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第一七一節歡喜迎新年
「說什麼呢，這麼親密無間的？」王小兵挑著扁擔來到廚房外邊的泔水缸前，他要把這些泔水挑到豬圈去喂豬，看見劉班長和李海神神秘密地耳語著，忍不住隔著敞開的窗戶問道。
李海回頭見是王小兵，笑呵呵回道︰「劉班長說我人好、心眼好、政治覺悟高，踏實肯干，要介紹我入團哪！」
王小兵撇了一下嘴︰「呸，你要是能入團，我都能入黨啦！」
李海跟道︰「那好哇，你入了黨，那就得開除出一個來，不是說要吐故納新嘛，把那些披羊皮賣狗肉的叛黨叛國反動分子和口頭革命派吐出來！」
「去去去，干活去，少在這耍貧嘴！」劉班長握著刷子從鍋里抽出指了指窗外的王小兵，又回身指了指身邊的李海嗔怪道，刷子上的髒水甩了王小兵和李海一臉。
李海抬起胳膊模著臉上的髒水喊道︰「哎哎，我說班長你這是干什麼哪，介紹我入團也別這麼考驗我啊？」
梅保听見後廚有人吵鬧，走進來嚴肅地說道︰「干活兒不能打鬧，你們看見哪個貧下中農一邊干活兒一邊打鬧了？」
李海看著梅保，心說我們知青之間開個玩笑怎麼也被上綱上線了，你這不是毛驢子踩高蹺——硬裝長頸鹿麼，心里想著嘴上也沒好氣︰「梅連長啊，貧下中農可沒你覺悟那麼高，干活不僅說笑打鬧，而且說得那話叫你火冒三丈，天靈蓋噴血。」
梅保見李海臉色不太好看，又听他的話辣味兒挺濃，又換上了那副標志性的慈祥笑容︰「我是說你們小青年涉世不深，階級斗爭經驗不足，應該首先樹立貧下中農那種認真勞動的革命態度，不要被一時的表面現象所迷惑，看問題要注重看背後的本質嘛！」
李海滿臉的不願意︰「梅大連長，我看那貧下中農干活兒可沒像你說的那麼復雜，說說笑笑就把活兒干了，沒什麼表面現象和背後的本質。」
「不對不對，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復雜的，貧下中農表面上是在干活兒，心里想的卻是決不能讓階級敵人復闢，重又過那種水深火熱、牛馬不如的苦難生活。」梅保搖頭晃腦地教育李海。
李海拽過一塊抹布，一邊擦手一邊撇著嘴問梅保︰「梅連長，你覺悟那麼高，那你蹲茅坑時表面是拉屎，心里的本質是在想什麼呀？」
梅保一驚，那副慈祥笑容不見了，漲紅了臉，「你，你，你怎這麼說話？你們這些小青年，就得在這好好接受再教育，扎根一輩子。」說完，氣哼哼地走了。
劉班長看著梅保的背影，埋怨李海︰「你咋這麼對待首長哪，看把咱梅連長氣的！」
李海沖著梅保的方向吐了一口吐沫︰「呸！你說人家在這干活兒干得好好的，他非要給你弄出什麼表面現象背後本質，不是上趕著找屁嗤嘛！」
又經過連續兩個晚上的艱難討論，其他四個一線排也推薦出了招工回城的7名人選，孫大林和梅保領著五個排長連夜進行討論和全面平衡，終于將九名抽調回城的候選知青名單上報營部，其中兩名男知青，七名女知青。
招工回城在知青中燃起了希望，幾天來，全連的出工率明顯提高，干起活兒也比平時認真了許多，月兌谷打場交公糧的進度明顯加快，只十幾天的功夫，秋收的糧食就入庫了一大半。
再過幾天就是元旦，帶隊干部梅保回家過年去了。
孟忠從生產排借來幾個人，讓王靚領著他們把已經入庫準備明年用來改善伙食的大青殼高粱簸了又簸，篩了又篩，最後派李海和牛洪軍去一百多公里外的榮軍療養院換回八袋通粉，那里是國家為戰爭中受傷的傷殘軍人專門建設的療養院，細糧保證供應，他準備新年這天給大伙兒包餃子吃，雖說比不上精粉上白粉，總比那吃了叫人胃疼的晉雜五高粱米籽強。
12月30日，是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孟忠和權重奇收拾完馬廄，拍了拍手上的糞土說道︰「哥們兒，今兒個你辛苦辛苦，自己砸豆餅簸高粱吧，我去弄一期《迎新年》的黑板報，迎接新年！」
「好哩！」權重奇樂呵呵地應著，轉身拎起灶台邊一節東方紅拖拉機的廢鏈軌，又拽過一塊大豆餅砸了起來，這家伙听說梅保回了家沒人再來折騰，再加上過年吃餃子，心里高興。
孟忠找出《板報集錦》和彩色粉筆來到食堂北牆外的《相思河畔》前，這板報已經辦了十五期，現在這期還是一個多月前按照梅保要求為配合孫紅軍和劉愛黨扎根農村干革命的婚禮出的，經過風吹雨淋和前幾天的一場大雪，眼下已經斑駁不清。孟忠從食堂找來一塊干抹布，叫上李海幫忙把黑板報擦干淨。
柏林和一排長汪大偉趕著一輛牛車停到食堂前，車上一頭捆得結結實實的大肥豬正嗷嗷地掙扎。
「使勁兒！快，你倒是使勁啊！」柏林抬著穿過捆綁著豬腿的扁擔，汪大偉卻因為肥豬瘋狂的掙扎抖動始終抬不起扁擔的另一頭。
「笨蛋！」李海喊著，跳下長條凳扔了抹布跑過去幫助把肥豬抬下來。
孟忠抬頭望望瓦藍的天空，笑道︰「哈哈，今天是個好日子，你看這豬多肥，這天多藍，這人多好。」
劉班長和朱葉抬著桌子從廚房里出來，「得啦得啦，大排長，別在那自作多情啦，這豬再肥一會兒也得殺，這天再藍半夜也得黑。」
李海在旁邊接道︰「呵呵，挺對稱哪，我再來一句︰這人再好將來也得變壞！」他想起那天梅保找著挨屁嗤的事兒，指桑罵槐。
「排長，你把李海放了吧，我們這邊還得準備中午飯，下午還得扒蔥切菜剁餡，還得給各排準備面盆呢！」劉班長搓著手喊道。
孟忠看看黑板擦得差不多啦，點頭應道︰「行行行，其實呀，這小子也沒干多少活兒，都是我干自己的！」
李海扔下抹布，撇著嘴︰「你這排長咋得便宜賣乖，下回我才不幫你干呢！哥們兒走嘍——！」說完，哼著歌兒和劉班長朱葉一起去食堂忙活起來。
孟忠搓搓凍僵的手，對著黑板相了一陣，走上前拿起粉筆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