療地,並通過官方聯系世界一流的專家加入你們的課題組,讓你們專心研究治療。其次,也是我需要你配合的工作。請統一口徑,對外放消息,說李玉茹已經復原!」
鄭濟生挑眉,看了她一眼,不贊同道︰「伊波拉是世界級醫學難題,它的攻克並非一朝一夕。如你所說,紙包不住火,若是對外宣稱李玉茹復原,事情敗露,X.H的名聲怎麼辦?」
可可冷笑著看向他,挑眉道︰「名聲?有人命重要?」頓了頓,接著道︰「也許,對你來說名聲比人命更重要。但,請別忘了你的職業,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你的病人李玉茹,同時也是一宗迷案的受害人。如若不采取非常手段,你以為那些十惡不赦的歹徒會暴露嗎?若一直找不到那些人,也等于找不到伊波拉的源頭。那麼,你就等著,在這里多加幾張收治他們的床位吧!」
鄭濟生睇著她良久,搖頭道︰「關于伊波拉,我們一早就上報了衛生部,而且也與世衛組織取得了聯系。根據指示,為免引起恐慌暫時不得公開。而且,我們也依照要求,將她與其他人隔離。」頓了頓,接著道︰「今天放你進來,主要是基于兩方面的考慮。一,是因為你是X.E區警長的特殊身份;二,是我們希望能在你的協助下,給李玉清做檢查。原本,我打算等你探視結束後,再告訴你,卻不料會突然出狀況……」
可可瞟了他一眼,嘖嘴道︰「你們不是已經篩查過姚子健嗎?既然他沒事,李玉清根本不可能有事,還檢測什麼呢?」
鄭濟生無奈地閉了閉眼,耐心道︰「沒人知道伊波拉的潛伏期有多長,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不敢完全肯定姚子健沒事,所以,已經將他鎖定為監測對象。」
可可皺眉道︰「那我呢?是不是也得接受你們的監測?」
鄭濟生看了她一眼,在她眼前比出三根手指,認真道︰「三個理由,你無須接受監測。第一,給你穿的無菌服,實則是我們特制的防護服;第二,你既沒受傷,也沒有和病人有親密接觸,沒有感染源;第三,剛剛的保險性驗血結果顯示無異常。所以,你是安全的。」
可可呲之以鼻,不太誠心地道︰「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你給我帶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了。」說著,不以為然地用手打著扇子。
鄭濟生看著她對這事不太感冒的樣子,冷道︰「我沒那意思!僅僅是陳述事實。」
可可瞄了鄭濟生一眼,沖他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道︰「我認同你們對待工作的嚴謹,不過,這種事,提前說更好。還有,我沒傻到不分輕重。明天上午,我會親自帶李玉清過來做檢查!」
一听她這麼說,鄭濟生心中的大石落下,笑著點點頭,道︰「那好,咱們一言為定!」
可可看了看他,沒多少耐性地點了點頭。
鄭濟生瞧著一臉不耐的她,猛地湊上前,抽了抽一千多度的近視眼鏡,心情大好地朝她露齒一笑,「你晚上經常咳嗽吧!?」
可可先是一愣,旋即納悶的回道︰「不怎麼咳啊!」
鄭濟生指了指她,搖了搖頭道︰「耐性不佳,是肺不好的征兆,要不,我給你開兩劑藥調理一下?」
可可挑眉,睇著他半晌,火道︰「你開什麼玩笑!?」
鄭濟生作勢往她身上嗅了嗅,緩緩搖頭道︰「看來,肝髒也不好,火氣過旺,還得再多加一味藥!」
可可壓強住上前揍人的沖動,咬牙道︰「你擔心隔離病房的藥過期嗎?」頓了頓,接著道︰「我可以一把火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一听這話,鄭濟生不怒反笑,爽朗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樓道里,很是嚇人。
可可心里不停犯嘀咕,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一臉文弱書生相的鄭濟生,是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家伙。但,她的腦子里,已被一大團問號填滿,無心它顧,迅速起身閃人。
鄭濟生望著可可風風火火的背影,有些掃興地聳聳肩,戴上面罩,轉身走向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