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第一七五節你咋也放棄
第二天上午，連長孫大林帶領一線班排出工後，指導員孟憲勤把孟忠叫到連部。
「你母親的病最近怎樣了，好點兒沒有？」孟憲勤倒了一杯水遞到孟忠跟前。
指導員關心自己母親的病，孟忠很感動，搓著手答道︰「前些天我爸來信說還行，估計冬天了，可能會犯病遭點兒罪。」
孟憲勤坐到孟忠旁邊慈祥地問︰「哎，那你怎麼放棄這次回城的機會？」
「哦，我，我也是沒法子，不放棄怎麼辦，這麼多人，僧多粥少哇！」孟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呵呵，你是怎麼想的？」孟憲勤笑呵呵看著孟忠，他從心里喜歡這個本家嫡孫，肯吃苦，有腦瓜，辦事認真。
「沒，我沒怎麼想啊。」
「听孫連長說你是第一個表態放棄的，是嗎！」
「哦，是！」
「為什麼呢？」
「指導員，我是男的，回去做營業員不合適。」
孟憲勤笑了︰「哈哈，是啊，是有點兒屈才了，不過情況總是不斷變化的，先回去再想辦法嘛，可以慢慢調換啊。」指導員看著孟忠，頓了一會兒又道︰「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兒了，你沒想到了嗎，今後還能不能招工誰也不知道。」
孟忠低著頭︰「指導員，孫連長和我說了，我知道你們的好意，還有師部農場的孔主任，可全排那麼多人眼睜睜看著我，我怎麼好意思和自己的部下爭，再說家里比我困難的戰友還有好幾個呢，如果我這個排長利用權力，再通過關系自己先溜了，那還不成了笑柄，被這幫家伙講究半年！」
「呵呵，我沒有讓你利用職位便利先回城的意思，我是說，你和其它知青比，家里只有你一個孩子，母親又病重，父親蹲了幾年牛棚身體也不好，各方面都比較困難，人又很聰明實在，將來能干大事情，在這里窩著耽誤了。」
「哦，是，指導員，當時我沒想那麼多。」孟忠低頭說道。
孟憲勤拉著孟忠的手，語重心長道︰「孟忠哇，我是想︰我身體不好，也快六十了，沒準兒明年就退休了，在我退休前讓你抽回城，也算盡了我這長輩的一份心意，這也是我在你爸爸上次來時和他說好的。」
「啊！是麼？」孟忠沒想到爸爸上次來時竟和指導員談了這些，他沉默了，不知怎麼說才好，心里十分感激指導員對他的關愛和幫助，但面對這麼多日夜渴盼回城的戰友們，特別是那些家里有好幾個下鄉的戰友，他們比自己更困難，自己和他們去爭總覺得有點兒不仗義。他抬起頭︰「指導員，你說我們這些戰友一起來，一起干活兒一起吃飯，一起賣力一起出汗，連睡覺都在一起，我怎麼能見到利益就不顧別人，挖空心思走後門，削尖腦袋去爭回城的名額呢？你不知道，當時，全排的戰友都看著我，如果我要是不放棄的話，後邊誰也不會放棄，五十幾個人都爭起來，那非得撕破臉皮不可，今後這後勤排可怎麼帶，風氣還不壞到家了，五十幾個人還不得散花呀！」
「呵呵，你回不去了，那你父母怎麼辦？」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留在城里工廠的同學和居委會會幫助他們吧！」孟忠想起了李麗，可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是不是和她媽媽同事介紹的那個青年處上了。
孟憲勤靜靜看著孟忠，好久沒有說話，他覺得這個嫡孫比剛來兵團時成熟了，知道去幫助別人，知道權衡利弊和以身作則，也知道掌握大局，知道群眾最信服什麼了，有點兒自己當年土改時那股勁兒。他疼愛地拍了拍孟忠的肩膀︰「孩子，你做得對，我沒批評你。」
孟憲勤抽回手，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冬雪中挺立的柳樹，自語道︰「你們這些孩兒們放棄舒適生活和家庭溫暖，從那麼遠的大城市來這里開荒種地，三九天住地窨子，三伏天曬爆了皮，硬是把一塊退海荒原初步開墾成良田，用你們的話說，就是把青春和熱血獻給了獻給了黨，獻給了祖國，每年打了上百萬斤糧食交給國家，雖然現在還虧損，但確實很不容易呀，我們這些老土改、老農墾真該好好向你們學習！」
「別別別，別，指導員，別這麼說，」孟忠慌了︰「是你們教會我們怎樣干農活兒，怎樣做人，怎樣做事，我，我們應該感謝你，向你們學習！」
「孩子啊，你們有文化，有朝氣，來到兵團，給我們帶來了生氣和知識，吃的苦不比我們這些老土改、老農墾少，可你們沒一個退縮逃月兌，了不得啊，是**的好戰士！」
「指導員，我，我沒覺得怎麼苦哇，」孟忠被指導員夸得不好意思︰「我有好多錯誤，有些事兒看不慣、氣不公，愛發牢騷！」
孟憲勤回過頭︰「發牢騷？發牢騷是好事呀，說明你在想事兒。以後啊，那些看不慣氣不公的事兒麼，就別理它。你這孩兒心地善良，心眼兒好，做事兒認真，責任心強，還肯動腦筋，只要繼續努力，好好干，總有一天會回去的，只是你的文化知識別丟了，哦，你爸爸上次來時讓我督促你，沒事兒時把書拿出來看看，你可千萬別像我似的，斗大的字不認得幾個，連自個兒的名兒都寫不準。」
「哦，是。」孟忠點頭應道︰「前一陣我還看看，這一陣搞扎根決裂的大討論就沒時間再看那些書。」。
「對了，我明天回師部農場，你有沒有要換洗的衣服和被單，我帶回去讓她們娘兒倆給洗了？」
「沒有沒有，指導員，太麻煩你們，讓大嬸和大姐受累了！」孟憲勤住院時正值秋收，孟忠忙著組織和參加那些扎根決裂的大討論，被單褥單壓根就沒洗，他不想再給指導員他老伴兒和他女兒增加負擔，撒了謊。
「我明天回去見到孔主任和他說一聲，告訴他你這次不走了，以後再說，那些報上去的名單也讓他快點兒批，清泉商店來的汽車都在師部等了好幾天啦，听說他們額外還帶了幾個名額，不知道是怎麼走的後門，準備直接把人招走跟車回去！」
「哦？」孟忠驚愕了。
「唉，現在這社會上的風氣也真的是亂，就像**批評的那樣︰批林批孔還夾雜著走後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