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逆光50
逆光50
「喲！我咋把這事忘了。」老陳似乎有點自責。
「不干不淨，吃了沒病。」憨子似乎有點等不及了，說著就去解塑料兜子，但被潘光明一掌把手打開了，他接著說︰「你那手能模吃的東西啊，染上痢疾了讓你一星期不能起床。」
「那怎麼辦，這不是讓我們望食興嘆呀。」憨子說罷望著月亮出神。司機建議道︰「不行，打開一瓶啤酒，讓你們洗洗手。」憨子馬上回過神去抓啤酒瓶子，但又被老陳奪過來，他生氣地說︰「我們還沒高貴到用啤酒洗手的地位。」
「你是存心不讓我們吃。」憨子生氣地說，「你說咋辦？」
「你們等等。」老陳把啤酒掂出塑料袋子，然後拿著那袋子一溜小跑消失在夜幕里。他像幽靈一樣在居民區里轉來轉去，終于找到一個公共廁所，從小便池上方滴滴拉拉的水管接一塑料袋清水，又一溜小跑回到原處，這才解決了他們的洗手問題。他們吃點東西，又和那天上的三星賽跑起來。
天色蒙蒙亮，居民區里漸漸有活動的人影，窨井里又暴發出新一輪的泥石流，那泥石流夾帶著惡臭，勢不可擋，仿佛地在吼，人在叫，滾滾財富順著下水道流跑了。他們趕緊蓋好窨井蓋，收起家伙，悄然撤退。潘光明筋疲力盡地回到家，他洗刷一下，換一身干淨的衣服，又騎著三輪車奔向菜市場。似乎他在管著城市的兩頭，白天管吃的，夜晚管拉的，那一頭離了他都不行，然而，他就像那窨井一樣，承載的是侮辱，得到的是冷漠，誰也不會在意他的存在。
除掉最基本的生活開支，潘光明把日夜辛苦掙來的每一分錢都塞進一個密封的紙盒里，這就是他家的存錢罐，這是為給兒子買電子辭典專門做的一個存錢罐，天天只進不出，不僅兒子時而望著它出神，他每放進去一些錢時也會愣愣地看一會兒，心里增添一陣喜悅，似乎身體里充進了巨大的能量，他又精神抖擻地出發了。
一天清晨，天降瓢潑大雨，屋外一片汪洋，大路上的積水到膝蓋深，潘光明披著雨披進進出出幾趟也沒走出去，這麼大的雨，不要說沒批菜的，即使有菜也沒人買。他愣愣地望著那個簡易存錢罐，心想今天又沒地方掙錢了，兒子的電子辭典又得推遲一天才能買了。潘志城背起鼓囊囊的書包，又拎起一個裝著各種詞典的大塑料袋子，他站在門口猶豫一會兒，然後說︰「爸，你騎三輪車送我一下吧。」這是潘志城自上初中以來第一次讓他爸送他去學校。潘光明正愁著沒事干，他感覺兒子讓他送他就像得到了獎賞，他很痛快地答應了。豆大的雨滴將路上的積水砸出一個個小坑，隨即又拱出無數的氣泡，氣泡急速地往凹處追趕著，在窨井處盤旋打轉。積水淹沒三輪車大半個輪子，潘光明腳在水里使勁蹬著，三輪車趕著波浪直往前沖，一會兒，他的衣服從褲腿濕到褲襠，又從褲襠濕到前胸，但他卻一直笑呵呵地騎到學校門口，潘志城下車後引來不少羨慕的眼光。潘光明返回時雨漸漸停下來，他走到主街上時突然被一位交警叫住了，他嚇得直打哆嗦，趕緊說︰「警察同志，我沒拉人。」
「我就看你沒拉人才叫你的，你拉著人我還不叫你的。」警察顧不得他猶豫又說，「你過來，把我的摩托車拖回去。」
潘光明不敢怠慢，趕緊幫交警把陷在水里的兩輪巡警摩托車抬到三輪車上，把他連人帶車送到交警隊，交警下車後沒付給他錢，但他似乎有點過意不去，他擺著手說︰「你趕緊去拉人吧。」潘光明愣一會兒說︰「不是不讓三輪車拉人呀。」
「晴天不讓你拉人，沒人說雨天不讓你拉人嘛，快走吧，快走。」
潘光明看著交警不耐煩的樣子有點害怕了，他趕緊騎上三輪車沖進滿是積水的大街上。積水里不遠停著一輛小轎車，有不少車牌號被沖到路邊，只見滿大街的車，就不見車動，人行道上的人蹚著積水亦步亦趨地往前走，大街成了水道，似乎大街不是為人和車修的，而是為水修的。潘光明笑呵呵地觀賞著這一切，仿佛在游覽一道風景，但是，他這種閑暇的心情很快被掙錢的**替代了，路邊不停地有人喊︰「三輪車，三輪車。」有了交警的默許，他也沒了顧慮，只要有人喊他，他一個也不錯過，而且，起步價最少五塊錢，當有人嫌貴時，他就說︰「出租車便宜，你去坐出租車呀。」別說大街上沒有出租車，就是有，也都在水窩里趴著呢，那人朝大街上望一下，然後很無奈地踏上他的三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