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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末路囚徒,飛蛾撲火一場。(二)

秦玖听見任默生聲聲的呼喚,只覺得被什麼燙到,很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要睜著眼楮,看著他空洞的眼楮,想象他處在黑暗中的感覺丫。

任默生等不來秦玖的聲音,手在她的臉上不斷地撫模,她的眉,她的眼楮,輪廓就是那個記憶里的女子。

「玖兒,我知道是你來看我了,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你還是知道了。」任默生輕輕地嘆了一聲,把她抱進懷里,手撫著她的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秦玖就這樣泣不成聲了,有很多這樣善意的欺騙,讓她無從去留,她哽咽著問他︰「那一天在醫院里,你是不是去看過我?」

那些似真似假的夢里,秦玖恍惚地覺得那人的淚水溫熱地流進她的脖頸,聲聲地低喚著她的名字,那樣纏綿交錯的情感,除了任默生,誰還會給她?

任默生給予她最極致的纏綿悱惻,那些感性的話語還在耳畔,秦玖就算在睡夢中,還是能恍惚地覺得,是任默生來過了,只是,當時醒來後沒有看見他的身影,所以,她就壓下了心里的疑問。

「去看過了,怕你醒來看見這樣的我會難過,所以就走了。」任默生輕描淡寫地敘述開來,語氣平鋪直敘,沒有什麼起伏,其實只有他自己才會知道,這一刻,他的心是多麼的不安分。

秦玖不知道為什麼,哭著哭著就笑了,低低地罵了一聲︰「傻瓜。」然後淚水還是沒能停止,有些人為了她付出了太多,比如慕雲霄,比如任默生。

她該拿什麼來還?秦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所以,只能沉默地悲傷。

「怎麼會傻呢?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下次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讓人不省心。」任默生的口氣溫潤寵溺,如同那鄰家哥哥,把秦玖捧在心尖上。

秦玖哭著笑著點頭,卻恍惚想起來,任默生看不見她點頭,苦澀不已,喉嚨發澀︰「這一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媲」

任默生似乎是有些猶豫,眼楮仿佛還能看見光芒一般,手撫模著她的臉,低頭笑了笑︰「多虧了槿凝在身邊幫我。」

想起莫槿凝,任默生多少是有些愧疚的,那個女子無怨無悔地在他的身邊,在他失明的這一年里,幫著他奔走,不管是公司的事物,還是到處幫他聯絡醫生,都做得井井有條。

秦玖略微沉吟,有莫槿凝那個細心端莊的女人在身邊,想必任默生這一年雖然難過,多少也有人安慰吧。

「她是個好女人,有她在你的身邊,我也很放心。」秦玖說的是心里話,這個男人的身邊要是沒有一個這樣貼心的女人,他的日子,該怎麼過?

而她秦玖,顯然是不適合的,她沒有那個心,沒有那個信心能全心全意地去對一個男人,她需要不斷地奔走,來治愈自己的心魔。

任默生听見她這樣輕松的話語,臉色微微地白了一下,他多麼希望听見秦玖能說一句賭氣的話,能表示一下醋意。

那麼,他的身邊,怎麼還能容得下任何的一個女人?只是,她那樣滿不在乎的態度,輕松自在,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讓他很是惶恐。

「玖兒,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走了,就留在我身邊吧。」他說得動情,抱著她,心滿意足地喟嘆,只要她還在身邊,那麼生活里就算有多麼大的困苦,都將不重要。

秦玖的唇動了動,把想要說出來的話給咽了回去,她想說,她不能留下來,只是,在這樣重逢的喜悅里,秦玖怎麼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被任默生抱住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就想起了慕雲霄,仰頭看任默生的臉的時候,頓時感慨萬千。

那些年,她做過的孽事還真是不少,任默生的輪廓,多少是有些慕雲霄的味道的,特別是那雙眼楮,鳳眼飛揚,但是,現在,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玖兒,在想什麼呢?」任默生感知了她的失神,手撫上她的唇,他的臉色在燈光的照射下有些蒼白,這一年很少出去走動了,所以,總是有些病態的蒼白。

秦玖蒼涼地笑了笑,腳下是松軟的地毯,秦玖就半坐在地毯上,臉斜放在他的膝蓋上,不斷地磨蹭。

「沒想什麼,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一年的時間,改變了好多的東西,一年以前,我們還都是好好的,現在,都已經遍體鱗身。」秦玖說到動情處,眼淚就流了出來。

當年的那個光景,如同時光沉澱下的珠貝,藏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只要她去細細地翻閱,便會淚流滿面。

任默生感覺膝蓋出溫濕了一片,不禁心疼地拍著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玖兒,未來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不還是好好地在這里嗎?」任默生是滿足的,秦玖在一年後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的人生,一下子又圓滿了。

秦玖在任默生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地搖了搖頭,口里不知道在呢喃著什麼,任默生細听,才听見那一聲聲︰「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任默生突然就感覺到心惶恐惶恐的,這樣失措無助的秦玖,是他任默生鮮少見過的。

她從來都是慵懶輕散地微笑,那些塵世浮沉,都在她的眼里如同過眼雲煙,勾不起她的半點相思。

「既然回不去了,那麼,我們就努力向前,玖兒,你會留下來的對不對?」他的手指撫過她溫熱的唇,手指都在微微地顫抖,他害怕從她的唇里說出來的話,讓他絕望。

秦玖心驚不已,那樣急劇的不安在心底無盡地擴散,似乎有什麼就要發生,但是她卻不知道,所以感到無助。

等待任默生的,是秦玖的沉默,一片的靜默之中,只能听見彼此都在刻意放輕的呼吸。

最終還是任默生做了妥協,他就知道,是不能對秦玖要什麼承諾的,因為承諾在她的口里,都是謊言。

「好了,我不逼你,反正我的眼楮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你能陪在我的身邊,我還能有什麼要求呢?」任默生輕輕地嘆了一聲,嘴角的苦笑連綿,男人英俊的輪廓沉靜而且蕭索,秦玖看得揪心不已。

「好,在你沒有愈合之前,我就當你的眼楮,帶著你去曬太陽,帶著你去听雨,像從前你對我一樣,這次,換我來照顧你。」秦玖起身站了起來,眼眸里有了一股子的倔強。

在以前,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秦玖總是會醉生夢死,然後淋一夜的雨,任默生總是痛心不已,心疼地為她忙上忙下。

雖然口里罵著,但是,秦玖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心疼她的流離失所,心疼她這些年的顛簸,卻總是不願意開口說出來。

任默生的眼楮對著落地窗外,听見秦玖的話,突然就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靜靜地坐著,那些歲月穿梭而過的聲音,就在他們的身邊逐漸地沉澱,落下了一室的美好。

任默生的病房是一個套間,里面是供探病的親屬居住的臥室,外面才是病房。

那天晚上,秦玖就在任默生的這里過的夜,任默生許是知道秦玖的心有了芥蒂,並沒有做下一步的動作,睡在外面的病房里,很安靜。

秦玖睡在臥室內,久久睡不著,任默生的眼楮看不見之後,生活也就乏味了很多,他不願意回任家被人照顧,就常住醫院了。

秦玖睡過去的時候,仿佛听見任默生在外面打了一個電話,秦玖無意去竊听,卻還是听到了。

已經夜深,任默生看見秦玖的房間沒有了聲音,以為她睡過去了,聲音還是刻意地壓低了下來。

任默生聲線平靜地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你不用過來了,玖兒回來了,我不想讓她誤會,對,我想,你是明白我了。」

然後就是電話掛斷的聲音,秦玖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莫槿凝,這個房間里還殘留著女子的身上的香味,她定然是在這里夜夜守著任默生的。

秦玖縮在被子里,突然就淚流滿面,那眼淚就順著她的眼角,流進了錦被,莫槿凝對任默生,同樣的情深意重。

她恍惚地發現,愛她的男人身邊,都有這樣的一個女人,那麼用力地愛著這兩個男人。

任默生的身邊有莫槿凝這樣深情不悔,而慕雲霄的身邊,有任淇的痴心不改,兩個女人都竭盡全力地愛,只是被她秦玖無恥地偷去了他們的愛情。

突然就感到了惶恐,以及愧疚,她在想,要是時光還美好,要是她還留在去年,她一定要在莫斯科不回來,一直守著顧北城,那麼,顧北城也就不會自殺,任默生也就不會失明,慕雲霄,更加不會出車禍。

秦玖的心脈都在瞬間抽搐得快讓她的心月兌離身體,所有的因果,似乎都是因為她引起的,所有的孽,都是她造下的。

那一晚,秦玖是哭著入睡的,夢里她不斷地奔跑,不斷地奔跑,仿佛身後有什麼在追趕她一般,讓她的腳步停歇不了。

她到了一個懸崖邊,仿佛看見了地獄的門洞開著,黑暗陰邪,那些鬼魔就向著她招手,他們對她說︰「秦玖,歡迎你到地獄里來,你造的孽,就應該由你來還。」

不知道是誰在她的耳邊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玖兒,玖兒,一聲比一聲急躁,那個人似乎是有些害怕了,不斷地搖著她的身體。

秦玖滿身冷汗地從床上坐起來,想起夢里的那個情景,她卻不覺得荒唐,只覺得是那麼真實。

那扇地獄的門已經打開,她似乎是預料到了,她的人生,也即將會走人一場的狂風暴雨之中,只是,可怕的是,她竟然不知道,這場狂風暴雨,究竟是從哪里而來?

天已經微微亮了,天地籠罩在薄霧中,醫院庭院里的花開得正好,草綠油油的,想必這個時候,外面的空氣定然是很好的。

她愣了許久,才發現任默生已經坐在她的床畔,滿臉的擔憂,睜著空洞的眼楮看著秦玖,抓著她的手,不斷地摩擦。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看著天色,還很早,任默生看不見,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時辰起來的。

想到這里,秦玖就覺得心酸不已,這樣優秀驕傲的男人,終日生活在黑暗之中,定然是萬分壓抑的。

秦玖怎麼會知道,這一整個夜晚,任默生就沒合過眼,里面就睡著那個他心心相念的女子,這讓他,如何安寢?

任默生听見她的聲音恢復了正常,臉色也柔和了下來,伸出袖子擦拭著她額頭上的冷汗。

還是這個習慣,秦玖每一次做噩夢,都會被嚇得滿身大汗,他也就養成了一個習慣,習慣地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汗水。

「你一直在做噩夢,大喊大叫的,我就進來了。」任默生的臉色晦明不定,籠罩著一層看不懂的愁緒。

秦玖有些不自然地躲開任默生的手,她才發現,離別的這一年,她和任默生之間,也已經生了芥蒂。

秦玖怎麼會知道,她昨天夢里,叫了小半宿慕雲霄的名字,她仿佛做了一個很恐怖的噩夢,在床上不斷地掙扎,嘴里叫著︰「雲霄,救我,救我。」

一直這樣重復不斷,不管任默生怎麼叫她,她都不肯清醒,在秦玖的潛意識里,慕雲霄總是會踏光而來,為她保駕護航。

她對那個男人的依賴,就刻在骨子里,怎麼也抹不掉,任默生在她的床邊听著,只覺得萬箭穿心的疼。

慕雲霄,是秦玖過不去的噩夢,而她,卻總是那樣地念念不忘。

往常都是莫槿凝幫忙任默生洗刷的,逐漸地他也就學著自己去模索著做了,秦玖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模索著擠牙膏,調水溫,刷牙,覺得心肺都在抽痛。

男人消瘦的肩膀骨架聳立,失明的打擊太大,他也是最近才慢慢地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

護士把早點送進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洗刷好了,任默生今天沒有什麼檢查治療,秦玖就為他換上了家常裝。那時候秦玖正低著頭為任默生扣紐扣,任默生就站在晨光里,嘴角噙著一抹滿足的笑。

這幅場景,安靜而美好,那護士頓了頓,以為走錯病房了,這個女人是她沒有看見過的。

以前都是莫槿凝在這里陪著任默生的,任默生也不讓她靠近他的身,他不管花多長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穿戴。

那個時候,通常看見莫槿凝悄悄地紅了眼楮,如今看到任默生竟然願意讓這個女人幫他換裝,看他的模樣,還很是愉悅,護士不禁有些咋舌,站在門口推著小推車,不知道進去呢,還是不進去。

秦玖為任默生整理好了穿戴之後抬起頭,才看見那護士站在門口很是尷尬地不進不入,笑了笑,扶著任默生坐到了桌子邊,親手去接過護士的小推車。

「辛苦了,你等會再過來收拾。」秦玖從她的手里接過小推車,上面都是上好的早點,往常莫槿凝都是在這里吃的早點,所以,備的都是雙人的。

任默生在黑暗里生活一年,已經有些利索了,秦玖把碗放到他的手上,他笑了笑,拿起勺子自己吃了起來。

秦玖就撐著臉看著他,沒有動筷子,秦玖以為,任默生是不知道她這樣看著他的。

誰知道,任默生一開始的時候還很自然,逐漸地秦玖看得久了,任默生的臉色就紅了一下,很是不自然地撇開臉,悶聲地問秦玖︰「你怎麼這樣一直盯著我看?」

秦玖愕然了一下,低下頭開始喝粥,掩蓋住了尷尬,想起來任默生看不見,她在害羞個什麼勁?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著你?」秦玖很是好奇,難道這任默生渾身都是眼楮,怎麼能那麼犀利呢?

任默生拿起面前的餐巾,優雅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唇,淡淡地開口︰「你沒听說過嗎?人失明後,其他的感官都會放大,你這樣盯著我看,我的頭皮都在發麻了,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說得風輕雲淡,秦玖卻有些傷感了,這些日子,這個男人就是憑借著這樣的感覺來感知這個世界,她已經發現了,現在的任默生比以前敏感了許多。

心思也重了很多,什麼事情都看得通透,卻只是微笑著沉默,就是不說,這樣的任默生,讓人看起來陰沉得很,他給秦玖的感覺,就如同心計很重的一個錯覺。

「哦。」秦玖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低下頭繼續吃著早飯。

任默生嘴角帶著微笑,拿起筷子模索著給她夾了小菜,準確地放在了她的碗里。

「不要只顧著喝粥,你這個習慣還是沒能改。」任默生說得很是自然,那些年,秦玖和任默生吃早點的時候,也經常是這樣,她很少夾菜,只顧著喝粥。

都是任默生溫和地為她布菜,責備地要她養成好習慣,那些年都依賴慣了,所以,在後來的很久,秦玖還是沒能改變這個習慣。

「有些習慣哪能說改就改啊,慢慢來吧。」秦玖把手里的碗放下來,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就沒有了胃口,總覺得胸口堵得難受,任默生給她的感覺,雖然還是呵護備注,卻隱隱地有些隱藏不住的戾氣。

任默生抓著她的手問她︰「怎麼了?怎麼不再多吃點?」他是心疼她的,不管變成了什麼樣,任默生對秦玖的心,還是沒有變的吧。

秦玖微微一窒,百感交集,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解釋這樣的感覺,也許是任默生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養成了陰沉不定的性格,卻不想讓她知道,所以刻意地隱藏鋒芒罷了。

秦玖這樣安慰著自己,也就笑了笑,挽著任默生的胳臂,輕輕地笑了起來︰「走,任公子,我帶你去晨練,外面的空氣很好,出去走走對身體好。」

任默生被她牽著往前走,很是欣慰地笑︰「你什麼時候也學著照顧別人了,你看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語氣里夾雜著無奈的心疼,要是能看見,他怎麼舍得她在他的身邊強顏歡笑?

他知道秦玖的心,因為感到愧疚,所以想要彌補,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任默生突然覺得自己自私無比,明明知道是這樣的,卻假裝不知道,自私地把她留在身邊。

他們相攜著出了病房,兩個人的身影就融合在那長廊盡頭的白光里,拐角處轉出一人,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放在裙擺兩邊的手,死死地握成了拳,長長的指甲已經插進了骨血,那血就從她的手掌心流出來,一點點地落在她白色的裙子上,開出了妖異的花。

詭異萬分,如同那暗夜里嗜血的妖花,散發著無人問津的冷漠和孤寂,卻憤恨得幾乎要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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