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逆光41
逆光41
「唉！咱不都是為了兒子嘛。」潘光明看看悶頭吃飯的兒子又說，「兒子學習這麼好，我們在這兒吃點苦、受點委屈又有啥呢，與二狗哥家相比，咱值多了。」
經過潘光明的反復勸說，蘇美雲不哭了，該忙啥又去忙啥了，但情緒還是一直低落，嘮叨也比以前少多了，家里少了她的笑臉和嘮叨仿佛生活中缺少點陽光和調料，家庭氣氛既沉悶又無味，這種沉悶無味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五才散去。正月十五晚飯時分天空飄起雪花，雪花一陣密過一陣，雪片也越來越大，漸漸地，大地變白了，外面彌漫著清新的空氣。蘇美雲若有所思地吃著餃子，潘光明就著餃子在喝酒，誰也不說話，潘志城受不了屋里的沉悶氣氛，他吃過餃子來到屋外，他深吸一口氣，一股清涼迅速傳遍身心，他敞開心意，盡情欣賞著這潔白而清新的夜空，突然，院外響起震耳的聲音，響聲劃破潔白而寧靜的夜空，隨後在空中綻出無數的禮花，此時此刻，冰與火在空**舞，喧鬧與寧靜在心中對峙。他興奮地喊道︰「爸，媽，你們快來看呀，外面放禮花了。」禮花是從附近郊區放上去的，實際上就和他們相隔一條馬路，所以，看上去就像在院外放的一樣。潘光明帶著醉意跑出來，經涼風一吹，醉意也不翼而飛，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喊道︰「快出來！快出來！你看，多漂亮。」蘇美雲經不住兒子和丈夫的喊叫，她慢悠悠地走出屋，然後又跟著他們走出大雜院。他們迎著那雪花冷靜的敲打走進潔白的世界，陰郁的思緒輕輕地飄落到腳下，心情隨著升騰的禮花在空中綻放，身體隨著飄落的雪花在大地上舒展。禮花加雪花，迷亂了眼楮，但是，他們的腳步依然勻速而穩健地向前邁進。他們知道，春天已經不遠了，盡管還沒有看到春的綠色，但是，他們已經感覺到春的涌動。盡管還沒有看到耕牛遍地走的繁榮景象，但是，他們已經觸模到豐收的茸須。潘光明若有所思地說︰「俗話說瑞雪照豐年，看來今年一定是個好年季。」
蘇美雲把手捂在嘴上哈兩下，然後說︰「外面怪冷的，我們回去吧。」潘光明心疼老婆，也隨聲說走。潘志城似乎還不想回去，他有意拐著彎專門踩在積雪厚的地方，發出一串咯吱咯吱的響聲，留下一道彎彎曲曲的印跡。
潘光明因瑞雪想到豐年，又因豐年想到過上好日子，他回到屋里興致勃勃地說︰「我想好了，以後咱批菜吧，別賣菜了，批菜來錢快，干好了一年就能翻過身來，靠賣菜永遠也富不了。」
蘇美雲意思一會兒說︰「你說得容易，我們去哪兒弄那麼多本呢。」
「一車菜能要多少本呢。」
「一車菜要不了多少錢，但是，你怎麼把那一車菜拉回來呢，要想批菜，即使不買一輛汽車，起碼也要買一輛三馬車，一輛三馬車也上萬了，你現在有嗎。」
「現在沒有不等于以後沒有嘛。」潘光明堵住老婆的話頭，在心里暗暗盤算起來，他想使勁干兩年，差不多就能買一輛三馬車，再批幾年菜，就能買一輛汽車了，有了汽車就能大刀闊斧地干批菜生意了。但是，他的美夢很快又被兒子攪醒了，潘志城看他很高興，他趁機說︰「爸，昨天開學時我看了，班里就剩我一個人沒有電子辭典了。」潘光明愣一下，然後說︰「嗯，買，買。」然後他又陷入到沉思狀態，暗暗調整著自己的計劃，他想既然答應過兒子，還是先滿足他吧，然後再說買車的事。蘇美雲嘟囔道︰「明天再掙不到錢，飯都沒吃的了，還買這買那，我看啥也買不成。」潘光明無意識地朝房門望一眼，臉上浮出一層難色，他想無論先干啥，都需要快點掙錢，今晚下這麼大的雪，明天批菜的不會來了，明天不賣菜又干啥呢，總不能兩人都在家閑著吃老本吧，但是，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明天的掙錢門路。
禮花炮時斷時續地在雪夜里炸響，屋內暖融融的，潘光明想著明天也不能批菜賣菜了，就安心地睡吧。他身體放松了，腦神經又活躍起來，熟睡一會兒就進入夢境，他夢到自己拉著一輛架子車行走在雪地上，頭頂是白茫茫的天空，腳下是雪攪泥的大地，他弄不清車上裝的是什麼，只覺得很重很重的，他弓著背使勁往前拉，襻繩深陷在肩背上，並發出咯 咯 的聲音，腳板將泥濘踩下去腳脖深，隨即又往後深深地劃出兩道溝，而深陷在泥濘里的車輪晃悠幾下又回到原地。他想退回去，可是，後面的路已讓大雪覆蓋，前後都沒有了路，周圍一片冷寂，他望著這個白茫茫的世界感到孤獨無助，他竭斯底里地喊道︰「天啊！」