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逆光46
逆光46
雖說潘光明不跟著老陳給餐館運送垃圾了，但他一直記著他的話，他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這恁些年他們一直起早貪黑，天天站在大街上給別人說好話，賠笑臉，辛苦勞累不說，低三下四的也不說，還一會兒菜孬了，一會兒秤低了，嘴官司沒少打，但錢沒多掙，如果能和餐館掛上鉤，賣菜的生意就會好做一些。于是，他背著李二狗悄悄地聯系幾個餐館，其中還有兩個大酒店，沒想到餐館老板很痛快地答應下來，他後悔地說︰「早知這樣，我們早干了。」蘇美雲高興之余又埋怨道︰「李二狗家兩口子真不夠意思，要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他有病時那五百塊錢都不該拿出來，這可好，他們到現在也不說給我們，弄得我們手頭這麼緊張。」
「一碼歸一碼，同行是冤家嘛，生意上的事是生意上的事，你不要往遠處扯，人家也沒少幫我們，關鍵時刻我們幫幫人家也是應該的，咱不求別的，只求一個心理平衡，再說了，那五百塊錢只是借給人家的，人家也沒說不還嘛。」
「說起來也怪啊，他們來這麼早，咋就沒存住錢呢。」
「不在一個鍋里吃飯，一家不知道一家的難處，別想那麼多了，還是想想明天我們怎麼給餐館送菜吧。」
「那還不好送呀，騎著車送過去就是了。」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李二狗他們要問起來，我們咋說呢。」
「他們咋說，我們咋說唄，我們又沒搶他們的生意，有啥不好說的。」
「關鍵是我們不知道他們都給那些餐館送菜了，要是送菜時踫到了呢，那就難堪了。」
「也是啊，再咋說，我們還是老鄉，不能因為這事翻臉呀。」蘇美雲又一想說，「這事要怪也只能怪他們，誰讓他們背著我們呢。」
潘光明帶著憂慮躺倒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他一眯上眼楮就覺得有人在追趕他，他嚇得東躲**，直想解大小便，可是，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亮光，找不到一處可隱藏的地方，他一急醒過來。他看燈還亮著，煩躁地說︰「你不睡覺，還開著燈，干啥呢？」
「我在做作業呢。」潘志城頭也不抬地說。
「幾點了？」
「十二點了。」
「怎麼還做呢？」
「我哪一天不是做到這個點呢。」
潘光明看兒子非常不高興，才覺出是自己不正常，他披衣下床，去外面解個小手，然後點著一支煙，緊一口慢一口地抽起來。潘志城咳嗽兩下，不耐煩地說︰「爸，您能不能不抽煙，您再抽煙我都看不清題了。」蘇美雲被他倆吵醒，她揉著惺忪的眼楮說︰「你們爺倆干啥呢，一個夜貓子，一個煙耗子，一個用燈泡燒錢，一個用煙葉燒錢，你們不心疼啊。」潘志城極度不耐煩地說︰「你們倆還讓不讓我做作業了，明天我要是交不上作業，一門罰十塊錢，你們就等著給我掏吧。」蘇美雲一听說要罰錢再不吭聲了，潘光明也趕緊把煙頭掐滅，月兌衣躺在床上。燈依然亮著，夜靜悄悄的，余留的煙霧仍在燈光下翻滾。
潘光明往餐館送菜時老是用塊雨布蓋在上面，他既沒遭到李二狗兩口的盤問，也沒在餐館踫到他們，這樣一來，他就安心地送起菜。送第一次菜時，餐館說等下次一起給錢，第二次送菜時，餐館說錢太少，不值得過那些手續，等多了湊夠個整數再給，又過幾天，每家都欠他一百多元的菜錢，但是，每家又都借各種理由不給他錢，弄得他批菜的本金都沒有了。他不舍得放棄這些大客戶，但是，要想繼續送下去，還得往上墊錢，這又成了難事。他周圍的人都是能把錢握出水的人，你要遇到弄不動的東西，想借點力氣，呼啦一下子人都過來了，如果你想借他點錢，他們一個比一個躲得遠。求人不如求己，轉一圈，他又想到借給李二狗那五百塊錢，他不好意思地說︰「二狗哥，最近我賣菜砸進去不少，連本錢都賠進去了，如果你手頭寬裕的話，能不能先給我一些，說心里話，本來我不想開口，但我實在沒辦法了。」
李二狗略顯尷尬地說︰「光明弟，其實，你不說，我和你嫂子也一直想著這事呢，本來我們打算攢夠了再還你們，如果你們急著用，我就把手頭上的錢先給你們。」過一會兒，他又關切地問︰「光明弟，你咋能賠了呢，是不是讓別人騙了？」
潘光明搖著頭說︰「沒有，沒有。」
「欸！你別滿不在乎，這兒的人孬著呢，他們不坑當官的，不坑有錢的，不坑黑幫流氓，專坑我們這些靠賣苦力養家糊口的人，你有啥事給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